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印。耳畔似乎还回荡着撕心裂肺的惨叫和求饶声。这些声音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的心,让他寝食难安,夜不成寐。
或许只有一个地方可以救赎他,那是一个苍翠的山谷,那里有湿漉漉的青松碧竹,有蜿蜒的石子小路,有数百孩童朗朗的读书声。每个夜晚,林中小路上都会亮起一盏一盏的红灯笼。灯笼下,有一个人一定在等他。
可是路太远,他已经回不去了。
晏长清睁开眼,目光柔和地看着慕容修。他突然想起在娴贵妃陵墓前,十四岁的慕容修也是这样满眼通红,头发散乱。当时,他发誓要保护他,辅佐他做个好皇帝的。
他错了。
如果他一开始就不曾出现,一切就不会是如今这般样子。只可惜,世间万事,只会如海浪般滚滚向前,并无“如果”二字可选。
事到如今,他只有一条路可走。
晏长清淡淡地笑着,对慕容修道:“如果没有我,你本该是个好皇帝。”
慕容修一呆,只见晏长清突然调转剑身,一道雪亮澄澈的光一闪,横过颈项。
“不——!!!”
慕容修如遭雷电劈身一般,一声嘶吼猛地扑向晏长清。然而已经晚了。
殷红的血顺着晏长清纤长的脖颈不断流下,慕容修仓皇地伸手想去捂住那伤口,可是不断怎么捂,晏长清的鲜血还是如溪流般源源不断地流过他颤抖的指尖,滴落在雪地上,很快就凉了。
“太医呢?太医呢?快来人,来人!!”慕容修疯狂而崩溃地大喊着,他想抱起晏长清,可是他浑身抖得实在太厉害,没走两步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快来救人,快来人……!!”
“不用了。”晏长清脸色越来越苍白颓败,他勉强抬起头,气若游丝:
“…答…答应我…别伤害…他…好…不好…”
“好好好,我什么都答应你,我都答应你……”慕容修声音颤抖地不成调子,想也不想地答应着,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你别吓我好不好,求求你别吓我好不好?太医呢?快来救——”
未完的话,突然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慕容修大睁着眼睛,看着晏长清抓在他衣袖处的手轻轻地垂了下来。
晏长清像是疲惫至极般,轻轻地合上了双眼,停止了呼吸。
长梦还清 一
又是三九寒冬天气, 处处天寒地冻, 呵气成冰,今年尤甚。就连东云国这个向来冬天不冷, 夏天不热, 人人羡慕的宝地,今年也破天荒地遭了一回寒潮,漫山遍野的苍翠都顶了满头霜白。为了抵御这股渗人骨头的寒气,百姓们一个个披上了大棉袄子, 缩着脖子揣着袖子,闷在家里烤火, 躺着炕上取暖, 大抵都不愿意出来了。
这柳镇位于东云国边境,靠着水路。燕国的货商过了焦芦河, 便总是与东云的商家就近在这柳镇里谈买卖。来往商旅多了, 柳镇沿街的两排酒楼铺子,勾栏茶馆的生意便十分红火,热闹喧哗,一座难求。
除了这个冬天。
柳镇街角有家极有名的老王家羊汤馆子,往年的这个时候,天越冷, 他们家的生意就越好。天不亮的时候, 铺子门口就排了一长溜儿慕名而来, 等着吃头锅羊汤的食客商贾。现熬出来的羊汤热气腾腾, 浓白鲜香, 羊肉嫩而不膻,撒上碧绿的葱花,再配上刚出锅的焦黄酥软的烙饼,在大冬天里吃了,浑身都热乎乎的,人心情舒畅,谈生意便也爽快利索了。
可今年,即使这最热闹的羊汤铺子也冷清许多,一大锅浓香的羊汤熬出来,往年是不到半个时辰便卖得见了底,今年却硬生生放了大半日也卖不完。大街上稀稀落落的人流不见了往日的热闹,店子里也食客稀少。
王掌柜的脸皱得像苦瓜,揣着袖子坐在门口的火炉子前,一边烤火一边叹气。相邻的几家铺子生意也没好到哪里去,几家掌柜索性围了一堆,一边磕着瓜子一边扯淡聊天。
“可怜我那羊汤,都是上好的羊肉大骨头熬的,现在连柴火钱都快挣不回来了。”王掌柜抽抽鼻子。
“嗨,谁不是呢。今年连老婆本都折进去了!”
