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摆着下酒菜,很简单,几只鸡爪和两盘花生米,一盘咸炒,一盘甜炒。
火炕烧的很热,琬宜只穿了一件薄袄子,窝在一边咯嘣咯嘣嚼花生。甜的更好吃,上面沾满白色糖块,不腻,只清甜。
谢暨还在鼓捣他的九连环,本来差几步就解开的,可早上时候被阿黄叼走摇头摆尾甩了一通,变得比最初还难解了。谢暨气的破口大骂,还摔了人家饭碗,掉了岔儿。
过一会儿,谢安推门进来,裹挟一身寒气,手上提个精致酒壶。
他随手脱了外套,斜坐在炕上,和琬宜并肩,中间只隔了挑眉一点距离。琬宜嫌他冷,屁股往里挪一挪,扯了毯子盖脚上。
谢安看她一眼,蹬掉靴子到炕上去,脚伸毯子底下和她抢地方。
琬宜推他一把,“不许。”
谢安本没在意,他腿长,毯子盖不住,脚踝露在外面,弄得底下漏风。琬宜不乐意,又踹他几脚,谢安无奈,只能退出来,又重新给她掖好。
屋里头灯火晕黄。窗外雪地上,灯笼洒下一片温柔红光。
三人各做各的事,但却和谐安宁。谢安自斟自酌了两小杯,偏头看琬宜已经吃净了甜花生,开口逗她,“要不要来喝一点?”
琬宜摇头,在桌面上看一圈,伸筷子去夹鸡爪子。
谢安笑着把杯子凑她唇底下,“来一点,很香的。”
琬宜不乐意地往后躲,“我不要。味道呛死了。”
“但是喝了很暖。”谢安揽着她肩膀,摇晃一下,让一点酒液溅出来到她下唇,“试一试。”
被他挡着,琬宜夹不到菜,讪讪把筷子缩回来,含一下筷尖儿,“可我又不冷。”
“特意给你买的。”谢安哄她,“梅子酒,口儿淡,回味香,还带点酸甜。”琬宜将信将疑,他勾唇,取干净筷子蘸一点,喂她唇边,“尝尝。”
琬宜踌躇一番,伸舌头舔一下,辣的眼泪出来。可过一会,倒真的尝到香醇。
她拿个空杯子,倒一点底儿,往嘴边凑。谢安歪头看着她笑,琬宜不好意思,躲到墙角小口抿。
梅子酒度低,她适应后便就不觉得多难受,反倒尝出个中滋味儿,没一会喝掉两口杯。
谢安反倒不喝了,手枕在后脑,用齿去磨花生粒,吸尽里头咸味儿,只顾着看她。琬宜别扭啃着杯沿儿,小声问,“你总看我干什么?”
酒劲慢慢上来,脸颊被晕的酡红,她眼睛黑,现在更加水汪汪的亮。谢安掐她鼻尖,“爱看。”
琬宜意识还清醒,知道羞涩,磨蹭几下,掀了毯子往地下走。谢安拦住她腰,“干什么去?”
她嘟囔,“我困了。”
谢安把她按着坐下,手拖着她脸颊,拇指用力抚过眼眶给她解乏,“等会喝点蜂蜜水,要不明早头痛。”
第一次喝这么多,醉意来如山倒,琬宜“噢”一声,半晌才明白过劲,又觉得委屈。她挥开谢安的手,抱怨,“那你为什么还给我喝酒。”
“我不是没喝嘛,就为了伺候你。”谢安让谢暨把她鞋子拿过来,给穿上,扶着她站到地上,“能走直线吗?”
琬宜点头,“能。”
谢安笑,“走两步。”
她咽口吐沫,揉揉眼睛,小心踏出第一步。虚浮的,像是踩着棉花,琬宜苦了脸,“谢安,腿软了。”
“小废物蛋儿。”谢安挠挠她腰,趁着她惊呼的时候,干脆一把抱起来,“走,回去睡觉。”
谢暨傻呆呆在后面站着,看他们都到了门边,才想起来喊一句,“哥,衣裳。”
谢安往后退几步,单手搂着琬宜,扯过架子上外套铺她身上,这才又出去。
“……”谢暨回味着,拍一下脑门儿,“这不占我姐姐便宜嘛这。什么人啊这是。”
琬宜屋里炉子晚上总是温着水,架子里有橙花蜜,谢安舀一勺调好温水,尽心尽责送她床边。
她还醒着,侧躺着缩被子里,阿黄又懒又馋,躺她臂弯里打呼噜。
谢安拎着阿黄后颈扔到一边,自己坐下,扶她后背坐起来。琬宜乖顺捧过杯子,小口慢咽喝干净。她醉着的时候,比平时还要乖,谢安眯眼,把一根手指竖在她眼前,“这是几?”
琬宜认真分辨,过好久,打着哈欠摇摇头,“不知道呢。”
谢安弯唇。
他让她重新躺好,自己蹲在她边上,小声跟琬宜说话,“你知道我为什么哄你喝酒吗?”
琬宜意识朦胧,哼一声,“臭流氓。”
谢安捏捏她耳垂,答一句,“嗯。”
过一会,他又问,“琬琬,你觉得我好不好?”
琬宜已经有些不耐烦,捂着耳朵翻一个身,谢安拦住,重复,“我好不好?”
“就那样儿。”琬宜把胳膊横在眼睛上,“我不想和你说话了,我好难受。”
谢安帮她挡着光,“就最后一句,你听完了再睡。”
琬宜嘤咛一声,将被子拉到下巴。
谢安舌舔一下唇,犹豫一番,问,“愿不愿意和我……”
他话没说完,那边的呼吸声已经变得柔和平稳,谢安呼吸一滞,小心移开她挡着眼睛的手,端详一番,才发现她真的已经睡着。
谢安咬咬牙,捧起她手咬一口,骂,“小混蛋。”
琬宜不动,小巧鼻翼翕动,眼皮儿有些发红,睡的安稳。
“饶你这一次,下次再敢这样,弄哭你。”谢安一边威胁一边给她掖好被子,站起来后,还是没忍住,又蹲下,凑她脸颊旁边啄吻一下,“梦不到老子你就等着玩完儿。”
……梅子酒后劲儿大,等琬宜再醒来,早日上三竿。
杨氏没叫她,琬宜坐起来,看着腿上还盖着谢安的外衣。她搓搓脸颊,并不头晕,反而觉得神清气爽,昨夜种种有些许印象,但又朦胧记不清楚。
只隐约能忆起谢安在她耳边絮絮说了很多话,唯一清晰的就是他骂她,“小混蛋。”
琬宜踹一下被子,下地洗漱。出门后才觉得不对劲,以往这时候,杨氏都是在院里扫地喂鸡的,今天却不见影子。她蹙眉,往正屋去找,隔着门帘听见有个陌生女人的哭诉。
推开看,杨氏正面无表情坐在桌边,地上跪着个不认识的姑娘。
哭的凄凄惨惨,嘴里的名字是谢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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