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胸膛震动了一下,薄唇噙笑,将她的床帏拉开,明亮的天光破门而入,嬴妲被刺得眼睛生疼,而刺得她更疼的,就是里里外外立着的乌泱泱的人!
她呆了,朝外看了几眼,忽然“啊”一声娇呼,仿佛那话不是自己说的,一头钻进了萧弋舟怀里,再也不肯出来。
萧弋舟将埋在胸口的毛茸茸小脑袋揉了揉,朝外说道:“夫人我来伺候,都下去。”
她们才面带欢喜,殷勤地鱼贯而出。
嬴妲还不肯抬起头来,萧弋舟将她软软地手掌和胳膊都捏了几下,解释:“新妇要在今早为公婆奉茶,你睡到日上三竿了还不起身,仔细母亲生气了,不喜爱你了。”
嬴妲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她确实不知这事,怎么没有人来催促她!这么晚了!
她一说出口,萧弋舟脸色不自然,忙着将衣衫都取出来,递了一身桃红色的给她,立在榻尾看着她更衣,说道:“昨晚要得凶,我知你疼,怕你难受起不得早,便让他们都在外头等候,谁也不许来吵你。”
嬴妲低着头飞快地系着结,将里衣外衣都穿上,下了榻,换上长履,又飞奔到铜镜前梳妆,她都来不及再声讨萧弋舟的坏了,一心想着收捡工整,盥洗、画了眉之后,将乱发抓成一束,挽成简约大方的妇人发髻。
这时萧弋舟走了过来,替她将珠钗簪上,将她一边一绺的碎发拨至耳后,“不必紧张,母亲素知我的套数,很能体谅。”
嬴妲怕的从来就不是嬴夫人。
萧弋舟又咳嗽了一声,道:“父侯必定也能体谅。”
她疑惑地转过头。
萧弋舟道:“他盼得孙儿很多年了。”
嬴妲脸红不语,娇嗔了一声而已。
洗漱梳妆之后,嬴妲被萧弋舟扶着出了房门,新妇走路轻飘飘的,犹如蹑足云上,娇小身影傍着世子,宛如仙女,下人们也从没见过世子对谁那么温柔小心,恨不得碰着台阶时都将人抱上去。
两人走到了清风堂,嬴妲先观二老神色,嬴夫人和蔼带笑,而萧侯已经露出了不满,她只低着头走进去,问公婆安,奉了茶水。
她脚步虚浮,明眼人知道怎么回事,萧侯顾忌儿媳脸皮薄,也顾忌儿子胳膊肘往内帷拐,一言不发。
嬴妲敬茶之后,嬴夫人从怀中摸出了两封红包,塞到她手中,“中原礼俗,侯爷不知,你莫见怪,他那份母亲一道准备了,你和弋舟两人拿着,图个吉利。”
嬴妲本来腼腆,望了一眼萧弋舟,不敢动,他自己走了过来,接过了一封,将嬴妲腰肢一搂,“她昨夜休息得不好,来得晚了,母亲勿怪。”
嬴夫人知晓怎么回事,哪能怪罪她,“本也就是虚礼而已,侯爷最是不喜虚礼了,敬过茶就是了,让沅陵先去,再多睡儿。”
嬴妲害羞地依着萧弋舟,手指抓着他的一角衣襟,脸红地被他卷了出去。
她的所有小动作,都没瞒住萧侯法眼,不知为何,今日见了之后忽然口干起来,朝夫人望了过去,她都有二十年,没对自己小鸟依人,如一朵软云扑在怀里,任他予取予求了。刚成婚时,嬴夫人虽有些小脾气,待人不算和气,对他却没有任何脾气,柔弱无骨,日日缠着他,即便去军营,都恨不得挂在他身上片刻不离开,手底下将士笑话他,他虽然面上凶,心里却乐在其中万分享受。
后来,就再也没有过了。
嬴夫人久住琅嬛轩,日子久了,夫妻俩之间相敬如宾,中间总是少了什么。
这一晚萧侯借病故,将嬴夫人骗来房中,才说了些话而已,将计就计将夫人拐上了床榻。
早年嬴夫人为了生萧弋舟亏了身子,后来再无所出,萧家几代单传,萧侯那时年轻,顶不住家中压力,虽心中颇为喜爱夫人,也还是依从安排纳了两房妾侍。何姨娘是他的通房,抬为妾侍的,后来的凤姨娘家境贫苦,萧家替她赎身还债之后,也就一并迎入了家门。
后来何姨娘红颜薄命早逝了,也没留下一儿半女,凤姨娘柔弱不能自理,惹人怜爱,萧侯贪了几口,于后与夫人愈发生分,嬴夫人便自请搬到琅嬛轩去。
她一走,屋子空了,萧侯的心也被掏空了。他想哄回爱妻,可有些事,从两位姨娘入门那一刻起,就变了,嬴夫人待他不可谓不好,有个伤病,她都亲自侍疾在侧,然而萧侯还是察觉得出,夫人已不再像从前那样心中喜爱他了。
不得与夫人同榻,他戒了欲,再也不近女人,一忍多年,今朝新妇入门,儿子红光满面的,老父心中安慰,不知为何起了火气。
嬴夫人也没推阻,任由他饕餮似的享用了自个儿身子,**之后,才推开了他,叱道:“你还想我为你生个儿子?”
这事上嬴夫人很委屈,萧侯心里清楚,不敢揭她伤疤,只搂着人不住地唤她乳名。
他的声音不再年轻,体力不再如从前旺盛不知疲倦,渐渐地也会力不从心,嬴夫人咬了咬唇,眼中含着泪水扭过了头,萧侯将她抱着不论她怎么挣扎都不放,“春庭,我对你不住,日后我……我怎么待你,都还不了你对我的好和你这么多年受的委屈,我也不要儿子,有弋舟够了,谁人不羡慕我有此儿子,一个胜过那些世家门阀里十个,你教得好,他有魄力,也有野心,更有我没有的东西。他如今成家立室了,往后你也为他少操心些,多操心操心你这么多年想着和你重修旧好的夫君可好?”
嬴夫人不说话。
萧侯又将人搂紧了一些轻轻摇晃起来,仿佛小孩儿同大人撒娇。“你不说话,我当你应了,我晓得你脸皮薄的。”
嬴夫人听了此话,忍不住往他脸上啐了一口,“呸,你们萧家的人皮厚也是祖宗十八代传下来的!”
她嗔怪起来,又有了昔年女儿态了,不再端着,萧侯满心欢喜,又亲了夫人良久,胡须扎得嬴夫人脖颈刺痒着,嘴里骂着,心里却笑了起来。
成婚两日,萧弋舟都在侯府片刻不离陪着新妇,大部分时候是在榻上度过的,萧弋舟好像怎么吃都不够似的,嬴妲腰酸背痛地直求饶,他才放过。
嬴妲见他日夜殷勤不辞辛劳,心中隐隐约约地就察觉到不对,昨日里萧煜和东方先生他们便去了,萧弋舟如今又心不在焉,哪怕是在敦伦中途也会走神儿,嬴妲起初怀疑他渐渐要腻味了,后来一想,觉着怕是局势起了变化。
“夫君,你有心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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