重新热过一次的饭菜不如先前那么诱人, 盘子中的菜叶子蔫哒哒, 各种汤汁看上去也有些粘稠。温浅经过刚刚一番大起大落的心理, 看着这样的菜色更是没了什么胃口, 随便扒拉了两口饭就放下筷子,对着陆景洵说:“我吃饱了。”
看温浅就着吃了这么点东西, 想着等下进宫又要折腾一番, 陆景洵皱了皱眉,问:“一点都吃不下了?等下会饿的。”
温浅抿着唇摇了摇头。
“我去让厨房重新煮点清淡的东西送来。”说着, 陆景洵就要起身去吩咐下人。
要是再让厨房煮一桌菜,等她吃完后不知会耽搁多久,想着太后还在宫里等着自己,温浅赶紧拉住他的手, 说:“我真的不饿,早上起得晚,吃了挺多东西的。”
陆景洵回头看她,半信半疑地问:“真的?”
见陆景洵似乎不太相信,温浅赶紧将手举到耳边,拇指屈着,其余四指并拢,目光坚定地看着他说:“我保证不骗你, 而且我不会叫饿的!”
陆景洵见温浅这副装乖讨好自己的模样, 嗤笑一声,抬手赏了她额头一个爆栗,说:“等会儿饿了记得说。”
温浅赶紧殷勤地点点头, 推说自己回房换衣服然后将陆景洵留在了外间。
虽然自小在王府里养尊处优,但陆景洵好歹是上过战场的人,这些年在外面没有少吃苦,所以对饭食并不是太挑剔,趁着温浅去更衣的空档,抓紧时间就着这些口味一般的菜肴吃了一小碗饭。
温浅出来的时候陆景洵也正好放下碗筷,打量了一眼温浅的穿着,厚厚的大氅将她小巧的身形整个包住了,陆景洵满意地拍了拍她的头,心想:这小姑娘今天还算自觉,没有让自己操心。
明明已经过了正午,外面的风还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反而有越来越大的趋势。陆景洵让下人准备了一辆马车,和温浅一起毕竟不像自己一个人,可以骑马扛得住风吹,她这个小身板要真吹那么久的风,估计晚上就能起风寒。
温浅也还是能拎得清的,知道陆景洵是关心自己,也就乖乖听了他的安排,坐着马车和他一起进了宫。
太后卧病在床,在后宫里也算是件大事了,所以温浅、陆景洵他们赶到长乐宫的时候,这殿里倒是热闹得很,三宫六院好几个妃妾都在这里上赶着献殷勤,根本不像是养病的地方。
太后宫里的公公特地得了吩咐,见温浅一来,就赶紧上来行礼。
陆景洵看了眼殿里的几个嫔妃,揽着温浅肩膀的手安抚性地拍了拍,对她说:“我就不进去了,我去找皇上商讨朝事,等下要走的时候叫个下人来寻我,等我来接你。”
温浅乖顺地点点头,许是觉得这样不够明显,又补充了句:“我知道了,你放心。”
看着陆景洵走出了长乐宫的大门,温浅这才跟着这位公公往殿里走。经过大殿的时候,温浅感受到皇上的那些嫔妃都在打量自己,索性大大方方地对着她们福了福身,才继续往太后的寝殿走去。
温浅本以为所有来献殷勤的妃嫔都被太后挡在了殿外,所以在太后床边见到怀着身孕的皖贵人时她还是略有些吃惊的。
此时太后正斜倚着软枕假寐,而皖贵人则安安静静地在床边陪着她。
温浅在距床边五六步远的地方站定,向太后福身请安道:“臣妾参见太后,参见皖贵人。”
温浅的声色其实很有辨识度,她刚一开口太后就知道是她来了,有些欣喜地张开眼,向温浅伸出手,示意她过去:“阿浅来了!来,快过来,让哀家瞧瞧你。”
哪怕有一个多月没有见面,温浅觉得见到太后还是很亲切,赶紧快步走过去,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而皖贵人则很识趣地起身退到了一旁,将空间让给温浅。
太后确实有些想温浅了,在温浅去上关城之前天天进宫来陪她、尽心尽力地帮她养病,两人相处一段时间后太后就看出来温浅是个心地善良的姑娘,又会讨人欢心,实在是让她喜欢得紧。
此时她拉着温浅的手,左右瞧了半天,见她除了比之前瘦了些脸色什么的倒也还不错,这才放下心来,轻轻瞪了她一眼,嗔怪地说:“你这个丫头真是不让人省心。”
温浅知道太后是好意,也不反驳她,只是对她甜笑着,撒娇道:“阿浅知道太后心疼我,我保证以后一定乖乖的!”