“你说这好端端的,燕国人咋就不过来做买卖了?这天虽然冷,焦芦河可还没冻住啊!”王掌柜道。
“啊呀王掌柜,你还没听说啊?”
卖炒货的孙老头噗地吐了一个瓜子壳,压低了声音:
“我那老婆子不是燕国人吗,前两天她婆家来人要投奔我家。我一瞅,嘿呀,那一个个灰头土脸逃难似的。一问才知道,原来他们是来逃难的。燕国乱了!”
“啥?!”其他几个掌柜纷纷瞪圆了眼睛。
孙老头吐沫横飞,神秘道:“内乱!听说是燕国那个有个姓庞的大官造反,为了逼皇帝退位,叛军把燕国的都城盛安城都给围起来了。其他地方也跟着乱,到处都是杀人放火抢劫的。那做买卖的这会子都忙着卷铺盖逃命,焦芦河上摆渡船只的也早吓跑了。我家那几个亲戚,费了老鼻子劲儿才逃过来的。”
“天爷啊,这都是什么事啊!”
王掌柜悲叹一句,正想着这下自家生意可是无望了,脑子里却突然灵光一闪,出现了一丝希望:
“诶,不是说燕国有个顶厉害的将军,号称银面阎罗什么的?他怎么不出来杀杀叛军?我听我店里的燕人说过,他是天赐神将,北嵘蛮子那么彪悍,都被他打得哭爹喊娘呢!”
“我也听说过他。之前咱们焦芦河上闹水匪,不就是他清剿的吗?”另一个人附和道。
孙掌柜的神色变得有些古怪,他默默叹了一口气,道:“你们不知道,那银面阎罗,死了!若不是他死了,燕国那些毛贼哪里敢造反!”
“啥!!!”
又是一阵惊呼,几个掌柜皆是吓了一跳,正要细问,却听得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王掌柜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回头一瞧,连忙把长巾往肩头一搭,麻利地擦了擦手,堆着笑迎了上去。
马蹄果然在他面前停住,下来一个年轻男人。一身暗红色云纹的利落劲装,披着一件黑貂裘,身材高大,面貌俊朗,额前微卷的碎发还带出几分不羁潇洒。后面还跟着个一身好衣裳的贴身小厮。王掌柜一瞅就知此人非富即贵,心想天可怜见可算来位财神爷了,忙殷勤地帮忙牵住马,笑道:
“二位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羊汤刚熬出来鲜得很,楼上有客房,炉火可旺!”
“打尖儿。”
九金随口应着,支了帘子,赫连戎迈入店中,扫视一圈,神色有些失落地坐定。不一会儿,热气腾腾的羊汤烙饼就端了上来。赫连戎川喝了几大口,却喝不出什么味道,只是沉默。
晏长清别后不久,赫连戎川身上残余的焦尾蛇剧毒便复发了,此次病情非同小可,再不彻底清毒将危及性命。于是,赫连戎川不得不按照尉瑾的嘱咐在叠翠谷中闭关静养,直到前两日才彻底痊愈。
从昏睡中醒来,赫连戎川问的第一句话便是“他回来没有?”可小太医连同几个贴身小厮,都一个个直摇头。赫连戎川掐指一算,自晏长清离去已三个月有余,不由担心他在燕国的情况。可山谷中消息闭塞,苦等太难熬,赫连戎川便离开山谷,打算再次入燕。
此地乃东云边境,向来与燕人来往甚密。这家羊汤铺子更是燕国商旅的心头好。赫连戎川本打算着来此打听晏长清那场宁城之围的情况,可是一进来就心凉半截。空荡荡的店里,除了他和九金,就只有掌柜和小二了,一个其他客人都没有。
怎么这样冷清?那些燕人呢?难道天气冷,都不来了?还是出了别的事?
也不知他家大宝贝儿这一仗打的如何,受伤没有。
赫连戎川焦虑地摸了摸一旁的包袱,那里面皆是他从尉瑾处坑蒙拐骗搜刮的上好丸药。
希望这些药,他一个都用不上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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