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耐烦地发着牢骚的唇被封住,床帷中,响起几道‘嘬嘬’声,二人勾缠间,相互解着衣裳,已是峰峦初现之际,康子晋却再度停了下来,问了一句:“如果今日是旁的男子,你可也会这般?”
岳清嘉才扯开他的鞓带,听这人又开始聒噪,气得抬手就把那鞓带往床下一扔:“你这嘴叭叭叭的,你怎么不去说相声呢?你是不是不行啊?”
鞓带落地的声响,以及身下人迷迷蒙蒙、不再清亮的眼神,让康子晋身心之上的炙躁渐渐退却。
她说对了,他确实不行,起码,不该是在这样的情境下。
康子晋起身下榻,拾起了自己的鞓带,再低头扣好。
榻上的人在哭喊:“王八蛋,那你倒是给我找个人来啊,我要完球了!”
康子晋无奈地谓叹一声,再上得榻去,信手打下厚实的帷帐。
“乖,抬起来。”
未几,帷帐中传出女子的小声嘤咛,其间,还夹杂着男子低低的哄声。
一室缱绻,听得人心头漾开。
***
不知过了多久,昏迷中的凌姜才悠悠转醒,当她发现自己已经不在那间更衣室时,眨了下眼,猛地站了起来。
旁边的人连忙扯住了她:“别慌,你是在找表小姐么?表小姐没事的。”
凌姜这才发现乐冬在守着自己,她急忙确认:“小姐真的没事么?”
乐冬笑着安慰她:“没事的,表小姐要有事,你早就被水泼醒了,还等得了你这样慢慢转醒么?”
听了这话,凌姜才吐了口浊气出来,她忙不迭地问:“你怎么在这儿?小姐呢?这是怎么回事?”
乐冬给她倒了杯茶:“别急,你先喝点茶罢。”
凌姜后颈还是有些酸疼的,她慢慢喝完了水,又半仰着脖子重复问了刚才的话。
乐冬回道:“先是康侯爷发现表小姐不见,他着人问过,听说是那秦方两家的小姐弄脏了表小姐的衣裳…恰逢侧妃娘娘别了皇妃殿下,将将回到那看席,当时,他们二人就都觉察出不对来了,侧妃娘娘说那二人都不是好的,肯定是故意为之,所以他们便分了两路,各去一向更衣室寻人…”
说到这里,乐冬压低了声,向凌姜凑近了些:“表小姐和康侯爷,是不是好事将近了?”
凌姜自然蒙得很:“为什么这样问?”
乐冬笑得一脸暧昧:“捉了秦方两家的小姐之后,我们便急急往另一处赶了,到的时候,你猜…我们看见什么?”
想起刚才的事,凌姜还是很有些紧张和后怕:“什么?”
乐冬语气促狭:“我们到的时候,康侯爷刚好抱着表小姐出来,那就跟抱着宝贝似的,康侯爷面上笑得那叫一个荡漾,表小姐那脸红得哟…反正啊,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他二人关系不一般。”
她还补充道:“康侯爷说是他当着表小姐的面杀了个人,表小姐见了吓得腿软,走不动道,就只能是他抱着了,可我瞧表小姐那样儿啊,就像、像…”
凌姜急了:“卖什么关子呀?像什么?”
逼问之下,乐冬羞红了脸,她实在不好意思,便用手挡着嘴,附在凌姜耳朵边,说了几句话。
凌姜听过,也惊得捂住了嘴,低声讶道:“二皇子,终于和表小姐圆房了?”