说罢,温浅见太后还是别开头不看自己,于是继续说到:“倒是太后,好端端地病了,才是让阿浅担心呢。”
温浅声音好听,加上净挑些太后爱听的话说,哪怕是块石头都能软化,更别说太后本就不是同她真的生气,无非是心疼她罢了。
恰巧在一旁的皖贵人轻笑了声,劝太后道:“母后您就别同王妃置气了,明明之前还老是跟妾身念叨王妃呢!”
说罢,对着温浅柔柔一笑。温浅虽然那段时间经常出入皇宫,说起来今天还是第一次同这位皖贵人面对面遇见,听到她刚刚帮自己说话,温浅也回了她一个感激的微笑。不过她给温浅的第一印象并不太好,总觉得这个女人的眼睛中有太多她看不透的东西。
不过皖贵人的话正好给了太后一个台阶下,她伸出食指点点温浅的额头,感叹地说:“你呀……”
玩笑归玩笑,温浅见太后的精神似乎并不是很好,还是问到:“太后,你这病太医怎么说,没有大碍?”
太后不在意地摆摆手,说:“没什么大碍,不过是人年纪大了之后体弱多病,最近变天受了寒,养几日就没事了。”
“倒是今日这样的天气,让景洵把你带进宫来,哀家反而有些过意不去。”
温浅轻轻拍着太后的手宽慰她:“太后是长辈,我是晚辈,太后若是想阿浅了,阿浅定应当随叫随到的。”
太后欣慰地笑着点点头,突然想到今日叫温浅进宫是想同她商量正事的,于是说到:“今日哀家叫你进宫其实是有事同你商量的。”
温浅抬手替太后拉了拉滑下去的被子,说:“有什么事太后您说便是。”
“你觉得哀家让你姐姐进宫如何?”
“温晴?”温浅拉被子的动作顿了顿,随即很快恢复自然。
太后点点头,说:“你们是姐妹,应当是了解她的,哀家想听听你这个做妹妹的想法。”
“召她进宫是太后您自己这样想的吗?”
说到这里,太后轻笑了声,说:“这倒不是。你娘亲沈氏明里暗里来同我说过好几次,凝寒也跟我提过,你知道的你爹爹在朝中地位不算低,想送女儿进宫也是正常的。”
温浅垂着眸子,说:“其实她们之前跟我提过,让我来同您说这件事,不过我拒绝了。”温浅下意识地不想和丞相府的人扯上关系,直接用了她们来代表沈氏和温晴。
太后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颇感兴趣地挑挑眉,示意温浅讲讲其中的原委。
温浅却沉默了,她总不能说因为沈氏、温晴针对自己而拒绝,那到时候太后问起她们为什么要针对自己又该怎么说,直接说出自己不是温之延的血脉?
这件事情温浅还没有考虑过,她不知道太后知道事情的真相会有什么后果,不知道这个后果会不会影响到她和陆景洵,所以温浅不敢冒这个险。
太后还在等着温浅的回答,整个寝殿就这样安静着,好半晌后,温浅才伸出舌尖舔了舔有些干燥的红唇,低声说:“因为娘亲自小对姐姐很好,阿浅有些嫉妒,所以娘亲让阿浅帮姐姐一把的时候才会拒绝。”
温浅说完,抬头去看太后的脸色,不过根本看不出什么端倪,也不知道她是信还是不信自己这套托词。
太后曾经是皇后,贵为六宫之主,如今新帝登基这么多年一直是她在帮他打理后宫,要是温浅这点心思她还看不透,就白活了这么些年岁。不过她知道温浅不是个坏心眼的人,既然这么说肯定也是有自己的原因的,索性也不拆穿她。
“那你现在同哀家说说,让温晴进宫是好还是不好。”
温浅知道要是今天自己不说出个所以然来,太后这里肯定交代不过去的,在心里思虑一番,说到:“阿浅自小养在落雪山庄,没有同姐姐有过太多的相处,太后应该了解凝寒郡主的性子,若是她都帮姐姐说话,那想必没什么大问题的。”
温浅虽然不想温晴来膈应太后和皇帝,但是事到如今她也只能顺水推舟,而且他想了想温晴那个性子,若是一直这样下去,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里想必是翻不起什么大浪的,甚至还会招来不少麻烦,到时自会有人收拾她的。
太后没有在说什么,微微点了点头,看向皖贵人:“你如今妃位在后宫中是最高的,既然阿浅说了没什么问题,你就按着你的想法来,这次给皇帝选秀的事宜就由你负责。”
看了眼温浅,皖贵人乖顺地低眉福身应道:“妾身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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