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雪瑶把里面塞的卷成筒状的纱抽出,这纱又薄又轻,卷起来有烟蒂大的纱摊开来后却足有四十厘米长,二十厘米宽,上面用墨水密密麻麻的一列列一行行的写满了字。
范雪瑶又用这个办法把三十六支瓷瓶儿的软木塞里的密信都取了出来,里面有几封是她父亲范明辉写的,写的是官场上的一些近况,大部分是嫣然写来的。嫣然夫妻在她的扶持下已经在仕宦聚集的坊间开了两家酒楼,虽然开了没多久,可因菜式独特,味道又好,颇有名气。每天都有许多官宦人家去光顾。多多少少都有从那些酒足饭饱的客人口里探听到一些情报,官场上的,官员自家的,嫣然都细细筛检了认为对她有用的记录了下来。
另外还有三封是账本,范雪瑶随意看了一眼,便将账单和她父亲的一封信单独收了起来,而其他的则怎么取出来的又怎么塞回了塞子里。把瓷瓶放回匣子里的时候,她很仔细的把取出密信的四个瓷瓶放在最右上方。
“来人。”将四片纱叠好放进荷包里,范雪瑶唤道。
她声音不大,不过画屏等人一直在殿外听候传唤,立刻就进来伺候了。
范雪瑶下巴冲着那个雕绘藤草鸟虫花样的紫檀珍宝盒点了点,说:“原先带进宫来的精油还没有用完,这三十六支装精油的瓷瓶儿也不必入库了,就收到衣橱里。倒是这个茉莉花茶,仔细些放好,莫要受了潮。往后除了来人时上宫里分的茶叶,其余时候就给我上这个茶。”
画屏道了声是,又问范雪瑶可还有别的吩咐。
“没了,你去。”范雪瑶点点头,转身往东梢间书房而去,她没让珠珠进来伺候笔墨,只她自己一个人在书房里面。她站在书案前取了笔墨和干净的宣纸,把账本上的壹貳叁肆伍……换成相应的大小写阿拉伯数字写宣纸,再大胆的变化一下漂亮的形态誊抄下来。如此一来旁人看了只以为是什么绣花的花样子,而她自己又能一眼看出它们隐藏的内容。
等到全部记录完了,原件和一开始誊抄的那份她都用墨水画花,准备交给画屏以练习之作的名义,按照惯例拿去烧掉。
画屏拿了东西,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问。她就像平日里给她烧掉那些写的字、作的画一样,十分自然地拿去茶炉房里,把那些纸和纱丢进火里,等到确定烧干净了才离开。期间她就如往常一样和琼花说说笑笑的,讲些女儿家的私房话。
第二天楚楠来了披香殿,吃完晚膳,两人一起在院子里散步的时候,他问她:“见着你阿娘了?”
听到阿娘一词,范雪瑶顿时眼神柔和了些,笑容也多了些甜意。她忽然伸出手挽住他的胳膊,而后亲昵的靠上去,娇俏又可人的说:“见着了,妾好些时日没见着阿娘了,可想坏妾了。好几次梦里头梦见以前在家时的情景,恍恍惚惚的还当是以前呢,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在宫里,宫女们叫妾叫的不是四娘子,而是美人,意识到自己不再是以前那个无忧无虑,承欢父母膝下的小娘子了,妾心里忽然就感到失落难过。”
楚楠爱怜的揉着她的柔荑小手,静静听她娇憨的话语。
“原以为见着了该哭的,可没想到真见着了却怎么笑都嫌不够,哪儿能哭上呢?阿娘还把妾在家时爱吃的花茶也带进了宫,说是做梦梦见妾想吃花茶却吃不到,委屈的直掉眼泪。醒来她自己却泪湿了枕头。一门心思的念叨妾肯定会想吃,特意写信去庄子上让人选了新鲜的花苞儿摘了,烘焙好,昨儿就给一道带进宫了。”
楚楠听着她状似娇憨可爱,可听在人耳里却觉得有些心酸的话语,心里头就热了起来。不忍心,怜惜。他宠幸她也有半年了,自认算是比较偏爱的,细节方面也表达了他对她的喜爱。可她却慎终如始,从没有向他请求过任何一件恩典。
小如求个首饰华服的赏赐,升迁位份,大如加官赐爵娘家父兄,她从来没有请求过,连旁敲侧击的提都没有提过。
若是范雪瑶总是要求这要求那的,兴许他还会烦,觉得她不懂事。可她什么都不说,一直讷言敏行,尽心服侍他,尊敬皇后,从没有一丝轻浮狂恣的举动,他反而坐不住了。
后来他忽然想起因为一直没有大节或寿辰,嫔妃的亲人家眷许久都没有进宫了。他一问之下,才知道新进宫的这批嫔妃里皇后只批了韦昭仪,长孙昭仪,蒋婕妤,沈婕妤的家人进宫的申请,余下的一概拒绝了。范家也递了牌子,被批了回去,没有通过。端午节时范雪瑶正值癸水期,不能见人。算一算,从范雪瑶进宫以来,就没有见过家人了。
楚楠立即领悟这才是能让范雪瑶高兴的事,当下就让人给范宅传旨,许他们三日后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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