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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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是战事在即,人心总是不安,庵堂前香火鼎盛,人烟如织。

楚璇下了马车,正要往静水庵里走,那一直跟着她们的男子突然快步上前,拦在了她的面前。

“贵妃娘娘,请跟在下走一趟。”

楚璇提起几分警惕地看向他,以眼角余光向后瞟,见暗中保护她的禁卫被几个执剑的人挡住了,根本过不来。

她强按捺下心底的恐惧,脑子飞快的转,这是京城,天子脚下,不会有人敢来劫持她的,即便有人有这个胆子,也不会做的这么明显啊,她在庵堂前、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虏,萧逸一定不会罢休的。

因而她站着没动,只冷冷地看着面前这个人。

他身穿黑色锦衣,头上脸上无任何遮蔽,坦然地面对着周围人的目光,似乎并不忌讳别人看到他的脸。

短暂的沉默,那人温和且恭敬地补充:“梁王殿下有请。”

楚璇一路都想不通,外公若要见她,为什么不直接向宫里递帖子,就算他们近来疏远了许多,可是并没有翻脸,这帖子递进宫,她不会不理会的。

马车略微颠簸,她紧靠在车壁上,强迫自己静下心,把近来发生的大事再捋一遍,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

大约两刻,马蹄铁‘咣咣’重踏在地,一声嘶鸣,马车停了。

画月搀着她下了马车,刚想入府,那人复又拦在她们跟前,掠了一眼画月,道:“梁王殿下只要见贵妃,其他闲杂人需到别处等。”

楚璇轻按了按画月的手,温声道:“你跟着他们走,别乱说话,不会有事。”

画月仓惶不安地看着楚璇,唇轻微打颤,楚璇向她投去安抚似的目光,把手松开,立刻便有护卫上前,把画月带走了。

楚璇刻意放慢了脚步留心看着,见护卫带着画月走了西偏侧的角门……她越发笃定是出了什么事,不然这个阵仗,总不可能是外公想她了,要来跟她重聚天伦。

可是,近来她并没有做过什么特别的事啊。

长秋殿藏毒之后,外公埋在内宫的钉子都被萧逸给拔了,而骊山之后,他们又疏远了许多,好几个月没有联络,根本乏有交集,怎么可能……

楚璇突然一滞,若是不因为近前的事,那就是因为从前的事。

萧鸢死在乐坊,他在宛州安排的事又无疾而终,这些外公都还没查出个究竟来。难道……是怀疑她了吗?

可是,无风无浪的,为什么要突然怀疑她?

思虑间,走过渌水渠,穿过抄手廊,转眼到了梁王的书房外。

趁着护卫上前通报,楚璇闭了闭眼,压下心头浮跃的慌乱,再睁开眼时,已是一片乌灵静澈,仿佛最清浅的水溪,垂目就能望到底,藏不住丝毫的秘密。

通报的护卫回来,抵着门,微躬身请楚璇进去。

书房内燃着极浓郁的香,直扑鼻翼,楚璇已放松了心情,甚至还凝神仔细辨认了一下,是沉檀龙麝中的沉香。

闻上去味郁且正,出香是极醇的,甚至连奉进内宫的贡香,都未必会有这样的品质。

嗅了好香,自然该高兴,她唇角微挑,敛袖上前,微微压膝,行了在闺中时的旧礼:“外公,大舅舅。”

梁王放下手里的香勺,歪头冲她温和一笑:“璇儿来了。”仿佛是个极和蔼慈善的长辈,一边调香一边等着将要来看望自己的晚辈,而这晚辈必是真心挂念着他,不会是被他劫虏来的。

楚璇也极入戏地扮演着她的孝女贤孙,走到梁王跟前,拾起刚被他搁下的香勺,自着浓釉嵌珠的泰蓝圆钵里舀起些许香粉,放进了香鼎中。

梁王含笑看着她,道:“璇儿,今儿叫你过来是有些事想问一问你。”

楚璇点了点头,乖巧道:“外公请问,璇儿定当知无不言。”

“我从楚玥那里知道些事,你二舅舅生前是荒唐了些,可没想到他竟这么荒唐,把主意打到了你的身上。也是我教子无方,让你受委屈了。”

楚璇的脑子里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楚玥?她怎么会知道这些事?

她随即想到了更严重的事。

不好的预感油然袭来,心直往涧潭深渊里坠。

果然,梁王将话锋一转,眸中含了几分犀利地看向楚璇:“就算你二舅舅得罪了你,你跟外公说就是,外公会为你做主的,你何必要对他下那样的毒手?”

