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酒菜上来, 曲觞才想起自己初一见面的那个问题还没得着答案。
谢平澜已经知道众人在静庄时假说是从白州过来的, 本来这说法很稳妥,但思及汤啸就在附近, 回头在曲觞面前拆穿了难看,就给他介绍道:“这几位是我前段时间在邺州交到的好朋友,都是过命的交情, 他们一行要去密州做生意, 我陪着护送一程,顺便帮着通通关节。以后怕是要常从你这里经过,还请你多加关照。”
曲觞哈哈一笑:“这是自然。”问清楚他们眼下在做茶叶生意, 还热心地要帮忙介绍买家。
谢平澜问他盗匪的相关消息。
曲觞报了个地名,说离锦川县城还不足百里。
谢平澜当即就叫曲觞安排个熟悉地形的差役,领着巫晓元等人过去查看一下。
巫晓元认识龙秋横,若真是那伙人, 想办法直接带回来再说。
谢平澜有些想不通,龙秋横现在若是还活着,应该知道自己上了汤啸的当, 这时候不藏起来,跑到密州军的地盘想要干什么?
不知道他有没有跟汤啸吐露明月等人的行踪, 汤啸会发现霸龙岗的那场大火另有隐情么?
巫晓元几个走后,谢平澜在想事情, 对着曲觞就有些心不在焉。
“朝廷这一招确实狠辣,听说最近战场上的形势也颇严峻,战事陷入胶着, 杜大帅亲自督阵,仍然攻不下平南王坐镇的巨柏城,杜大帅不从密州直接打靖定,就是因为平豫关易守难攻,硬取的话损失太大,结果现在看,巨柏城下死伤的兵丁也不在少数。拖得久了,后方人心浮动,可不是好事。”曲觞忧心忡忡道。
杜昭治军理政都很严厉,大约这些话曲觞平时也没人可以讲,好不容易遇到谢平澜,还当着明月等人就倒起苦水来。
反正谢平澜也说了,那都是过命的交情。
高亮几个听着有些入神。
想想也难怪,平南王司徒翰平定战乱建功立业的年代还没有杜昭这个人呢,不说资历,光是战场上积累的经验就差了二三十年。
包括杜昭在内,密州军稍微有点名气的将领,几乎都在司徒翰手底下呆过。如今对阵老上司,难免底气不足。
再加上巨柏城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城池坚固异常,朝廷方面一早做足了准备,几乎将一州的粮食军备集结于此,那地方成为密州军西进路上的拦路虎绊脚石是必然的事情。
要这么说,杜昭的前景远没有他们在邺州老家时听说的那么一片光明啊。
没见连谢平澜,这个丢下他们特意从邺州跑来辅佐杜昭的人都不怎么出声了么?
座上这么多人,大约只有明月看出来谢平澜人虽然坐在这里应酬,心早已经跟着巫晓元他们走了。
曲觞说了半天不闻谢平澜回应,招呼掌柜的再给上了一壶酒,亲手给谢平澜满上,道:“世子,你和杜大帅交情好,到底怎么个情况,你别不说话,多少给交个底啊。大帅若是决定要自巨柏退兵,我这里转眼就是最前方了,好歹也好有个准备。”
谢平澜笑笑:“你担心什么,要是真有危险,我还会把朋友从邺州喊过来跑这条商路?把心放回肚子里去,不是说了嘛,他们往后常从你这里走,你得照顾着些。”
说话间他端起了眼前的那杯酒。
曲觞脸上带着笑,伸长了胳膊给全桌斟了一圈,轮到明月的时候,因为早看出来明月是个穿了男装的姑娘,面前摆的是清水,就把她越了过去。
哪知道明月却有话说:“咦,等等,曲大人,你这酒壶有点古怪,能给我瞧瞧么?”
曲觞脸色微变,强笑道:“莫开玩笑,姑娘你不喝酒,哪知道酒中乾坤,来,咱们干了这杯。”
谢平澜当即就把酒杯放下了。
不独是他,在座众人齐刷刷便把目光都聚集到了曲觞手里的酒壶上。
谁开玩笑大小姐也不会开这样的玩笑。
座中碗筷摆放的位置,杯盏是不是干净,旁人不会在意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可大小姐与其他人不同,别看她不怎么动筷子,茶水也很少沾唇,桌子上有一丁点儿不妥当的地方她就会浑身不舒服。
谢平澜面色平静,目光却变得意味深长起来:“说说,酒壶怎么了?”
曲觞手里的白瓷酒壶很少见,外观造型是福禄寿三位吉神。
福星最高,头戴官帽,手持玉如意,那宫帽可以拿下来,就是酒壶的壶盖。
禄寿二星都只到福星胸口,禄星抱着童子,寿星一手龙头拐杖一手捧着寿桃,所以这酒壶肚大能盛,看上去圆滚滚的。
酒壶的做工稍嫌粗糙,白瓷有些泛黄,一看就是在这酒楼里烟熏火燎地用了好多年。
所以哪怕是谢平澜,也未对这不起眼的东西多加留意。
此时就见曲觞一手托住酒壶底部,另一只手握在把手上,大指翘起,状似不经意地按在寿星拐杖的龙头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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