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那少年也被抓了,如今还不知何处。想到那少年被抓走前的无助和乞求,赵燚眼睛有点疼。
少当家仿佛对面前人的情绪变化浑然未觉,见他坐下,自己也放下腿就这么坐下去,也没擦一下被她踩过的椅子。
一只手还拿着马鞭,托着腮,笑眯眯的,像个花痴一样看着他,声音如银铃清脆,说的话却如雷震耳。
她说,“你灭了云州七十二寨,我的家人全都没了,你得赔我一个家!”
赵燚的额角狠狠跳了几下,又听她继续说,“你做我的压寨相公好不好?只要我们成了亲有了小娃娃,我就给你解药,你说好不好?”
你他.妈.哪来的疯子!
受蛊毒影响,赵燚已经是个暴戾的性子,但他素日虽然冷酷,怒了就动手杀人,也只有苏澜偶尔气的他骂两句粗鄙的话。
但这会儿,他手上无力,杀不了人,只能恨声在心里骂--毕竟,大声怒吼,也会去掉半条命。
赵燚吸了几口气让自己冷静。
能把自己抓来的定然不是泛泛之辈,绝不是这种白痴蠢货,说不定这所谓的少当家只是被推出来试探他的。
--想试试美人计有没有用?
赵燚嫌弃地瞥她一眼,比苏澜差远了。
不过如此看来,抓他的人确实有所求。求见不到他,就只能出此下策。
“孤已有妻子,你比她差远了。”赵燚直言不讳。
少当家不知他所想,只愣了愣,也没有很伤心,又说,“可你是太子,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再说了,你又不喜欢她。”
赵燚冷漠地看她,“谁说孤,不喜欢她。”
虽然现在是有点讨厌,也不是他自愿的的。
“你去梅亭赏景,都是自己去的,没叫她陪着。而且你都被抓走这么久了,她也没来救你,可见她也不喜欢你!”
“胡说!”赵燚下意识地,厉声反驳。
她怎么可能不喜欢他!
她只是不知道而已。
“哦,是了,我想起来了。”少当家马鞭拍了下手掌,“你带的手下也被我抓起来了,没人给她报信呢。那我叫一个人回去报信,看她什么时候来救你?我给她三天时间!三天内她要是能来救你,我就成全你们,要是她不来,你就做我相公,好不好?”
当然不好!
她人在京城,一个月都未必赶得来!
而且,井大几个居然也被抓了?
这女的什么来头?看着蠢蠢的,这么容易就把他的人一网打尽?
赵燚想起了昏迷前闻到的迷香,自然也就问了。
“你说那个啊?你不知道吗?”少当家一脸的天真无邪,“就是几个月前,太子妃不是在朝堂上用过吗?方子都流出来了,我当然也买的有。”
赵燚“……”
也许并不是她背后有高人,就是运气好而已。
尽管这流出来的秘方远远不如苏澜所制,只得了两三分精髓,效果已经很是震撼。
“好了,我们就这么愉快地说定了。”少当家高兴地拍手,走到前边拿了个婴儿拳头大小青皮的枣,和一个红澄澄的苹果,放到赵燚面前的桌上,“饿了,先吃点?晚点我再请你吃好吃的。”
赵燚拿了苹果在手里掂了掂,像是能掂出重量来。
少当家忽然凑过去,但也没凑的太近,嘻嘻一笑,很是单纯无害,“怕我下毒啊?”
赵燚冷冷看她。
事到如今,他怕她下毒有意义?
少当家一抿嘴,后退两步。
“你说,你家里人都死了?”赵燚又掂着那颗青枣,忽然问。
少当家一愣,像是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垂下眼眸,悲伤从眼里溢出,低落地说,“我爹娘都不在了。”
“其他人?”
少当家抬头,脸上又是大大的笑容,“想知道?等你做了我相公我就告诉你啊。”愁绪抽离的如此之快,仿佛刚才难过的是别人。
“……”赵燚沉声问,“你如何,知道孤的行踪?”
少当家仍然笑,笑的神秘莫测,“你的手下出卖了你呗。”
赵燚眼一沉。
眼前人年纪不大,看着也蠢笨如猪,却鬼灵精怪的很。
他如今又受困于人,一时半刻,很难套话,还得徐徐图之。
“孤要见他们。”他说。
大约是猜到赵燚并不相信她当真把人都抓了,为了让他死心,少当家痛快地答应了。
赵燚慢吞吞吃了那个苹果,吃了青枣,又自己去拿了个橘子剥开吃,终于听到外边传来动静。
他看了她一眼,她气鼓鼓地说,“还没做我相公呢,就不把自己当外人,还不给我吃!”