乐冬点点头,不仅主子和二殿下圆房,终于了了她一桩心头事,而且,她感觉自己主子,和之前太不同了。
自打上回被救回府后,主子就一直昏病,总在发烧说梦话,急得二殿下也是寝食难安的。
几日后,主子好歹是醒了,而且都没怎么休养就能下榻活动,只是变得很爱发呆,经常在某个地方一坐,就是半晌。
不止这样,打那以后,主子的声音就变得柔媚了许多,还总会和二殿下撒娇发嗔,引得二殿下常日都在荥水轩。
因为这个,皇妃殿下还亲自来萦水轩找过茬,可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主子竟然一改往日的软弱,不阴不阳地堵了皇妃殿下几句,把皇妃殿下气得够呛,但在萦水轩伺候的下人们,都觉得大为解气。
那日,二殿下听说皇妃殿下又来过荥水轩挑事,打宫里出来,就奔去寻了主子,可主子笑意盈盈的,脸上半分委屈也没有。
晚间的时候,她正守在门外听使,忽然听到房里边传出些不寻常的动静,一开始,她还以为是两位主子在争吵,心里着急得很,便支起耳朵等着听吩咐,可听了一会儿后,里边的动静,却越来越让人觉得不对,甚至到了让人脸红心跳的地步,她蓦地,就猜想到两位主子是在做什么,赶紧捂着耳朵跑出老远。
而她的那个猜想,在里头叫水的时候,得到了证实。
自那晚后,二殿下和主子更是恩爱有加,尔后眼红不已的皇妃殿下再来,却也必是如今日这般,虽万般为难、每每吃瘪而归,主子言行举止间,很有些侍宠而娇的味道。
诚然,二殿下是喜欢那样的主子的,他留宿萦水轩的日数越来越长,而夜间叫水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
而按她的观察,方才岳府表小姐的神态,明明,和自己主子前几日承宠的神态,很是接近。
这厢,乐冬正忆着彭慈月的变化,而一墙之隔的房间,彭慈月留康宛妙陪着岳清嘉,自己走出檐下,正巧看到康子晋和骆垣在一处说话。
应该说,是从康宛妙那儿得知消息的骆垣,主动寻上了康子晋。
他和康宛妙赶过来时,也正好碰见康子晋把人给抱进房去。
担心与气怒并驱之下,骆垣去了刚才找到人的更衣室里仔细查探了一番,且发现了那迷情烟的余烬。
而气血充头之下,他哪里还管得了那许多,回到这偏院里,就逮住康子晋,厉声质问起来:“敢问侯爷,你是如何给嘉嘉解的药?”
康子晋不紧不慢地笑了一声,悠然提醒道:“骆大郎君,你与她不过是邻府罢了,叫得这么亲密作甚?”
骆垣面色一凛:“我如何唤嘉嘉,侯爷是否管得过于宽了?且我方才问你的话,你还没有回答我。”
康子晋自然不会回答骆垣想知道的问题,他眼露睥睨,缓声道:“骆大郎君,你想与本侯争人?你大概不知这一直以来,她是如何追慕本侯的。我二人情深意坚,早已私订终身,岂是你可以插足的?”
骆垣瞬时脸色发白:“休要胡言乱语,嘉嘉明明与你并没有牵扯!她根本、根本都不理睬你。”
“我二人闹了些小别扭,她不过,是在与本侯置气罢了。”
康子晋笑得从容:“你既不信,方才在场上时,又因何,要百般堵截于本侯?”
在康子晋澄定的注视下,骆垣瞬间哑口无言。
他是信的。
方才这博安侯抱着嘉嘉,那般亲昵之态固然灼了他的眼,那时他尚能安慰自己,确如这博安侯所说,嘉嘉是见了杀人的场面,腿脚发软才那般。
可被这博安侯放下后,嘉嘉却两腮酡红,像是饮醉了酒似的,且她眼神飘来飘去,连看,都不敢看这博安侯一眼。
这便说明这二人最起码,是相熟的。
之所以在鞠场上对这博安侯百般堵截,确是因为他怀疑这博安侯与嘉嘉,有不同寻常的关系。
若问他这怀疑从何而来?便是上元那夜的种种疑点。
那晚,在听闻嘉嘉出事后,这博安侯那样倾力相助,若只是因为嘉嘉是康宛妙的好友,委实不大能说得过去,且他分明感受到了,这博安侯当时的急切与焦灼,似乎,并不比自己要少。
而李原的死讯与死状,更加深了他的猜测。
非是怒到极致,怎会对李原下那样的狠手?
