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尚未停稳,白楉贤已经跳了下去,车外,只听他又吩咐道:“送她回宫。”
马车再次缓缓驶动,平稳前行,而白楉贤没有上车。
安笙想,她一定是将他气坏了。
师父以往其实很少对她生气,这一次想必是真的恼怒了。
她唇角的笑靥逐渐消失,身体窝在车角,双臂环住身体,视线淡漠的望着窗外。
安笙也很迷茫现在的自己,可冥冥之中,好像就是有股无形的力量,推动着她。
当她来到坤宁宫时,这里似乎并没有异样,因此她也稍松了口气,至少能说明半斤没有被拆穿。
安笙直接步入了公孙淑媛的寝宫,推开了她的房门。
听到动静的半斤,警觉性的起了身:“是谁?”
这几日她在宫里一直提心吊胆,时时刻刻都担忧着安笙的安危,她听宫女长鸢提起,说是皇上与贤妃一起摔下了悬崖。
安笙本以为她睡了,却没想到这么细微的动静也能吵醒她,由此可见,她似乎做这个皇后,做的十分的不安。
半斤走近时,见是安笙,便立马泪眼汪汪的扑了过去:“主子,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啊,还能见到主子,真是太好了。”
同样安笙的心里也觉得真好,抱着她安抚道:“好了,这么大的人还哭鼻子,我这不是没事嘛!”
半斤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哽咽着:“我才没哭呢,只是眼睛进了沙子。”
安笙拍了拍她背,笑了笑:“嗯,你没哭,我们家的半斤是最坚强的,才不会哭鼻子呢。”
半斤小脸上笑意盈盈,点了点头:“主子,你不知道,这几日我有多心虚,每次都险些被察觉,还好我机灵,用谎圆了过去,才骗过她们。不过看到主子安然无恙,我就放心多了。”
安笙有些不放心的叮嘱道:“恩,在宫里暂时别到处乱跑,小心行事,好好呆在自己的宫里就好了,过几日我便进宫来替代你。”
半斤已经厌烦了这个身份,嘟囔着嘴:“那主子一定要早些入宫,我现在总算是明白了主子为何宁愿呆在宫外,也不愿进宫了。
可是主子,往后你若真替代了皇后,那岂不是这一辈子都要用公孙淑媛的脸过日子?而且我们也要一辈子都生活在宫里了。”
安笙严肃的问道:“半斤,你老实跟我说,你愿意留在宫里吗?你若不愿意,我不会强留你。
这些时日我也看出来了,你喜欢王良,对吗?我可以让你和他远走高飞,过你们自己的生活。”
听她如此说,半斤反而有些气恼:“主子说什么呢?我从浣邺一直跟着你来到北盛,在这之间经历了那么多,我又怎么可能不愿意跟随你?再说我才不会喜欢那个死板的人!”
说到后半句时,她脸色微红,声音也越发的细微。
安笙看着她,无奈的一笑,想想她身边的确需要留一个能够信任的人:“既然如此,这件事我们就先以后再说。”
话落,安笙望了眼外面的上弦月:“好了,这天色不早了,你早点歇息,记得少说少问,祸从口出,要管好自己的嘴,明白吗?”
“恩。”半斤自然也明白,转而又问道:“主子打算如何处置公孙淑媛?”
安笙其实也还没想好,沉声说道:“暂且关押起来,她还不能死,一旦她死了就没有她的血喂养易容的蛊虫,如若不然我们也很快就会被察觉,待一切都安置好我再入宫。”
因为这易容的蛊虫还得需要公孙淑媛的血来喂养,才能换成她的脸。
半斤送至门前,不放心的又说了句:“主子在宫外也要注意自己的安危。”
“嗯。”安笙将该交代的交代后,这也才离宫。
待她回到客栈已是深夜,但安笙还是迫不及待的去看了被剩下三个黑衣人押起来的公孙淑媛。
十个一等一的士兵,如今只剩下三个,她心里自是愧疚。
安笙遵守了诺言,将特意配制的解药给了他们:“想必你们都知道刺杀皇后的罪名被人发现将会带来怎样的灭门之祸!”
三人自是晓得这其中的厉害,面面相觑了眼,决定还是先将解药服下。
其中一人识趣的开口道:“你放心,从今日后,我们定当带着家人远走高飞,再不踏入金陵城一步。”
安笙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恩,离开才是正确的选择,桌上这些是给你们的银两,足够让你们安安生生的过好几辈子了,我让你们离开金陵城,也是为了你们好。
你们服下的解药里我混合了忘忧草,所以离开这里后你们将失去所有的记忆,从此这些事都与你们无关,走,你们的家人已经在城门外等着你们!”
