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赵鄞呈蹙眉, 双脚蠢蠢欲动, 方昀立马坐正, “嗜血蛊和生血蛊是两种习性完全相反的蛊,一个去血一个生血,情蛊则是另外一种,情蛊则需情解, 既然已解,就不会对其他产生什么影响,只是禾公子不能过于忧心,我看他那神情,似乎有什么事一直压在他心头啊。”
赵鄞呈知道季旆的心结是何,他迟早要面对,但他不敢, 也不想,所以他一直把她关在冷宫, 从未去看她,也从未要她命。
“他有心结。”
短短几个字, 方昀听得出赵鄞呈语气之间的纠结和痛,这痛放在禾公子身上,怕是更痛。
“也罢,只是若是要种这蛊, 还需要先以禾公子的血喂养七日,等双蛊与禾公子不在相斥,就可以入血了, 而且在施蛊期间,禾公子必须静养,任何事都不能惊动他,甚至,男女之事也不能有。”
赵鄞呈转身和方昀一起躺下,沉默半晌之后,他道,“方昀,你有被最亲近的人欺骗伤害的经历吗?”
“不曾有,也不怕你笑话,我十八了,很快就要十九的人了,其除了余暄会和我多说几句话以外,就是你了,也就是说,其实我没朋友,一个都没有,所以不会存在这样的情况。”
方昀笑笑,笑自己活得有些可怜,回顾自己的往昔,似乎连个能月下饮酒畅谈的人都没有。
“那如果你的父母出卖欺骗了你呢?”
赵鄞呈很小声的问了出来,随即翻过身,“你若是不想答就算了,而且看你样子,老方绝对不会对你这么做的。”
方昀坐正身子,看着蜷缩成一团的赵鄞呈,“若是老方夫妇出卖了我,我想我也不会有恨,最希望的是能得到他们的道歉,弥补和补偿什么的就不在乎了,我不说感谢他们赐予我生命,但我也不会原谅他们,因为出生既不是我愿,我为何要感谢?你们欺骗我出卖我,早已将最后一点情谊抹去了,何故还要过多的纠缠。”
月色正浓,赵鄞呈一个翻身坐了起来,蔓藤再次晃动。
“之敬兄,你问这么多其实没用,这个世界上,没有谁会对谁的经历感同身受,因为每个人看问题的角度都不一样,禾公子比你我想象的都要坚韧得多,你应该相信他能扛过去的,至于我身上的秘密,还请之敬兄保密。”
一个天生异象的孩子,走到哪都会被人指点,老方把他保护得很好,所以他没法想象那种被亲人背叛的痛苦,但他想,那一定很痛。
很久没再传来赵鄞呈的声音,方昀回头一看,发现赵鄞呈已经睡着了。
兴许这人这么多年来没睡过一次好觉,方昀笑笑,解下身上的外裳,盖在了赵鄞呈身上,毕竟,这是自己第一个能在月下相谈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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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鄞呈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那件天青色外裳还盖在身上,他转头看去,便看见了扔下他独自从山崖往上爬的方昀,顿时满腔的感动都化作了泡影。
难为自己刚刚还沉浸在这人脱衣裳给自己盖的感动中,果然看人不能看表面,不然会被骗。
“方昀,你怎么先跑了”
赵鄞呈将方昀的衣裳绑在腰间,樊月已经被方昀带走,崖上的方昀转头,“之敬兄,我就是帮你探个路,昨晚的药粉已经失效了,你先上来只会惹来那些毒虫,我先上,会好一些。”
赵鄞呈心中暗道:“信你我就不姓赵”,表面上却装得一副诚惶诚恐受宠若惊的样子,“小心点啊方兄,免得为了我豁出了老命,这样我没法和你家老方交待,也没人帮我救我家公子了。”
方昀嗤笑一声,加快手上脚上的速度跑去,天然生活在樊月周围的赤练不会离开赤练丈远,两人昨夜慌不择路跳下此处,赤练罢休,现在樊月进入休眠,赤练自然不会出现,所以是自己带走两条小蛇最好的机会。
希望不要遇见什么难以对付的毒虫,否则就难搞了。
赵鄞呈自然不知方昀安的什么心,他压根就没看见方昀什么时候抓了两条小赤练在他的竹篓中,见方昀往上,他飞身两下,就从山崖上跳了上去。
方昀眼睁睁看着赵鄞呈从蔓藤上三两下跳到了崖边上,有些懵,这自己爬了半天没爬上去,这人三两下就上去了,枉费自己的心血,得了,下山路途遥遥,希望各位毒虫在家安乐片刻。
他费尽力气爬到赵鄞呈身边还没歇会,四周传来的声音令他瞬间汗毛倒竖,他倒是不怕毒虫,但是怕马蜂啊!
