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忙起身作揖道:“九爷抬举了,小女蒲柳之姿,且又十分笨拙不识礼数,没得让九爷笑话,倒是不见的好。”
自古男女七岁不同席,黛玉年逾十岁,已到了可以谈婚论嫁的年纪,虽为小辈,自家亲戚见见倒还罢了,至于旁人,很该避讳些。虽然这青天白日,又有自己和许多丫头婆子在场,清清白白不怕什么。但保不住哪个嘴角不严的丫鬟婆子传出去,再给那些猥琐下流之人听了,传出不好的话来。他待女儿如珍似宝,自然一点子对女儿不好的谣言都要扼杀在摇篮中,不让其有机会发芽生根,甚或长成遮天大树。
不然,届时委屈的不还是自己女儿?
九爷虽不知只这瞬间功夫,林如海已思绪万千,却也知道他顾虑什么。
“如海你一向自在洒脱,不似那些读死了书的,很不把那些条条框框放在眼里,不然也不会打小将女娃子做男子教养,怎么竟日竟如此扭捏?一点子小事你倒思前想后,却有几分迂腐,倒不像你了。”
说完便拿眼盯着林如海。
林如海见他说出此话,显然明白自己那些“蒲柳之姿、笨拙不识礼数”的话不过是推脱之辞,为的便是不让他见黛玉罢了。今被其当面道破,再说些自谦自毁之话未免显得虚伪,不由拱了拱手,实实在在施了一礼,索性也不绕弯子,把话挑明了说。
“九爷明鉴,倒不为别的,闺阁女子不便与外男相见,恐有不好之传言。下官半世只得此女,虽不如别家的孩子生得齐整,下官心里却是爱得很,自然要为她考虑的长远。先前因为下官的失察已经让她受了不少委屈,下官早已暗暗发誓,以后定护她周全,不让她受委屈,那些不好的名声更不敢让她沾染丝毫。”
说完又是重重一揖,“九爷恕罪,下官不敢冒险。”
一席话说完,那位九爷倒笑了。
“如海啊如海,你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林如海微微愣了愣,倒:“这话如何讲?”
“世人有七出五不娶,七出且不说,单说说这五不娶。逆家子不取,乱家子不取,世有刑人不取,世有恶疾不取,丧妇长子不取。令爱幼年丧母,你又未有继室,乃丧妇长女是也,一般人家多多少少有些忌讳,便是旁人羡于你家权势主动攀附求婚,心里未必就没有芥蒂,到时候终究是委屈了令爱。当初你之所以送令爱去京城投靠外祖,除了扬州形势波谲难以预测外,恐怕还有委托外祖母教导为日后打算之意。”
一席话说得林如海变了颜色,连退几步,跌坐在圈椅上。
此话正击其痛处,丧母长女便一定教养不足不堪求娶么?最开始说这些话的人也太武断太无情了些,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说出这些话自然不费什么力气,却不知葬送了多少妙龄女孩的终身,他们的家人岂不心疼?他纵然知道女儿千好万好又如何,奈何世人迂腐,难保别人不会议论?前番扬州知府暗示有意要为长子求娶黛玉,何尝不是如九爷所说是看上他林家的权势财产,如此富贵眼势力心之家黛玉过去必然不会如意,因此他只做听不懂,实则委实看不上这一家。
难道为了黛玉真就续娶一良家女子做继室不可?
如今他年近半百,身子又不好,早无风月之心,真娶了来岂非害了人好好一个姑娘家?倒是听说有不少人续室娶的是丧夫寡妇或是被休弃的妇女,但那都是贫寒之家平头百姓,真是一个宦官世家娶那样一个女子还不被人指着笑掉大牙,届时沾亲带故的男孩女孩恐怕都会成为世家大户的笑柄,何来谈婚论嫁?因而,此法是万万不可行。
正思绪间,只听九爷又道:“我倒有个两全之法。”
林如海见他轻摇折扇,唇角含笑,如沐春风般的缓缓道来:
“我倒不是无缘无故就要见你女儿。实则小时候我曾抱过她一回,虽则彼时那女娃娃不过一两岁的年纪,但粉妆玉琢,戴着珍珠攒顶的小帽,穿着大红对襟羽纱袄儿,一双笑靥,巴着我的脖子叫叔叔,委实可人疼的紧。当时我便说要认了当干女儿,可巧边疆战乱仓促之下匆匆辞别,此事也便搁浅,今儿我可是来兑现诺言来了。恰好我身边尚有两个宫里出来的嬷嬷,当年都曾在太后身边做过女官,很有几分体面,便赠予令爱做个教养嬷嬷。我既得了个可人疼的女儿,令爱在教养上也不会为人诟病,岂不两全?”
“这,这……”林如海愣了愣,眉头蹙的老高,半晌突然展眉一笑,道:“这倒是个好主意,只是,小女高攀了。”这位爷一向快人快语,最不喜官场中迂回曲折的说话艺术。深知其性子的林如海自然也是言语爽利的答应着,并未谦让推辞,心里却委实的感激。
九爷身份尊贵,十分得上皇和当今圣上疼爱,有他护着,黛玉吃不了亏。
何况有了宫里的嬷嬷教养,还是曾在太后身边的女官,黛玉在教养上也便无人能挑出什么刺。况且他年近半百,身子一年不如一年,虽然暗暗下定决心好生调养,定要看着黛玉成家才能撒手。奈何世事无常,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睡梦中也常常不能安生,唯恐一朝撒手人寰留黛玉孤苦伶仃一个人无人照料,不知会落到何种境地?届时,便是林家有百万家财又如何,她一介女子,不能承继宗姚,只得分一部分财产作为嫁妆,再有贾府那样的亲戚惦记、打劫,落到黛玉手里的能有几分?
有了九爷的帮扶,便是真到了那一日,黛玉也算有个依靠。
九爷哈哈大笑道:“是我讨了便宜,白得一个好女儿。”说着便斜觑一眼,挑眉道:“如此,可该让我见见干女儿了?”
“该见,自然该见!”说着林如海便打发下人去叫黛玉。
林黛玉莫名其妙的换了身簇新衣裳至厅上见客,一路上思绪白回千转,暗道:虽不知这九爷是何方神圣,但他终究是男客,论理儿不该我见,不知为何爹爹倒要叫我过去?一面走一面想,想到最后也便释然了。既然他是爹爹的故交,也便是我的叔伯辈,既是爹爹要我去见,我便去见见又何妨,横竖爹爹不会害我便是。
想着,不由略略加快了脚步。
江南的冬天比北方暖和些,杨柳吐芽也早,沿着一条蜿蜒鹅卵石小径一路走去,两边杨柳吐绿,迎春花也开的绚烂,阵阵暖风袭来,黛玉突觉日子过得比想象中还要快些。突然脚下一沉,黛玉低头一看,一只棕色小毛球正扒拉着她新换上的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往上爬。猫儿腿小爪子更小,又恐伤着黛玉不敢伸出小尖爪使劲儿抓,却用小肉垫抱着黛玉的腿往上攀,爬一步退两步,爬了半天还在黛玉脚边没上去,那动作跟人爬树时的窘态差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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