而那怒从何而来?很难不让他深思。
若论近些的,便是前些日子,嘉嘉再度失踪之事。
隔壁的二位长辈,再怎么刻意掩盖得若无其事,可终归,他们骆府与岳府是邻里,自然能察觉邻府一些旁人不知的动静。
因为这事,娘还特意去了一趟岳府。
据娘说,岳伯母数度欲言又止,当间似是横了心要说些什么时,却闻人来报,说是博安侯府有人求见。
待回来后,岳伯母那股子坐立不安的神态便被抹去了,再说到嘉嘉时,只说她玩劣,非要去庄子上住几日,因而乐不思蜀,便不愿回府了。
翌日,恰逢他当宵值,下值回府当口,正好见得这博安侯被岳伯父亲自送到府外。
而就在那日,嘉嘉亦回府了。
这种种种种,如何不让他多想,而越想,越发验证了他藏于心间的种种猜测。
可仔细想想,每回她出事,自己要么帮不上忙,要么压根不知事发。
方才在场中亦是,那明显就是转移众人注意力、引开他们这几人的手段,可他沉不住气,偏就上了歹人的套,率性与那人争驳起来,若非这博安侯及时发觉,嘉嘉…还不知现下如何。
愧疚心与无力感像两座大山一般,直压得骆垣要喘不过气来,更别提康子晋方才那一番话,委实令他心神愈丧、浓郁不扬。
骆垣数度想要开口,却终是敛了眉目,独自离开了。
目送情敌身影走远,康子晋转身,便见了几步开外的彭慈月,他略一颔首:“彭侧妃。”
彭慈月举步上前,还未站定,便听康子晋问自己:“她可还好?”
“受了惊吓,妙姐儿正想着法子,在逗她开心的。”
彭慈月笑道:“康侯爷手脚极快,只不知…你打算如何处理这事?长莹公主毕竟是皇女,她可不像秦方二女那样,可以扔去喂那些粗使小厮。”
康子晋双眸瞬时浮上一层寒冰,他冷嗤道:“公主又如何?本侯早便说过,她若再动歪心思,本侯,必不轻饶。”
彭慈月眉眼挂笑:“听康侯爷这意思,是想谋她性命了?”
这反常的反应,自然引来了康子晋的疑问,他斟酌着:“彭侧妃…可是有何佳计?”
彭慈月笑意生风:“我听闻前些时日去阳善和亲的贵女…已经自戕于路上了?阳善那头,必定十分不快的罢?”
她神色坦然得,像是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事:“这两国和亲,意在交好,既为交好,且阳善又不同于其它属国,那和亲贵女一死,既折损了我大余的颜面,又伤了两国的和气…这作为补偿,若是让皇室贵女中,最为尊贵的长公主殿下前去,岂不是更能显出我大余对那盟约、对它阳善的重视么?”
说着话,彭慈月的目光掠过西侧一方平静的湖泊,停留在湖对岸的一座高阁之上,当今圣上与她的夫君,正在其中议事。
“——阳善和亲那贵女自戕的消息,明明还在路上,彭侧妃…怎地知晓得这样清楚?”
是康子晋听了方才的话,生出的疑问。
彭慈月顿了一下,将视线收回,她声音沉静无比:“我如何知晓的,这重要么?康侯爷若觉得我此计不差,即刻便可行事,你放心,二殿下那处,我自会让他不要插手。”
康子晋的目光闪了下,此计,自然不差。
那和亲路上,安排人看着尊贵的长公主殿下,她这一辈子,都别想逃、别想自行了断,这般处理,自然,要比直接杀了她、给她个痛快要来得好。
“如此,便劳烦彭侧妃了。”
听他话语诚恳,彭慈月不由打趣道:“嘉姐儿是我表妹,这要说谢,也该是我与康侯爷说才对。还是…康侯爷便这般笃定,嘉姐儿定会接受你?我瞧着此事,可并不简单的。”
康子晋以拳抵唇,清咳一声:“康某心意坚决,嘉嘉,定会是我的妻。”
彭慈月垂眼想了想:“说起来,我倒欠康侯爷一个大人情,既如此,那我便提点康侯爷几句,就当是还了些康侯爷上回搭救之恩。”
康子晋侧身肃立:“康某洗耳恭听。”
见这样认真,彭慈月差点笑出声来:“我虽不知康侯爷之前如何与嘉姐儿相处的,但先前舅父入狱时,我曾几度见嘉姐儿从府外回来,却似灰头土脸、精神不振,像是在外受了什么人的责备,不知这事…可与康侯爷相关?”
康子晋心虚,掬着手,假意咳了两声。
彭慈月也不追问,只仍旧笑道:“这姑娘家呢,最是欢喜那等脾性上佳的郎君,女儿家是泥做的,要捧着、护着…”
她问道:“康侯爷可曾看过一出灯戏?名叫‘九流相公’的。”
康子晋愣了下。
灯戏素来是与灯节庙会、社火庆坛合在一处作演的,去听去看的,多是市井百姓、或是那等爱凑热闹、又喜在人群中占姑娘便宜的纨绔子弟,他自然未曾听过。
彭慈月意味深长地戏谑道:“康侯爷可知,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这类的,能写进戏本子里,且有许多人爱看,当中自然,是有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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