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以云察觉到一个从没听过的词。
“毕方火是什么?”她看着郁阳, 问。
郁阳说:“你还想狡辩,我问你,是不是你在孚临峰放的天灯?”
郁以云答:“是呀。”
郁阳一拍椅子扶手, 吸了好几口气, 才稳住情绪。
“那就没错了。”其中一个家族的人站起来:“我们家大公子如今不省人事,你说你该怎么赔!难道把你自己烧了来赔?”
原来, 那些弟子着了毕方火的道后, 岑长锋虽及时灭了毕方火, 还是有弟子因此火受了严重的伤,说不好要伤了修炼根基。
岑长锋的弟子都是修二代,最差的, 也是顾家那样的,所以被这一烧, 损失很大, 无怪乎平时对郁家客气的家族,这会儿胆敢上郁家讨公道。
郁以云歪头看着那个人,回想着方才发生的事,便说:“我是放天灯了, 但我没点过毕方火……”
那人冷哼一声,对郁阳说:“郁长老, 这就是郁家培养出来的千金!”
郁以云有些气笑了, 睁着乌圆眼儿,力争道:“我做过的事我从来没有不承认,但什么毕方火, 我从来没听过,你做什么朝我爹……”
忽然,她的声音不见了。
她张了张嘴巴, 发现自己又被施加封口术。
只看郁阳放下施术的姿势,对那家族的人道:“此次是郁家做错了,该有什么赔礼,我们全都承担便是。”
上门的人得到想要的答案,这才肯离去。
而郁以云还是跪在地上,她咬住嘴唇,对父亲投向焦急的目光。
她明明没做过,她点天灯的火种是找小贩买的,真的没听说过什么毕方火。
此时,郁阳走到她面前,他威严的脸上笼罩着一片暗色,长叹口气:“我道你只是被老太太宠溺成习,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狠毒的心肠。”
郁以云抬手去抓郁阳的裤管,郁阳躲开,说:“你娘已经被你气得卧床,你要知道,郁家的血脉是珍贵,但容不得你一而再、再而三地造作。”
“你看看那些别家的千金都是如何?你再这样,我又怎么敢让你参与郁家的事务?你自己跪着,好好想清楚,不到亥时不准起来!”
郁阳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想着,郁老太太临终前的要求,就是要他们顺遂她的想法,让她随心所欲,才让郁阳拿到郁家真正的执掌权。
当时郁阳想,反正是他的女儿,他又怎么会苛待她?于是欣然应允。
可是,郁以云太让人失望了,六年来,她不知道闯了多少祸,不知道让郁家在飞星府丢了几次脸!
他一甩袖子,不再看郁以云,从郁以云身边走过去。
郁以云缓缓收回手,垂下头。
父亲好像终于把隐忍的不满,全部发泄出来。
六年前,姥姥去世后,郁以云从天幕山回黎峰,当时,父母亲欢笑的面容犹在眼前,他们好像那么喜欢她。
但她只要试图去接近他们,郁阳和郭玥却会让她去玩,去好好玩。
郁以云顺着自己的本性,去好好“玩”了。
于是,她大大咧咧的,广交玩伴,和“好友”攀比家中权势,成日溜达闯祸,直到不久前,她偏信谣言,御剑去冲撞一个女孩,据说这个女孩经常欺负别人。
可当她以高高在上的身份,逼那个女孩道歉,看着那个女孩的泪水,心里很不是滋味。
就像混沌被划开,她才隐隐察觉,这件事是不对的。
紧接着,顾雁评价她“恐怖如斯”,才会让她恼羞成怒,决定报复。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郁以云品尝到情绪的果子,有甜的,有酸的,有苦的,在那之前,她在天幕山只有快乐。
所以,即使心里有点酸酸的,她用手背抹抹眼角,嘴角带着笑意。
笑着总比哭着好,郁以云想。
就是现在有一件忧愁的事,郁阳没有解开封口术,她从没学过如果破术,回去找张嬷嬷,因嬷嬷作为郁家奴,没法违抗家主的术法,也解不开,
郁以云用手指在空中扒拉几下,张嬷嬷居然看懂是“怎么办”,她揉揉郁以云的脑袋:“等家主气消了,自然会给你解。”
郁以云:“……”
她耷拉着眉眼,完了,成一个小哑巴。
待夜里躺在床上,这几天发生的事,在她脑海里一直轮番转。
一会儿,是岑长锋丰神俊朗,但冷冰冰的神情,一会儿,是父亲失望地说她狠毒心肠,一会儿,还是母亲对她避而不见……
她抱着被子,在床脚缩成一小个团子,沉默许久。
难怪岑长锋那么生气呢,原来是她把他弟子烧伤了。
她该怎么办?
忽然,她从床上跳下来,召出自己的小宝剑,火急火燎地赶到孚临峰。
回到那些弟子被烧的地方,郁以云从剑上跳下来,跺了跺脚,从储物袋拿出一样东西,是上回的火,还没有用完。
“什么人!”一个青年的声音传来。
郁以云抬头,便看到顾雁,她朝他咧咧嘴,以示善意,虽然她之前揍了他一遍。
顾雁本是站在剑上,刚从剑上下来,他看清郁以云后,对着她明亮的眼睛,微微闪躲,问:“你……你来这里做什么?”
他有点心虚。
毕方火是谁换的,他很清楚,但是在事发后,这件事成为所有师兄弟共同保守的秘密,一来,这事有人背其罪,一个经常闯祸的郁以云承担责任,十分合适,二来,他们可以从郁家拿好处。
所以,即使是他,也缄默不语。
但乍然看到郁以云,他还是有点不自在,尤其郁以云只是看着他,那张白净的小脸上,乌圆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顾雁压下心虚,说:“你怎么还来孚临峰,你……”
他话没说完,却觉自己的手掌被一双小手捧起来,他愣住:“你?”
他还没细想自己为何没察觉郁以云靠近,只呆呆看郁以云捧着他的手掌,她垂着眼睛,眼中映着一个光点,好像盛着一碗月色,与她平日里的霸道横行截然相反,静谧又姝然。
她伸出一根手指,在他手心刮了一下。
顾雁“你”了半天,不知不觉间,耳根子全红了。
郁以云刮好几下,见顾雁呆若木鸡,便掐了掐他掌心,指着自己喉咙,又摇摇头,做个提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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