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川如愿以偿的被送到苏府时, 荞荞正准备往佛堂去,见到门丁抱着他进来,有些意外:“小川?”
一川脸上还挂着泪痕, 朝她伸出了手。
荞荞这才看见他的正脸, 见他哭成这个模样,因路上风大, 挂着泪的皮肤上都起了皲,赶忙上前将他接在了怀里, 边拿帕子给他擦脸:“这是怎么了?在里头受委屈了?”
一川犹抽抽搭搭的, 说不出话, 荞荞略一皱眉,转向门丁:“出了何事?难不成我们姑…侍郎一走,你们就难为我家的孩子么?”
门丁忙赔礼道:“姑娘可别误会!这是哪里的话?实在是…”他眉毛一垂, 叹了口气,不无幽晦的道,“实在是学院里出了些事情,小川还是个孩子, 怕是吓得不轻,姑娘好好哄哄他,小的还忙着, 便先回去了。”言罢弯腰拱拱手,匆匆离去。
那人才出门,怀中男孩的抽噎便慢慢消了。
荞荞抬头,见一川已经敛了哭声, 哪里还有刚才吓的不行的样子,恍然愣住:“你你你…你装的?赶紧给本姑娘下来,死沉死沉的,我胳膊都要断了!”
一川抬手擦擦眼泪,顺着她站到了地上。
荞荞甩甩酸疼的胳膊:“都八岁了,还装哭回府?”她抬手在脸上划拉两下,“羞不羞?”
一川沙哑道:“我不是,不是装的。”
荞荞哎呀一声,拉着他往里走:“嗓子怎么都成这样了?快,给你熬梨水喝去。”
一川却停住了脚:“学院里死人了。”
荞荞顿住。
一川才说出这句话,浑身又打了个激灵:“是真的,死了。”
荞荞还停留在愕然的状态里,没缓过劲儿来。
泓学院那样的地方,竟也会出人命?
直到一川小步小步的靠过来,哑着嗓子说“荞姐姐,我害怕”她才赶紧转过身,半蹲下将他揽到怀中,去拍他的背:“别怕别怕,没事了,肯定…肯定是意外,别怕啊。”
一川吸吸鼻子:“别人都说他是酒后失足才跌到湖里…可是我都看见了,不是这样的…”
荞荞听见他那句话,心下才一松,后两句却登时叫她的神经又紧绷了起来:“什么?”她撤身,扶住一川的肩膀,看向他的眼睛,“小川,你看见什么了?”
一川低头,沉默良久,才一字字的吐了出来:“成哥哥说别让我把留意到的事跟其他人说,可是荞姐姐也不是其他人,我就说了,那个人是被活活闷死的,我从窗户缝里亲眼看见的,木盆还掉到地上,好害怕…”
荞荞看着他的小脸又一寸寸的白下去,话也说不到点子上,忙道:“好了好了,我们先进屋吃点东西,再慢慢说。”
一川轻轻嗯一声,点了点头。
荞荞见他这副模样,又是情急,又是心疼,屈身揽着他进了自己的房间,又抱到凳子上,喂着吃了些点心和水,见他的脸慢慢恢复了血色,才放下心来,温声道:“小川,给姐姐好好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一川咽下一口甜梨水,从怀中掏出了那两张已经皱皱巴巴的纸。
. . .
离上次狄军大溃已经过去了两天,成斐没有下令乘胜追击,只吩咐下去休整军队,不过这段时间虽暂时停战,对面北狄的惶惶情状可想而知,所占之地已在悄悄后退,军报传至西潼关,又转往西北,八百里加急,事况又紧,想来必定会仓促准备完毕,正赶往此处增援。
很快,放出去的探子便证实了成斐的猜测。
湳城的军队和从西潼关还能征集来的粮草辎重,是他们这场战争中仅剩的唯一筹码。
不过困兽在笼中残存的一点力气罢了。
成斐笔上饱蘸了朱墨,提到舆图上湳城、西潼关和开河沿路三线交汇的长华驿上方,从毫尖上渗出的一点墨汁恰巧滴落了下去,啪嗒一声轻响,染上一点朱红。
帐中沉寂间,岑帆撩帐进来:“大人,司马尹知道了狄军前战大败的消息,昨夜没撑过去,心悸而死。”
成斐点了下头,眼睛仍落在舆图上,淡淡道:“另一个呢?”
岑帆立时反应过来他指的是徐漮,忍不住冷冷一嗤:“他倒还活着。”
嗒的一声,成斐将笔杆架在砚台上:“以叛军之罪,处了。”
. . .
长华驿其名为驿,但实际上所占方圆有一个村镇大小,在陈狄的中转之处,因地界太小,且势平旷,并不怎么引人注意,其间多驿站,最大的一处名为长华,此地才顺着得了名,往日来往行人客商却大都要从这里经过,歇脚两天,尤其雪降之后,旁处供给不足,路又难行,更是不得不经过长华,因着近来战乱,才搁置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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