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南北皆起了战事的时候,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潞王赵克,竟然离开封地逃往邺王的阵营。
原来自打邺王举事反叛之后,朝廷之中有人向皇帝进谏,说是该趁着这个机会派人前往诸王封地,让就近的亲王带兵讨伐邺王,距离远的亲王则命他们进京,在此刻向皇帝表明忠心朝廷之意。
而算来距离邺王最近的自然是潞王赵克了。
没想到旨意还没有下,赵克已经带人逃到了蜀中投奔邺王而去。
消息传回了京城,皇帝龙颜大怒,当即命人把在宫内养病的朱太妃投入慎刑司。
宫内一时议论纷纷。
这日皇帝回宫之后,很是忧闷,便命雪茶去拿了酒来,喝了几杯,昏昏沉沉。
雪茶扶着皇帝去榻上歇息,赵踞才躺倒,突然唤道:“阿悯。”
雪茶吓得打了个激灵,下意识地左右扫了眼,幸而宫女们离的远些,皇帝的声音又低,倒是不怕他们听见。
当下忙叫人都退下,才跪地给皇帝除去靴子,喃喃道:“唉,人在的时候,皇上您不好好地疼顾着,如今人不知道是生是死,您反而记起来了?”
赵踞不言语,等雪茶起身的时候,皇帝醉眼朦胧地看着她,突然说道:“你不会当真了?”
雪茶呆了呆,才醒悟他是在跟仙草说话,雪茶也不懂皇帝在说什么,便道:“皇上在说什么?还是好生歇息会儿。”
自从太后薨逝,仙草又生死不明,紧接着邺王起兵,西北又出事,再加上各地里零零碎碎的其他诸事,并京内朝上各种不消停,皇帝简直忙的无一刻安心之事。
雪茶虽不喜欢皇帝亲近胡漫春,但因为知道皇帝的辛劳,却也并不敢对他偏宠胡漫春而口出非议。
如今见皇帝醉意浮上来,雪茶拉了被子给他盖在身上。
皇帝却一把攥住他的手腕:“你那么聪明,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朕怎么会……”
皇帝说话之时,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最后声音却低了下去,喃喃听不清楚。
雪茶身不由己地给他拉着趴在被子上,吓得也不敢乱动,等皇帝安静下来,才试着将手轻轻地抽了出来。
雪茶惊魂未定地爬起来倒退两步,突然听身后有人道:“你怎么了?”
雪茶忙回身,却见是高五悄悄地闪了进来。
“皇上方才……喝醉了,”雪茶松了口气,突然问,“你是一直在呢,还是刚来?”
高五道:“你不必多问。”他上前打量着皇帝,毫无表情的眼睛里才泛出些忧虑。
雪茶在后面小声道:“皇上是因为潞王投向邺王的事情才不高兴了吗?”
高五面无表情道:“大概。”
雪茶叹气:“这潞王真也是,当初进宫的时候,看着挺乖巧的,怎么在这关键时候这么靠不住呢。也是个白眼狼。”
高五也不言语,只道:“去叫人弄些醒酒汤来。这样睡过去醒来会头疼的。”
雪茶才反应过来,忙去吩咐小太监。
到黄昏时候皇帝醒来,不顾已经入夜,即刻传了几位内阁大臣进见。
此刻邺王的军队已经攻入了渝都,渝都守军节节败退,荆南节度使虽有兵力,但因不熟悉渝都的地形,不敢冒入,后来调的云贵地方的平泰军,正在紧急赶往蜀中的路上,一时有些鞭长莫及。
皇帝指着面前地上的沙盘,道:“渝都地形复杂,若是跟叛军交手,势必胶着,白白耗损兵力。如今据回报,如今邺王部队集结在长江一侧,即刻就要过江而来,既然平泰军来不及赶到,那不如让平泰军调头直奔长江,跟江北的李拓军形成合围的势头。”
大家连连点头,皇帝又道:“另外,邺王的水军十分厉害,江上作战很不明智,何况李拓也早有急奏,说是江上大战于己不利,所以朕要命荆南节度使李拓撤兵囤于江北一侧,养精蓄锐,等到叛军才登舟上岸立足不稳的时候,即刻伏击叛军,到时候我方精力充足,对方却是疲劳之师,再加上后面还有平泰军,两下合击,叛军势必惨败。各位爱卿觉着如何?”
