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渐渐远去,姒幽这才抬起头来,望见了赵羡面上的若有所思之色,她问道:“怎么了?”
赵羡道:“她为什么不想让赵振回来?”
姒幽想了想,道:“淑妃不是曾经对安王寄予厚望,还使计将你的赋拿给安王背么?为何她如今却要故意避开锋芒了?”
闻言,赵羡笑了一声,道:“我猜,她大概是被赵瑢抓住了什么致命的把柄,还是与安王有关的,让她不得不受赵瑢掣肘。”
他继续道:“这样一来,便说得通了,我一直觉得奇怪,为何我母妃的事情,她早不说,晚不说,却在那时候突然抖了出来,原来如此。”
姒幽思索片刻,才挼清了思绪,道:“当初我们是抓不到废太子刺杀你的把柄,这才派人查寿王当年坠马之事,在宫中散播谣言,原本是想让皇后与寿王出头,大概是为寿王察觉到了,他便让淑妃引出你母妃被害的事情,逼着你出面。”
“阿幽真聪明,”赵羡笑道:“到时候太子若真的被废,他便能坐享其成,若太子未废,追究起来,怨责也是落在我身上,确是一手好算计。”
不过寿王到底未能如愿,赵羡抢先出手,把事情悄悄捅到了皇后面前,因为赵瑢被害一事,皇后积压了多年的苦楚与委屈一夕爆发,震怒之下,果然亲自去找了靖光帝,这才有了那一夜的惊变。
若说赵瑢与赵羡都互相想借对方的刀,去杀废太子,那么最后还是赵瑢稍逊一筹,他的母后成了赵羡手里的刀。
因着当年贵妃被害一事,赵羡对于淑妃心怀旧怨,如今看她被赵瑢拿捏,有苦说不出,不由冷笑道:“恶人自有恶人磨,她向来手段多,我们只需在旁边看着便好了。”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任是刀俎再厉害,有朝一日,也会成为他人砧板上的鱼肉。”
……
深夜时分,远处传来梆子的声音,一声声在寂静的长街上传开来,更夫拖长了调子:“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青篷马车驶过青石板的路面,车内点着一盏风灯,青年一手拿着书,正慢慢地看着,他旁边坐着的少女垂着头,一下一下地捏着小手指,赵瑢随意地开口道:“闷闷不乐的,宫里不好玩?”
姒眉懒得答话,赵瑢也不甚在意她这近乎无礼的态度,放下书,望着她,道:“怎么了?”
他耐心地等着,果然姒眉生了一会的闷气,怒气冲冲地道:“我讨厌她,讨厌她!”
赵瑢顿了一会,才听明白她的意思,道:“是晋王妃?”
姒眉猛地抬起头来瞪他,眼神凶得很:“什么晋王妃?”
赵瑢想了想,从善如流地改了口:“你的阿幽姐。”
岂料姒眉仿佛一只骤然发怒的猫似的,她忿然道:“不是我的阿幽姐!她是我的仇人!”
这么些日子下来,赵瑢隐约也能猜出了她们之间的恩怨,遂道:“既是仇人,你为何又如此为难?”
姒眉继续瞪他,矢口否认:“我没有!”
赵瑢笑笑,不再试图激怒她,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再次拿起书看了起来。
这次宫宴结束后,寿王赵瑢便正式踏入了朝堂之中,起初是在礼部,后来过了两个月,他又被调去了工部任左侍郎,尽管没有接任尚书之位,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与刑部尚书赵羡隐隐对立,互为犄角之势。
从前太子赵叡被废至如今,已经有两个月有余,赵叡仍旧是痴痴傻傻,成日里只会背书,拉着谁都叫父皇,太医治了许久,一点进展都没有,甚至刚刚医好了寿王双腿的神医都被请过去看了,据闻那少女神医只是看了废太子一眼,便毫不忌讳地直言道,治不了,等死。
众太医顿时惶恐不安,这废太子眼下只是傻了,性命到底无碍,要真是死了,那才叫糟,恐怕他们整个太医院都担不起这罪责。
至于他为何会傻,刑部与大理寺一直未查出来,事情就这么拖着,一直拖到了八月底。
有不怕死的朝臣给靖光帝上奏,开口就说国无储君,这不行,前太子既废了这么久,现在要重立储君了。
靖光帝端坐在龙椅上,两手撑着膝盖,问那老臣:“卿觉得该立谁为储君好?”
这话一出,那语气便有些不对,文武百官都听出来了,皇上现在还没立储的意思,秉着不能触霉头的想法,他们开始疯狂给那上奏的人暗示,使眼色的使眼色,咳嗽的咳嗽,一瞬间整个文德殿都是此起彼伏的咳嗽声。
只可惜那老臣年事已高,老眼昏花,耳朵还听不清,躬身弯腰地垂着头,认认真真地道:“自古以来便有制,储君立嫡,寿王殿下又是大病初愈,可谓天降大喜,此乃我大齐之福,以老臣之见,当立寿王殿下为太子。”
话已经说出来了,整个文德殿都为之一静,所有人都开始悄悄抬起眼角余光,看向最上方的龙椅,靖光帝稳稳坐在上面,他摸了摸下巴,忽而道:“朕觉得恐怕不行。”
文武百官呼吸俱是一滞,寿王赵瑢立即垂下了头,目光落在地面上,紧接着,靖光帝继续道:“这无论是谁当太子,好像都没个好结果,朕就只有这三个儿子能用了,用一个,折一个,这样下去,朕担心自己百年之后,怕是要后继无人啊。”
众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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