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收残月,晨曦自薄雾中穿透,打在雕花的木窗格,最终在赵叶璧半张白皙水嫩的睡颜上停驻。
赵叶璧被雪反射的光刺醒,她趴在桌上的两只小手拳了拳,眉头一蹙睁开了眼,登时感觉浑身上下又酸又痛。
她转转几乎僵住不能动弹的脖子,使劲揉按了几下,嘴里小声嘟囔着:“怪了,怎么睡得这么沉,还有点冷……阿嚏!”
赵叶璧赶紧按照土方搓搓额头,边抻抻胳膊,边起身去看暖炉。
炉子都凉透了,里面的银炭还剩了不少。
“坏了,将军!”
赵叶璧一看便知道定是昨晚她瞌睡,让炉火不小心熄灭了,连忙吹燃火折子把炭点上,再三步并作两步地去看床上的吕辛荣。
将军伤口化脓,若再着了凉风发起寒热便糟了,她探出手去摸吕辛荣的额头。
却不料手在半空中忽然被握住,赵叶璧瞪圆了眼,下意识要抽回手却不能。
她对上吕辛荣睁开的双目,有些慌了神。
这不是赵叶璧第一回同吕辛荣对视,却没有哪次离得这么近,她的手还被他冰凉宽厚的大掌包在里面,脸上不自觉地泛热。
吕辛荣善射,耳目具佳,听见她砰砰的心跳声,于是松开她的手,将头偏过去,缓缓撑起身子。
“有些烫。”
赵叶璧左手摸右手,目光小鹿一样慌乱地躲闪,自我掩饰般念念叨叨:“是吗,不该呀,都怪我昨晚睡着,炉子灭了应该是凉的才对。”
吕辛荣按住胸口的伤,将外衣披上,顺着赵叶璧的目光,眯着眼向那炉子看去。
铜质的暖炉轻烟再一次冉冉上升。
他知道不怪赵叶璧,昨夜是有人吹了天下第一迷药百月香进来。行军从冲州至梧州的路上,他着过这种迷药的道,否则也不至于叫人近身伤及要害。
杀他的人,一回不成必有第二回。他原本住的别院铜墙铁壁,四处皆有他从军中带来的暗卫,绝无可乘之机。
世人皆知他行军布阵如有神算,却没人知晓他善钓。
垂者放钩,徐徐下饵,方能群鱼争喋。
吕辛荣想要循迹捉出背后的黑手,趁着梧州府高官宴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装作突然旧伤复发,再歇在守卫松懈的廖府。
以身作饵,昨夜正是杀他“最好”时机。
吕辛荣勾起轻蔑的笑。
赵叶璧没敢再看他,捂着羞得要滴出血来的脸,忽地想起了什么,赶紧从怀里摸出一只小巧的药盒子,翻开盖子捧到他面前。
吕辛荣身材颀长,坐在床上和赵叶璧差不多高,他复杂地看了看她,才捏起一枚药丸。
这天下同他养父树敌者千千万,不过都忌惮摄政王的威名,全将目光放在他这个养子身上,从小到大欲杀他而后快的人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
入口之物,慎之又慎。
“那该多疼啊……”
吕辛荣垂下眼,将药丸攥在手里,赵叶璧并不知道他昨晚并未真的昏死,一举一动也不是刻意伪装。关心他死活的多,关心他疼不疼的,赵叶璧还是独一个。
他将药丸一口吞下。
赵叶璧看他眸光流转,磨磨蹭蹭才把药吃下去,觉得他像小孩一样,柔声细语地说:“将军,我去弄碗补血的汤来给你。”
吕辛荣浑身汗毛竖起,被她用这种半哄的语气说话,哪哪儿都不自在。
赵叶璧轻咬下唇,抿着嘴对他一笑,推开门迈出去。
她刚一出去就后悔了,披着的大氅昨夜匆忙间不知落在哪个丫鬟手里,也不见人送过来,现下冻得她结结实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不过好在没走出几步,就在廊道上遇到一位廖府的婆子。
“这位妈妈,我想给将军煮完补血汤,不知厨房该怎么走?”
婆子一听到“将军”两字,知道是老爷的贵客,一张黄脸上眼珠骨碌碌地转着,忙道:“补血汤是,交给老奴就行了,一会儿就给将军送过去。”
赵叶璧不疑有他,见着婆子热心恳切,甜甜道谢,指着不远处的客房说:“有劳妈妈了,是那间屋子。”
说罢,一股歪风袭来,赵叶璧侧过身捂着嘴又打了两个喷嚏,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她穿得少,昨夜又在少了炉火的屋里睡着了,此刻不详的感觉袭上心头,觉得又像是要病了。
实在是受不住了。
“我好像着凉了,能否麻烦您再煮碗姜汤?”
婆子抬起眼皮看她一眼,见她虽疲惫得眼下有些许乌青,却不敌容貌妍丽,白皙的脸上又隐约染了病态的潮红,猜到是前不久给将军冲喜的赵氏。
赵氏啊……
婆子的不耐一闪而过,堆起笑来,“好说,好说。”
回到房里的赵叶璧已经有些不行了,她懊恼地摸摸脑门,又是一片滚烫,她这身板是随了她爹了,如此弱不禁风。
吕辛荣见她走路一摇三晃,虽不是头回知道她娇弱,却还是有些无语,冲她拍拍床榻。
“不了不了。”赵叶璧想着他冰凉的手又脸红起来,分不清是烧的还是羞的。
吕辛荣见她总是一副自己要吃人的模样,觉得多说无用,走到她身边用长指一点脖颈上睡穴。
赵叶璧见这幕无比熟悉,却在她意识到发生什么之前,身子软了下去。
莫约过了三刻,客房门被“笃笃”两声叩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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