众臣听了,觉着皇帝所言极为有理。
兵部尚书还算谨慎,便道:“可是皇上,若真的如此安排,可也要防备着叛军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赵踞道:“朕已经算过时间,叛军如今势头正盛,之前线报说他们将长江南岸的船都收集起来,估计他们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杀过长江,平泰军长途跋涉,等抵达长江南,至少要在李拓跟他们交手之后。只是作为后备,阻断叛军后路而已。”
赵踞说罢,便询问众人意见,各位辅臣毕竟都是文官,又听皇帝说的极有道理,无从辩驳,便纷纷诚实。
赵踞见众人都无异议,便立刻传旨,命人八百里加急送往荆南并平泰军两处。
内阁众人见皇帝意气风发,自也松了口气,便鱼贯而出,彼此且走且说道:“皇上的布局堪称稳妥,如今只看李将军的了。希望他不负圣上所托。”
另一人突然道:“说来也是,当初楚霸王破釜沉舟,岂不是也反败为胜?皇上决定按兵不动这招,是不是有些太过托大了?万一叛贼凶猛,李拓不敌呢,岂不是白白错过了最佳交战时机,反而放了叛军上岸?”
大家面面相觑,却又对朝廷兵马充满自信,兵部尚书也说道:“这不可能,荆南守军足有三十万,而邺王的叛军本有十五万,后来收编渝都的残部,加起来也不过二十万,何况我们还有平泰军呢,自然不必长对方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
这些文官们听了兵部尚书如此说,纷纷点头,当下也都出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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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宫内众妃嫔前往方太妃宫中请安。
自打颜太后薨逝,后宫之事仍是方太妃统理,后妃们除了颜贵妃外,其他众人也都无不乖乖地每日前往请安。
这天大家齐聚太妃宫内,因说起最近的外头的战况跟种种传闻等,有人不免担心,因道:“听说邺王的叛军十分凶猛,见人就杀,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又有张贵人说道:“这夏州至少还有个禹泰起禹将军守着,西南这边可真叫人担心,听说皇上连夜都睡不着,好久不曾传我们侍寝了。”
毕竟太后不在了,大家说起这些话来,也不至于格外避忌。
方太妃道:“都不必担心,这些战事之类的咱们又不懂,横竖有皇上在呢,怕什么。”
江贤妃道:“就是,何况叛军就是叛军,名不正言不顺的,能成什么气候?也值得大家在这里担心。”
方太妃看她一眼:“还是贤妃明理。”
突然有人笑说:“其实方才张妹妹一句话说的不对,皇上是许久不曾传我们侍寝了,但是有个人是破例啊。”
大家听了心领神会,都看向最后的胡漫春。
胡美人并没出声,方太妃却笑道:“罢了,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不要说这些没要紧的,横竖只要能让皇上开心些,别总是为了国事愁闷就好了,与其多盯着别人,不如想想自个儿,该怎么才能讨皇上喜欢才好。”
大家听太妃如此说,当下不敢再造次。突然江水悠道:“对了娘娘,谨宁公主跟颜国舅大婚之事,不知娘娘有何打算?”
方太妃微怔,继而叹息说道:“本来太后在的时候曾跟我提过,不过如今太后薨逝,小国舅是她至亲,至少要守三年的孝,我自然不便多说了。”
闲话半晌,众人陆续去了,最后留下的却是胡美人。
方太妃道:“方才他们说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都不过是嫉妒罢了。”
胡漫春道:“娘娘放心,臣妾不敢,只跟大家和和气气的就是了。”
方太妃笑道:“你很是懂事,怪不得皇上谁也不宠,独独喜欢你。”
胡漫春低头笑道:“其实也多亏了太妃娘娘照拂。”
方太妃道:“我算什么,只不过是‘与人为善’罢了。”
说到这里,太妃回头对身旁宫女道:“去拿先前尚衣局送来的那两批云锦缎。”
两名宫女后退而去。
此刻两人身旁再无别人,太妃低低道:“你前儿的消息已经送了出去,只要王爷抢得先机,此战获胜不在话下,荆南军败了后,挥师京城也指日可待,到时候你便是王爷面前头一号功臣。”
胡漫春起身道:“多谢娘娘抬举。”
太妃却又凑近了问道:“可你担保这消息是千真万确吗?”
胡漫春抬头笑道:“娘娘只管放心。上次冯昭仪闹了一场之后,皇上果然听了她的话,不再让我靠近乾清宫,不过我总也有些手段的,这一次的消息,也是费了些功夫才到手的,绝对错不了。”
方太妃舒了口气:“这样我就放心了。只盼王爷早日过江,事事顺利。不过越是此刻,越不能掉以轻心,你可要留神,皇帝不是个糊涂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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