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甫出口, 在座军官的脸色皆变了。
司马尹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登时便坐不住了,腾地从案后站起来:“你说什么?”
要来代替自己的将位?
不可能…扯诞!
成斐将手中黄绫摊开, 往案上一放:“手谕乃圣上亲笔, 御印加盖,将军若没听清, 且自己看。”
司马尹深深看他一眼,才拿起手谕, 不过片刻, 眼睛猛地瞪大了, 话没受住便冲了出来:“怎么会?你可要清楚,本将的将印乃四年前襄南候亲绶!”
成斐轻笑一声:“据下官所知,您担任王军副将, 是在先皇仙逝后不久,圣上还未亲政之时,可如今太后早已不再垂帘,恕下官不才, 且请教将军,方才话中之意,难道圣上要下达什么敕令, 还需征求襄南候的同意不成?”
话音落地,帐中完全寂静了下去。
他这话说的看似和缓圆顺,实则句句都是软刀子,全往司马尹的要害那里扎, 上来先定了他怯战的罪名,才将手谕公之于众,又点出他的将位实为投机所得,还顺着他的话把襄南候也扯了进去,末了都不忘放个勾子,给司马尹拉上以下犯上的僭越之嫌。
看着怎么都是个如玉雕琢的彬彬公子,身上却满藏暗锋,且这些锋芒,必是他有心显露才教旁人看得出来,实在叫人心生畏意。
司马被他接连几句话堵得脸色乍青乍白,偏对面的人还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一只手负在背后,眼睛落在龙牌上,似在观赏其间玉纹,唯有唇角一点冷意若隐若现,直教他一口气堵在胸腔想发不敢发,身形都立不稳了。
帐中沉寂半晌,成斐见他只知站着愣神,反手将玉牌一收:“战事紧急,将军看完了手谕,便行交接罢。”
司马尹身形一震,扫了眼帐中其他将领,偏生他们都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一个出声的也没有,甚至有许多,眼底还萌生了些期待的神色。
司马尹心中又羞又怒,不由得握紧了手,眼睛被案上那抹明黄刺的生疼,却也不得不将摆在案角的将印拿起,放到了成斐往前伸出的手里。
成斐淡声:“鱼符。”
司马尹脸色沉的几要滴墨,将腰间配了四年的鱼符摘下,拍在了他另一只掌心。
成斐这才转身,下头各军官见他接了将印,不待他开口,自行按着规矩离座,行拜将谒礼,成斐回过,只道:“官话不必多言,且同将领们共御外敌为要,再者,午时之前还需各位将自己所辖军务交予我过目。”
他说完,看向案后司马尹,惑然道:“阁下如何还在上首站着?”
阁下,是了,将印已然落到他手里,上头也没给安排新的军职,称一声阁下已是给足了自己面子。
司马尹仍不能接受突然被剥了将位的事实,眼中怒意不敛,直直瞪着他。
成斐见他仍占着案后的位子,唔了一声,淡淡道:“阁下若舍不得这中军帐,在外头做个守帐兵也无妨。”
司马尹向来自矜身份眼高于顶,听他这样说,脸色立时紫涨了起来:“成斐!”
成斐扬眉:“还有何事?”
案后戛然没了声音。
成斐双眸微眯:“没有就给本官下来。”
司马尹胸口起伏的越发厉害,可自己现下已没了军职,众目睽睽下又不能发作,只好一步一顿的下了木阶,看向成斐的目光却越发敛不住的怨毒了起来。
然则看在众将眼中,一个长身岿然,一个活像只炸毛鸡,两人擦肩而过时,更是高下立现,且先前几次败绩,他们原本就对司马尹这个绝非将才的将领心生不满,早就巴不得苏将赶紧回来,现下朝中派了新将,也算是雪中送炭,且看他本事如何罢了。
成斐越过司马尹,撩袍坐到案后,声色忽地沉了:“先前苏将坐镇时京中两传捷报,湳城开战后却屡屡败绩,直到擅自退兵川城,不可谓事出无因,本官既接了将印鱼符,承位理事,少不得清行伍,正军纲,将此次战中的害群之马好好清理清理。”
成斐虽极年轻,坐在上首,却了无丝毫怯色,不卑不亢,眉目从容,且本就是龙章凤姿之人,竟颇有首将之风,闻得他话里的震慑意味,众军官心里都不觉一凛,就连往帐外走的司马尹脚步都停了停,然稍加咀嚼,蓦地悚然,忙又加快了步子,可手还未够到帐帘,身后声音已然冷然响起:“司马尹。”
他身形一僵,先前自矜高位,且安生稳做了四年的副将,把襄南候当成靠山,实是有恃无恐,便是领军后撤到川城时,也不信有什么后果会落到自己头上,可这小子一来便撸了自己的将职,且话里话外都没把戚覃放在眼里,方才听到这一声,却开始有些怕了。
成斐见他停住不动,只道:“方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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