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等她回过神来,就见墓室的门从里面闭上,而国师并没有出来。他重新坐到木棺旁边,从怀中取中随身的那把骟刀。
丢开刀鞘,把玩起来。
曾记得幼年时,谁人见了不夸他有父亲的风采,正直有礼,才思敏捷。他三岁时,父亲就给他开蒙,手把手的教导他。
他一心想成为父亲那样的人,才名远播,爱人尊敬。是什么时候起,他违背了年少时的初衷,变得残酷无情。
他想是自从他为了生存,放弃自己身为男人最宝贵的东西,所以才有他残缺的后半生。
这一生,他历经过最痛苦的事情,就是一把骟刀带来的。活了一百多年,始于骟刀,终于骟刀。
就算是再活上千年万年,总归是不完整的。到头来,他什么都没有。从未有一刻,觉得如此的孤独。孤独到害怕去了阴曹地府,都找不到想见的人。
“寒雪梅映色倾城,冰霜冷对负芳年。”
低哑尖细的声音念着,眼里泛起怀念。
姣月。
他呢喃着。
手中寒光一闪,他倒在地上,有血从他的脖颈处流出来。他嘴角噙着一丝笑,花白的发,零乱地盖在他的脸上。
到了地下,他想,应该能见到他的姣月。
墓室外面的芳年爬起身,已顾不得细思,忙离开洞中。
外面黑漆漆的,她胆子再大,经历过一场生死,不免心有余悸,像被鬼撵一般朝着有亮光的地方跑去。
等回到居住的山洞,惊喜地发现,旺福已经回来了。它一下子跳起来,围着她的脚边转着。她将它抱起,坐在它的窝中。
国师为何会有此举,他把自己推出来,要做什么?她问着自己,始终不能相信国师救了自己一命。
他坏事做尽,难不成还会做好事?他留在墓室中做什么,是在密谋什么事情吗?或者真的要给神医陪葬?
虽然她很困很累,却不想休息。脑子里乱纷纷的,理不清,又不敢去查看。
她想躺着,但她的床之前被国师睡过,她没有办法再躺在上面。此时此刻,她只能紧抱着旺福,祈求赶紧天亮。
旺福机灵地瞪着眼,看着她。
“旺福,你相不相信那个坏人,有一天会突发善心?”
旺福用头蹭了下她的手,她苦笑,“难不成是我自己年纪大了,就把人往好处想?他那样的人,不可能会有怜悯之心?”
可他确实把自己推出来,关上墓室的门。
她的血能令他恢复功力,他要真想再为恶人间,刚才就会吸干她的血,重回原来的模样。
但是他没有。
“旺福,或许他确实是活够了,你说是不是。”
旺福张了一下嘴,无声打了一个哈欠。
“你是不是累坏了,这一天一夜,你去了哪里?”
芳年抱紧它,轻抚着它的毛发,旺福舒服地闭上眼睛。她的心还是提着,万一国师是有其它的计划,等会来寻她怎么办?
她着急起来,崖底就这么大,并没有什么躲藏的地方。但国师要是寻她,头一个应该就是来寝洞。
哪里还有躲的地方呢?
她想起放米粮的那个山洞,披上斗篷,抱着旺福,就赶过去。她心里都佩服自己,遇到这样的事情,还可以如此冷静。
放米粮的山洞很小,东西堆放在一起。她扒拉开,藏进去,用东西盖住。
赶来的元翼无声地落下来,没有一刻的迟缓,朝寒潭洞穴跑去。
他按住那莲花暗记,石壁开了。
看到倒在地上的老人,他心里迟疑着。老人身上的衣服靴子,像是国师,只是头发为何是花白的?
他上前翻看,虽然死者脸上皱纹密布,却是国师无疑。
国师在此,那他的王妃呢?他看着国师手中的骟刀,再看一眼颈处的伤口,断定国师是自尽的。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样恶贯满盈的人怎么可能会自杀?
他四处环顾,并没有发现自己的王妃。他瞄到不远处的篮子,那是小山洞里的东西,他能认出来。
或许她逃走了?
他赶紧离开墓室。
崖底静寂无声,唯他们的寝洞那里有亮光。他的心突然跳得快起来,朝那处奔去。但是他失望了,里面空无一人。
他手在抖着,怕事情像自己猜想的那样坏,难不成国师在死之前,已经杀死了她?
不,不会的。
她一向聪明,或许已经找地方躲起来?
他开始疯狂的搜寻,不放过崖底的任何一个角落。
洞中的芳年听到一丝动静,感觉像是有人进来。她一惊,抱紧旺福,全身紧绷。如果国师找到自己,自己就真的是在劫难逃,或许下半生都生不如死。
那人进来后不由分说,就翻东翻西的。
芳年紧张地咽了一下口水,细微的声音听在元翼的耳中,他狂喜着,“是你吗?”
是王爷的声音!
她心中一喜,扒开身上遮盖的东西站起来。洞里很黑,她什么也看不见。但那团黑影的身姿确实是王爷无疑。她丢下旺福,跳起来扑上去。
元翼一把接住她,紧紧地搂着。
“怕吗?”
芳年眼泪流下来,“怕。”
她怕再也见不到他,怕不能和他一起相守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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