他一把抓起赵鄞呈的手就往莫居山脚冲,赵鄞呈被拉了个猝不及防,要不是练武之人身姿轻盈,他早就被方昀掀翻在地了。
真没想到方昀就那点小身板,力气还是蛮大的。
容不得赵鄞呈再思考什么,方昀已经将他拖到了山脚,身上的衣服这里碎一处那里缺一块的,反观方昀,身上的衣裳也没好到哪里去,真是没缺胳膊少腿已经是万幸。
两人看着彼此的狼狈样笑出了声,一前一后的往莫笑居走去。
——
清晨时分,秦似从季旆的怀里醒来,她伸手抚上季旆有些削弱的脸,呢喃道:“殿下,你心里,究竟藏了多少事,就不能告诉我吗?我虽不能替你痛,但起码,我能知道你有多痛。”
睡梦中的季旆翻了个身,手从秦似身上滑开,秦似将被褥重新掖好,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刚来到院中,就看见了衣衫褴褛的赵鄞呈和方昀走近莫笑居。
心底有些好奇的秦似桥身躲到了房后,待两人一走近,突然出现吓了两人一跳。
秦似生怕赵鄞呈把季旆吵醒,上前就捂住了赵鄞呈的嘴,赵鄞呈示意自己不会喊,秦似才放开。
季旆并没有睡很深,只是他已经不是很听得见屋外的动静。
随着昨日吐血一事,季旆的视觉和听觉都出现了损害。
方昀发现了季旆的不正常之处,开始他从房间里出来时,明明在喊秦似,看的方向却是朝着自己,秦似当时斜对着自己,并未发现季旆的异常,赵鄞呈忙着清理樊月,自然没空注意季旆的异常。
再者,秦似回应了季旆,声音不大,但也不小,在那样的距离之下,季旆喊了秦似两次,但凡第一次得到了回应,基本不会再喊第二次,今天的季旆有些反常。
受邀去墨敛居吃午饭,方昀没拒绝,他想看看季旆到底不是不是五官感觉都出现了问题,他很快意的随秦似他们去了墨敛居。
方昀嘴甜,惹得赵飞骊和姬雪凌言笑晏晏的,赵飞骊和方昀打过几次照面,不过是点头之交,但如今同在一个屋檐下,相谈甚欢不失为一件好事。
趁着上菜的时候,方昀留了个心眼,在一个碗上做了记号,顺便往每个碗里都乘了饭和菜,在季旆的那碗上撒了超多一把盐,随即不动声色地挨个放到了他们面前。
“快吃快吃,这可是赵姐姐亲手做的,机会不是天天有啊!”
赵飞骊拿着筷子敲了敲方昀的头,“我女婿都比你大了,你还叫我姐姐。”
被称作女婿的人耳根子红了起来,这是第一次,赵飞骊在外人面前说他是女婿。
秦似的脸也红了个遍,自己和季旆八字压根没一撇,这要是放到民间,自己就是伤风败俗之人,还未成亲就已经上了无数次的床,这真是……xx行为。
“哈哈哈哈哈,禾公子风姿卓越,有这么一个女婿真是福气,”方昀笑看着季旆的反应,季旆端着碗,面不改色的吃了进去,方昀心一凛,“禾公子,这才是我做的,可合胃口”
季旆放下碗,拿起绢布擦了擦嘴边的油渍,颔首,“方兄手艺不错,他日方夫人有口福了。”
“禾公子不觉得咸吗?我吃盐一般都比较重,还以为禾公子会不适应。”
“不觉咸,就是有些烧糊了,有一股焦糊味,希望方公子下次能掌握好火候。”
季旆眼神冽冽的看向方昀,他察觉到自己的视觉已经出了问题,他已经不能辨认秦似了,他只知道她在他旁边。
她说过的,再也不离开自己身侧。
赵鄞呈嫌方昀吵得像牛蛙,把人拉了回来,“你太大声了。”
方昀摇摇头,示意赵鄞呈闭嘴,随即坐下安静吃饭。
方昀的异常秦似看在眼里,等赵飞骊几人前去收拾桌子,她牵起季旆的手,看似无意的把他牵到了树荫下的秋千上坐好,俯身在他耳边,“殿下,你且先在这里等我片刻,我去帮母亲收拾收拾,片刻就来。”
季旆颔首,眼神却没看着秦似,他以为秦似站在他面前。
方昀站在离两人不远处,旁边还有赵鄞呈和北月,两人都不是傻子,陪在季旆身边那么多年自然看得出现在的季旆哪里不对,两人都等着方昀给自己一个解释。
方昀表示自己很冤枉,开始不过是不堪老方夫妇的骚扰,才跑去找余暄闲聊会,冠以一个求取经验的名头,在临走前见了这位禾公子一面,随即在墨河边救下了他被水裹挟而走的鞋子,第三次,是在学堂里,见到了吐血的他,第四面,就是莫笑居了。
就见过四次面,感觉自己似乎已经把禾公子的性命攥于手上,起码赵鄞呈和这个叫北月的人看自己的眼神是这个样子没错。
“我说,你们三个这样看我干嘛?”
秦似上前把方昀拉到一边,秦辞好奇想要跟着过去,被秦榭拦下,秦雪自打季旆几人来了墨敛居之后便一直板着脸,几乎没什么存在感,这也合了秦似的心意,要是自己暴跳如雷打人的名场面被季旆看去了,形象会大跌的。
“方公子,怀拙他,究竟怎么了?”
方昀一脸你问我我问谁的样子,秦似无奈,温声道:“方公子,方才你的动作和行为骗不过我,若不是你看出了什么,断然不会如此,能否告诉我,怀拙他究竟如何了?”
“如你们所见,禾公子视觉听觉和味觉都出现了问题,很快,他的嗅觉也会出现问题。”
秦似脚下一软,险些跌倒在地,赵鄞呈眼明手快地将人扶了起来。
“有办法治吗?”
秦似紧紧地捏住自己的手,指甲深深地嵌入了肉中,却毫无痛感,季旆自己肯定早就发现了异常,但他就是不说。
“办法是有,但是南溪镇你也知道,没什么名贵的药材,虽然治禾公子病症最主要的药材都在南溪,但是你也知道,主加辅,才能更好的祛除病因。”
“你的意思是,立刻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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