三人虽然有些诧异,但也迅速清点了一下包袱里的银票,而后便拿着直接去了金陵城城外与家人汇合,离开了北盛的京都。
安笙暗自跟在他们身后,亲眼见他们离开后,这才又返回客栈,此时的公孙淑媛仍还在秘药里昏睡。
看着眼前这张花容月貌的脸,她就情不自禁会想起八两伤痕累累的尸身,这个心肠歹毒的女人让安笙有一种冲动,分分钟杀她的冲动。
如果不是八两,或许被人歼杀的人就是她?
安笙蹲在公孙淑媛的身前,手中一把锋利的匕首,轻轻地在她皮肤上划下一道血口,而后再将血液滴入了小罐里,喂养着自己的灵蛊。
清冷的月光洒入屋内,使安笙的脸蛋看起来有些苍白,眼里却尽是冷意:“尊贵的皇后,你应该一辈子也想不到,你会被囚禁一生,至到你的血被我的蛊虫吸干。”
也不知是何时,屋内忽然多了个人,他就这样站在门前,被月光投下一片暗影。
安笙正觉得大快人心之时,无意的抬眼却看见一张带着狰狞疤痕的脸,眼底浮过一瞬的惊讶:“你是什么人?”
他唇边一抹森寒的笑意:“看来我果然没有看错人,贤妃好能耐啊。”
安笙警惕的看着他,总觉得这声音她很熟悉,但这张带着疤痕的脸她根本不认识。
安笙耐着性子再问了一遍:“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慢条斯理的开口道:“敌人的敌人应该就是朋友,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将此事说出去,我知道你现在正苦恼该把这个女人放在哪里,才不会被人发现,这件事我可以帮你。”
安笙毫不犹豫一口拒绝:“我不用你帮。”
此人来路不明,而且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她面前,想来也不是普通之人,只是不知他目的何在?
他冷冷的一笑:“呵呵,不用我帮?难道贤妃不进宫替代皇后的位置了吗?”
安笙眼底浮过困惑,感到震惊,这件事除了半斤和她无人知晓,就连那十个黑衣人也只知道是绑架皇后,其余一概不知,可他是如何得知?
半斤没理由将这件事告诉一个陌生人,那么是有人一直监视她?
沉默许久,安笙才让自己保持镇静的开口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他却十分的淡然,好像一切都在掌控之中:“贤妃,现在可由不得你信不信,我只给你两个选择。
第一就是我将你绑架了皇后的消息公之于众,第二,你帮我扳倒公孙一族,我要公孙一族死无葬身之地。”
听完他的话,安笙一肚子的火,这不是让她越陷越深吗?扳倒了公孙一族,她这个假冒皇后想必也到头了。
他似乎猜出她的顾虑,语调散漫的说道:“贤妃放心,皇帝念在公孙淑媛曾帮过他的情意上,不会要她的命,所以你也定当会安然无恙,这是一件两全其美的事情,你好好考虑,我知道,贤妃是聪明人,会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话落,不待她答话,他便离开了。
安笙迅速朝着他追去,却只到了院落里便没了身影,看样子,他的武功应该是极好,而且一定在她之上。
翌日,君修冥仍还在为李洵之死气恼。
掌管十万御林军统领被暗杀,刑部查了十余日竟一点头绪都没有,他又怎会不震怒。
养心殿中,裴若尘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而主位之上,帝王专心的批阅奏折,整整晾了他半个时辰。
裴若尘跪的几乎麻木,忽听啪的一声,一摞奏折劈头盖脸的砸了过来。
君修冥温怒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你自己看看这些奏折,宁王、王氏、还有朕的三叔延平王都盯着御林军统领的位置不放,无论落在他们其中谁的手中,朕这个龙椅也就做到头了。”
裴若尘跪在地上,一动不敢动,屁声都不敢吭。
他、李洵、墨白、夏侯渊,常德,还有以前的刘锦,实则都是帝王一手调教,更是帝王心腹。
墨白负责暗卫,他负责刑部,夏侯渊与李洵,刘锦掌管御林军,常德则负责各宫安排的细作。
出事之前,君修冥曾命他调遣暗卫保护李洵,那时,帝王已意识到危险。
要怪就怪李洵好色贪杯,李洵死在丽春院头牌歌姬的床上,倒是应了那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告诉刑部三天内给朕结案。”君修冥冷声又丢出一句。
裴若尘一急,诚惶诚恐的回道,“皇上,此案全无头绪,莫说是幕后主使,连半分蛛丝马迹都没有留下,别说三天,就是三十天也不可能破案……”
未等他将话说完,啪的一声碎裂声响,青花茶盏在他脚边碎裂,伴随着的是帝王冷怒的声音:“查不到真凶就弄个替死鬼,这种事刑部不是最拿手,还用朕来教你们!”
