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香出门的那一瞬间,徐锦瑟猛地伸出手,将那云纹箋抓在手中!
这云纹箋!这云纹箋!她出门之前特特留意过,屋里并无此物,出门之时也吩咐了丫鬟守好门户。能够无声无息让这东西出现在她屋里、又不惊动任何人的,也只有、只有管着这府里大小事务的云姨娘了!
云姨娘!云姨娘!
徐锦瑟抓着云纹箋的手不住颤抖,直将那珍贵的云纹箋抓得皱成一团!
这哪是什么云纹箋!这分明是她徐锦瑟那颗被人践踏嘲笑了一世的心!
她将计就计设下此局,就是为了证实心中的猜想!
但到了此刻,真真亲眼所见了,她才知道,自己根本没做好准备!不!这种准备,她永远也做不好!
哪一个亲娘,哪有一个亲娘!能用自己女儿的名声给别人铺路!便是再贤良淑德、再谦虚谨慎!这般作法,简直失了人性!
除非、除非——
除非她根本不是亲娘!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徐锦瑟紧紧握着那云纹箋,手臂颤抖得几如筛糠。
不怪她从小被教导不能与徐锦华争锋、不怪她自小竟被以做妾的规格教导、不怪她在姨娘多年“关怀”下身子寒凉难以有孕,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徐锦瑟像是喘不过气来一样,大口大口的呼吸,双手攥紧手里的云纹箋,指甲嵌入掌心,丝丝缕缕的鲜血从皮肉中溢出,在那精致的箋子上开出一朵一朵血红的花儿。
强自压抑了一晚的痛楚,此刻翻了倍的涌上,她的胸口似有一块巨石悍然撞下,撞得整个人都支离破碎。她如吞炭火,胸腔却冰凉至极,只觉全身的血液都结成了冰,却又有一腔怒火在心中燃烧,想要把自己烧成灰烬一样!
徐锦瑟啊徐锦瑟,你眼瞎心盲,不怪被人耍弄一世,死不瞑目!不怪啊!
不怪啊!
深深压抑的呜咽声响起,荷香站在门外,只听屋内响起一片碎裂之声,夹杂着几声不可自抑的抽泣,不由担心的敲了敲门,“小姐?”
“别进来!”屋内徐锦瑟用几乎嘶哑的声音叫道,荷香立即停住了推门的动作,只在心中暗忖着,那云纹箋是她照小姐吩咐从纸堆里翻出来的,虽不知小姐从何而知,这房里没有云纹箋她却是最知道不过的。今日出门时,屋里绝没有这云纹箋,转瞬便出现在了桌上,是谁做的不言而喻。
姨娘委实心狠,为顾全大小姐,竟能将这般委屈给着小姐受了。若不是小姐聪明,早有准备,只怕此时已为大小姐顶了罪去,不怪小姐伤心。
荷香叹息一声,直直在门外站了。这一等便等到月上中天,门内的声音才逐渐变小。
一阵快要令人窒息的寂静,荷香终于忍不住抬起手,想要敲门的时候,才听到屋内,徐锦瑟沙哑的声音响起,“进来。”
推开门,入目的疮痍景象令荷香大吃一惊,尤其是那被揉成一团、扔在地上的云纹箋,上面分明沾染了斑斑血迹!荷香倒抽一口冷气,连忙去看徐锦瑟,只见她十指遍布红痕,掌心几乎快被掐烂了!
“小姐、小姐这是——”
“别出声,”徐锦瑟通红的眼睛看着荷香,荷香这才发现,不过短短时间,徐锦瑟整个人仿佛大病了一场,竟呈现出虚脱之相!
“没什么大碍,把东西收拾了,便出去。”荷香只得默默蹲下,将地上那碎裂的器具、瓷片并揉碎了的云纹箋一并收拾了。待要出门时,终是不放心徐锦瑟,咬了咬牙,又折了回去。
“……不是让你出去吗?”徐锦瑟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去,我没事。”
荷香深深吸了口气,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拿了那干净的布巾子便缠了上去。徐锦瑟没料到她竟自作主张,不由惊讶的抬头。
“小姐一向聪明,小姐心里想什么奴婢是不懂的。今儿这事小姐着实委屈,便是伤心也是应有的。只小姐何必将气出在自己身上。这伤了自己,小姐纵是不疼,奴婢也心疼啊。”
“心疼?”徐锦瑟怔怔地看着荷香,像是完全没听懂她在说什么。
荷香径自包了她的伤口,才道,“奴婢明儿便去掌事婆子那领些药膏子给小姐敷了,这伤这么搁着可不行。小姐不欲人知道,咱们便不让人知道。奴婢不懂小姐的心思,但奴婢知道,您这样儿除了伤了自己,无非是让亲者痛仇者快,这是何必呢?”
是啊,这是……何必呢?
“呵呵、呵呵呵呵——”徐锦瑟拿手背挡了眼,低低地笑了起来,荷香看到,在手没有遮住的地方,两行泪从她的脸颊滑下。
是啊,何必让……亲者痛、仇者快呢!
何必……何必!
不是早就决定了吗,这一世,她定要让那些亏欠她的,欺骗她的,毁了她一生的人付出代价!非但如此,她还要幸福和美的过完这一世!活到高不可攀!活到肆意妄行!让那些眼红的、嫉妒的、盼着她死的人,永生不得如意!
徐锦瑟猛地放下手,荷香仿佛看到,两簇烈焰自她眼中骤然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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