楚璇的心仿佛在涧底被冰水浸了个透,强撑着最后一分镇定,轻轻说:“我不明白外公在说什么。”

梁王渐渐收敛起多余的神情,轮廓紧绷,目露寒光,紧紧将楚璇盯住:“鸢儿派去宛州的人无功而返,至今都查不出是谁泄露了机密。而他自己更是死得不明不白,至今都没找到凶手。我一直弄不明白,对方到底跟鸢儿有什么深仇大恨,竟会下次毒手,直到楚玥告诉我……”

楚璇脑子转得飞快,原来列这样的阵仗,果然是怀疑上她了。不……他没有证据,萧鸢的死不是她干的,她甚至事先都不知情,不可能找得到对她不利的证据。

这样将她掳过来,这样色厉内荏,是在诈她,对,一定是在诈她。

楚璇装出惊惶失措的样子,跪倒在地,抽噎道:“我……我只是泄露了关于宛州的事……”

事情到了这地步,若说她是完全无辜的,外公和萧腾这两个人精铁定不会信。且她现在也拿不出能完全证明自己清白的证据,外公既下了这样的狠手把她强掳回梁王府,那肯定是不问出点什么不会罢休的。

那不如冒冒险,把宛州的事认下来,反正萧鸢已经死了,上宛仓的得失跟这一条人命比起来是不值一提的。充其量只是她携怨报复,因为记恨萧鸢而出卖了他,这事出有因,且也并不是顶天的罪过。

想通了这一点,她便不觉那么心慌了,只装出一副胆颤模样,以柔弱为遮掩,暗中留心着外公和萧腾的反应。

一直沉默的萧腾前倾了身子,目光锐利地看向她:“你承认宛州的事情是你泄露的?”

楚璇咬住下唇,怯怯地点头:“我就是不想让二舅舅太得意,我知道错了,大舅舅你帮我向外公说说情,我下次不敢了。”

萧腾神情探究:“先不忙着说这些,你只告诉我,老二的计划如此严密,你是怎么知道的?”

楚璇绞了绞衣角,喏喏道:“那日二舅舅让我和三舅舅去他的书房,我在他书房里发现了舆图,笔正搁在宛州的位置,粮仓上的标识被磨得发了白……又在走时遇见了几个宛洛守军,锦衣下穿着破衣,我回宫后从陛下那里听说宛州在闹灾荒……我胡乱猜的……”

萧腾沉沉笑开:“你胡乱猜一下就猜的这样准,璇儿,你可真是厉害。”

楚璇当然没有这么厉害。

若不是她父亲提前告诉了她当年徐慕遇害的内幕,若是没有这前尘往事给她提醒儿,她怎么可能猜得这么精准。

但是,她决不能把父亲牵扯进来,她不能暴露父亲的身份,不能让萧逸辛苦布下的局毁在她手里。

楚璇眼中划过一道幽光,绞着衣角,轻声道:“是二舅舅告诉我的……”

“你胡说。”萧腾不似梁王那般严厉,只倚在绣垫上,清淡道:“老二就算为人狷狂,可不至于如此不着调,他会把这么要紧的事告诉你?”

楚璇垂下眸子,睫羽微颤,把手往自己的怀里缩了缩,哽咽道:“他没有明说而已。那天我们在书房里,二舅舅说他很感念父亲对他的回护,父亲为了他连官位都丢了,这个情他肯定承。还说……”

她装出一副惧色,偷眼看了看萧腾,声音像是蜷在了嗓子里,透不出来,但又恰到好处地让两人都能听见:“二舅舅还说相比之下,庭疏表哥就太不是东西,都是自家人,他见死不救看着自己的亲叔叔陷入官司绝境就算了,还好像生怕连累了他似的,往陛下那里送了许多对二舅舅不利的案宗。”

萧腾听罢,脸立即阴沉下来,颇有顾忌地看了眼梁王,冲着楚璇厉声道:“你就说你的事,扯这些不相干的事做什么?”

楚璇一哆嗦,忙带着哭腔道:“我是在说我的事啊,我是复述当日二舅舅的话,不然我怎么说的明白……”

她抬手抹起了眼泪,哭得涕泗横流,幽怨至极:“外公,您可得明察啊,我就敢背地里使点坏,不敢要人命的,更何况那人还是二舅舅,借我十个胆子我都不敢,我也没那本事啊,您不能由着大舅舅冤枉我。”

萧腾脸上挂着愠色,冷声道:“我何时冤枉过你?如今你自己的问题都还没掰扯明白,倒先来挤兑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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