“是,臣领命。”裴若尘总算是懂了,帝王的意思是不打算在查下去了。
再追查下去又能如何,除了君宁,还有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又有这个通天的本事暗杀御林军统领。
即便搜罗到证据,君修冥目前也动不了君宁,那又何必浪费心里继续追查下去。
“皇上,目前最棘手的是找人接替李将军的位置。”裴若尘不怕死的又道。
帝王冷漠,一双墨眸深沉的骇人。
静默良久后,才听得他一句:“你退下,朕自有主张。”
裴若尘尚未离开养心殿,就听见养心殿外突然传来嘈杂之声。
君修冥想要安静的时候,却偏偏有人不让他顺心。
“常德,外面怎么了?”他不耐的询问。
“回禀皇上,是瑶华宫的宫人,贵妃娘娘那边又闹起来了。”常德一脸为难的回道。
君修冥冷哼了声,那个蠢女人当真是一天不得消停,自从怀了孩子,这后宫都要装不下她了。
“摆驾瑶华宫。”君修冥起身,淡漠的丢下一句。
刚迈入殿门,便听到殿内传来女人尖锐的哭闹声,震得耳膜生疼。
地上更是一片狼藉,精美茶盏,珍品古玩,能摔的几乎都摔了,他的贵妃娘娘奢侈挥霍丝毫不亚于当初的薛太妃。
君修冥俊颜淡然温润,但眸色却冷到极点。
“皇上!”杨沁月见到君修冥前来,扑入他怀中,哭的更汹了。
君修冥一笑,笑靥如沐春风,却一丝一毫不达眼底。
他轻拥着她,低魅道:“又是谁欺负朕的贵妃娘娘了?哭的跟个泪人似的,朕可是要心疼的。”
“是不是宫里伺候的奴才不顺心意,朕让内务府再选一批过来。”君修冥又道。
扑通几声,瑶华宫当值的太监宫女跪了满地,一个个战战兢兢的发抖着。
他们在宫中服侍多年,自然知道帝王口中所谓的‘换一批人’并非字面上的意思那么简单。
“回禀皇上,娘娘今日晨起身子便不适,太医开的安胎药越喝肚子越痛。”掌事宫女荷子颤声回禀道。
君修冥剑眉一挑,看向怀中哭的梨花带雨的女子:“爱妃是怀疑有人要害你?”
杨沁月弱声道:“臣妾不敢妄自定论,一切但凭皇上做主。”
君修冥心中冷笑,若是不敢,也无需上演今儿这一出了:“哪个太医开的方子?”
荷子答道:“太医院的王太医。”
帝王沉声又道:“常德,你去处置。”
“老奴遵旨。”常德躬身退了出去,皇上的意思,自然是要这个人在宫中永远消失了。
这王太医莫名当了炮灰,也的确无辜了些,要怪也只能怪他时运不济。
君修冥有些不耐:“朕命张太医亲自照料爱妃腹中的孩儿,爱妃可以放心了。”
“还是皇上疼惜臣妾。”杨沁月娇笑着靠在他胸膛撒娇:“皇上今夜留下来陪臣妾好不好?”
“嗯。”君修冥含笑点头,将她打横抱起向内殿而去。
杨沁月靠在他怀中,青葱的指尖挑.逗的划在男子结实的胸膛,气息极尽暧昧。
君修冥的眸子却是冷的,没有丝毫情绪之色,对她,他着实提不起兴致,能继续敷衍着,已经是他的极限。
“别胡闹,爱妃肚子里还怀着小皇子。”君修冥抓住她不安分的手。
杨沁月又是一笑,媚声道:“臣妾就知道皇上一定会疼小太子的,他可是皇上的第一个子嗣呢。”
君修冥唇角浮起一丝冷笑,太子?
说她蠢还真是蠢到了家,且不说肚子里的是男是女,‘太子’这个词本就是后宫嫔妃的忌讳,即便心里这么想,也绝没有人敢这么说,杨沁月当真是个奇葩,不怕死的很。
见他久久不语,杨沁月拉长了语调低唤:“皇上。”
她故意说了‘太子’就是要试探一下君修冥的态度,结果这一试,他当真就不接话了。弄得她心里一点底儿都没有。
“不是不舒服吗?那就早些歇息。”君修冥在她额头吻了一下,翻身躺在床榻之上。
杨沁月枕在他手臂,却丝毫没有睡意,帝都御林军统领遇害,哥哥千里传书,让她向皇上举荐自己人,她身怀皇嗣,在皇上面前也说得上话。
几经犹豫,杨沁月开口道:“皇上,臣妾听闻御林军统领李将军被暗杀,十万御林军不可无统帅,皇上要早日定下人选才是。”
君修冥凤眸微眯,目光紧盯着杨沁月,等着她的下文。
-本章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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