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劲承的出现仿佛是累月经年间小得不能再小的一段小风波。
但白沂柠总觉着白沉柯变了,可她又说不上来哪儿变了。
她总是在吴先生那处学完礼仪规矩和诗书,就搬着小凳在他书案前伴他读文写字,而他也偶有温柔地低声问她,是否饿了,想吃什么。
时光碎散,她就像是一只鸥鸟,日与蓝天相伴,不思忧愁,不念过往,而白沉柯就是那沉静的蓝天,允她自由,又困于臂膀。
***
魏嵩私学上近日里又来了位少年,清隽温雅,不过十三四岁,看着沉稳从容,身着靛青的对襟长衫,衫尾垂至脚边,露出金缕纹的皂丝鞋。
堂下识货些的便也知他身上用的是今岁最新的细锦,花纹更是内廷绣娘惯用的针法,腰上的玉坠细看中是精雕细琢的蝈蝈,“蝈”同“国”有国泰民安之意,多为皇亲使用。
不光白罗昇看到了,白沉柯自然也看到了,略微不同的是,前者两眼放光,后者一打量便继续垂头翻起了手上的书册。
“你坐沉柯旁边。”夫子摸了摸花白的长须,指着那位置,又继续叮嘱“文秉你既入了我学堂,便要守我的规矩,我这处人人平等,你若觉着心中不爽利自可回去。”
夫子说话一向是如此不留情面。
文秉凳子还没坐热就又忙站了起来,连书箧中散落出来的短锋狼毫笔都不敢立即去捡,恭恭敬敬地答道,“学生不敢。”
待夫子走后,文秉侧身笑眯眯地对白沉柯说道,“好巧啊,白公子,又见面了。”
白沉柯翻了一页书,不理他。
“我听闻白公子六岁作的《月上青竹》曾被一位雅士重金求购,可是真有此事?”秉文往前凑了凑,偷瞄一眼白沉柯手中的书册。
白沉柯又翻了一页书,不说话。
“我父……亲也常在我耳边夸赞你聪慧机敏,博学多才,还说你的书法力透纸背,颇具大家风范的苗子,不出几年定有作为……”
白沉柯实在听不下他的恭维之语,合了书,皱眉看他,“可有何事?”
“无事无事,就是以后还请多多关照。”文秉见他语气不善,只好讪讪地正过身,收拾起桌上的杂物,嘴上却不停地小声嘀咕道,“怎么此处一个两个都这么凶。”
白沉柯耳力极佳,闻言扯了扯嘴角。
散学前白罗昇招呼了一圈学子,神神秘秘地同人吹嘘,“我家中书房藏有书法大家米芾的《舞鹤赋》真迹,你们想不想去看一看。”
白沉柯整书的动作顿了顿,旁边的文秉也是。
众人“切”了一声,不相信地撇嘴摇头。
“那《舞鹤赋》失传已久,要有也是官家所藏,你侯府再显贵,也不会高了皇家去。”有人讥讽道。
“你们来我家便知道了。”白罗昇毫不在意那人说言,双手别在背后,瞧着白沉柯出了屋子,他才跑到文秉面前,“文秉兄弟,过几日一同来我家,如何?”
“你家便是白沉柯家么?”文秉双手放在书箧上,疑惑道。
“他住东厢,同我的院子也不甚很远。”
“行。”文秉点头答应了,他手指敲了敲桌面,又拉住白罗昇的衣裳,“他可是有个……妹妹?”
“他是大伯父独子,无甚多的兄弟姊妹了,倒是我家,人多兴旺些。”白罗昇挠了挠头。
回到家中,白罗昇同陈氏说了今日之事,陈氏笑成了一朵花,直夸赞他,“真是孺子可教,年岁长些也知道结交良友了。”
“那文秉便是官家嫡子周乾,我儿你可要好好照顾他。”陈氏临睡前又交代道。
“我知道。”白罗昇点了点头。
***
白罗昇果不食言,几日后的早上,他在府门大手一挥,众学生呼啦一串鱼贯而入,挤在白家前厅的花园中,吵吵嚷嚷甚是热闹。
老太太抬手在炭炉上暖着,看了一眼正端坐在桌上用早膳的白沉柯问道,“隔壁站着的皆是你同窗,如何不去看看?”
白沉柯银著一顿,细细嚼了嘴里的饭食才慢悠悠地道,“丢人。”
“为何丢人?”老太太哼笑一声,“你是清高不屑同他们为伍了?”
“不是。”白沉柯垂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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