赵燚一阵厌恶,往门口走。
然后就看到院里狼狈地被缚住手脚,趴在地上的井大井三,身后还有拖拽的痕迹。
赵燚瞳孔骤缩,猛地用力转过头盯着她。
那阴冷的眼神,仿佛雪地里窜出的毒蛇,咬上少当家的脖颈,顷刻就要窒息而亡。
少当家像是被吓怕了,连连后退,嗓子发干地说,“人你也看到了,都好好的活着呢。只不过他们功夫厉害,当然得绑住才安全!好啦好啦,王妈,带他们回去,送相公回去。”她朝外面大声地喊。
“你说,要放一人回去报信。”赵燚阴鸷地开口。
少当家眼睛一亮,“你答应跟我赌啦?”
赵燚舔了下唇,阴森森的目光透出几分残忍的邪气,“换个赌约。一天!如果一天内,官府找不到这里,孤认你做义妹,为你请封公主。”
少当家急道,“我要跟你做夫妻,谁要做你妹妹啦?”
赵燚面沉如水。
他答应过苏澜,这一生只会有她一个妻。
哪怕他现在不喜欢她还有点讨厌她,哪怕只是权宜之计,他也不想违背承诺。
“那就,赌约作罢。”赵燚森然道,“一天内,官府找到这里,你五马分尸!”
少当家“……”
赵燚走了两步,忽然又回头,“作画的人呢?”
少当家很不开心呢,没好气道,“我缺银子,他的画能卖银子,当然是叫他画画去啦。”
回到牢房,那作画的少年果然还没回来,赵燚眼里戾气横生。
云州新任知府是他亲自挑选的,不但是个做实事的官,为人谨慎心细,身边更有个破案高手做师爷,想必不用多久就能从梅亭众人晕倒事件里发现蛛丝马迹,最迟明天傍晚,就能找到这儿。
所以,他真的一点也不担心。
那个少当家,若背后有高人指点,兴许还能拖延一点时间,若真只是误打误撞运气好,她就等死。
要怪,就怪她一开始没弄死他!
仆妇送来的晚膳,赵燚也吃了,尽管他知道,这饭菜里定然是加了料的。
吃完了闭目养神,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又有人进来,听脚步声就不是那作画的,他也没睁眼。
来的仆妇道,“少当家约你赏月,向你道歉。”
又想搞什么!
赵燚还是去了,就想看看她还能搞出什么名堂来。
天已经黑透了,月光皎洁明亮。
山上下着大雪,随风扑面。
忽然又想起苏澜,她喜欢下雪的天,喜欢堆雪人打雪仗,还喜欢画雪景,最喜欢他抱着她坐在亭子里,一边看雪,一边吃烤肉。
他曾在书上看到过,再往北,大雪深几尺厚,人可以绑木板在脚下,在雪地上如划船一样滑行,若是技术娴熟,还可以从山上滑下来,很是惊险刺激,据说就有专门以表演滑雪为生的人。
他想苏澜应该会喜欢,本打算来年带她去看看。
可是,他失去了喜欢她的能力,而她要帮她解毒,不知未来会如何。
他想着苏澜时,另一仆妇走过来,两人交谈一阵,其中一人道,“少当家临时有事,来不了了。不过少当家吩咐了,你可以自己先赏雪景,一会儿少当家得空了,再过来。”
赵燚身中软筋散,虽然现在有些力气,但每走几步,就累的气喘,若不是想看她还有什么手段,怎会出来。
但是……
云州附近山脉虽险,风景却好,此时明月高悬,大雪纷飞,屋檐下灯笼摇曳,竟是有种震撼人心的纯净之美。
他要替苏澜赏雪赏月的。
于是,继续前行,凭着直觉,往视野最好的地方走。
然后,停下。
前面峭壁处有一凉亭,明月正挂在翘起的飞檐上,前面的空地,有一白衣女子婀娜起舞,广袖翩跹,帛带飞扬,空灵如若山中精魅所化,专来蛊惑世间凡夫俗子。
片片雪花,在风中盘旋,更仿佛精灵所化,围绕着白衣女子,久久不肯离去。
风,渐渐停了,雪花也累了,静静地,落在她肩上。
长袖仿佛从月亮上滑下,女子的脸,转了过来。
所有悲欢,都在舞姿结束时散于风雪里,她容颜清淡,目光更是波澜不惊。
哪怕意外看到有人,错愕堪堪入眼,便已散在溶溶月色里。
她理了理长袖,步态悠然地走过来,在三步外停下,淡然启口,“你也是被少当家抓来的?”
赵燚“……”
所以这位蠢如猪的少当家不但抓了他要当压寨相公,还抓了一姑娘来当压寨夫人?
作者有话要说: 燚哥:(冷漠脸)好多桃花。
澜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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