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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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当宣室殿是什么地方,你想来就来,就走就走啊。当我是什么人,你高兴了过来摸两下,不高兴了就要把我丢下,做梦!今天我就得给你改改你这薄情寡性的毛病。”

萧逸边拖着她走,边凑在了她耳边,咬牙切齿地说。

两人靠得太近,他的鼻翼几乎贴在了楚璇的耳廓,混浊着龙涎香的气息顺着颈线飘下去,把楚璇的狠劲都冲淡了,她反抗的动作渐弱下来,但心里还是不平。

她薄情寡性?

他怎么不说他自己心机深沉,翻脸如翻书呢!

萧逸将连连挣扎不安分的楚璇锢在怀里,拖上了御阶坐回御座,紧捏住她的手腕,与她四目相对,静视许久,萧逸凉凉道:“跑啊,接着跑啊,信不信我把你锁起来。”

楚璇咬牙卯足了劲挣扎,可萧逸这混蛋的手劲太大了,捏得她的手腕‘咯吱咯吱’响,她气鼓鼓道:“你欺负人!”

萧逸把她的两根细腕子挪一只手里捏着,腾出只手把她鬓侧快掉了的金钗扶正,问:“我怎么欺负你了?分明是你脾气太大。”

楚璇怒道:“从前你都是让着我,哄着我的,把我哄得对你动了心,掉进你织的情网里了,你就不让我不哄我了。你这分明是蓄谋已久,还哄着我让我给你生孩子,那等孩子生出来你不是更翻脸比翻书快了。”

萧逸愣怔了片刻,脸色突然回暖:“哦,原来你是因为这个啊……”

楚璇气得鼓起了腮,瞪着他。

萧逸试探地、缓缓地把捏在她腕子上的手松开,道:“其实我脾气一直不怎么好。”他竖起一根手指揉了揉自己的眉尖,轻咳一声:“那个……其实你说得也没错。我从前就是故意耐着性子装出来一副好脾气的样子,我要是不哄你不让你,那你什么时候能爱上我啊。我也太惨了点……”

“你这个骗子!”楚璇给他下了定论。

萧逸神情眷眷地凝睇着她,幽然叹道:“可我是真得爱你啊。当皇帝当到我这份儿上,还得自己下场去往回骗女人,我可不惨嘛。”

楚璇双手合放于襟前,敛眉正目、神色严肃地思索了许久,久到让萧逸觉得自己好像是犯了重罪、等着宣判的犯人。

“……你给我一颗糖。”

楚璇仰起头看他,张开了小檀口,像池塘里等着被投喂的小金鱼儿。

萧逸忙翻出盛糖的小瓷砵,捏起一颗金黄莹润的桂花糖,放进楚璇的嘴里。他紧接着亲了亲楚璇的额头,轻声道:“不许生气了啊。”

楚璇倨傲地抬起下颌,边**着嘴里的桂花糖,边高冷地说:“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骗秦莺莺?”

萧逸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突然起身,扭了一下柜子上的龙柄凤头壶,柜子底部倏然弹开一块木板,竟是个小暗格。

他把手探进去,又拿出来,手上多了一样东西。

楚璇定睛细看,见是一枚铜镜,颜色沉暗,浮雕着复杂的纹饰,且铜镜上被凿了几个小圆孔。

她的脑子转得微微迟滞,突然闪过一道雪光般的激澈清灵,道:“迦陵镜!”

那别夏留下可调遣胥朝部分军队、秦莺莺在苦苦寻找的信物,原来早就在萧逸的手里了!

萧逸点头。

楚璇耐着性子等,可他迟迟不说话,自己又低不下身段发问,可心里又实在痒,便含着颗糖,嫌弃道:“你拿着张镜子呆呆站着不说话的样子,实在太傻了。”

萧逸:……

不是,这怎么回事啊?

每次他想立点规矩,占点上风,都得被这丫头反压一头。他好歹是个皇帝啊,能不能给他留点面子?!

楚璇盘腿坐着,不耐烦地催促:“你到底说不说?天太晚了,快说,说完了好睡觉。御医说我现在饮药,最迟子时之前就得睡,不然养不好身子不好怀孩子。”

终于把杀手锏祭出来了。

萧逸认命地叹了口气,耷拉着脑袋坐回来,避开楚璇想拿迦陵镜的手,道:“别摸,为这镜子折了太多人命,不祥。”

楚璇这一回儿难得乖巧听话地把手缩回来,近近望着这枚充满传奇的迦陵镜,它泽漆细腻,匀净无疵,细细分辨,镜上的纹饰果然是迦陵鸟。

“迦陵乃瑞鸟,于极乐世界中,乃弥陀所化,其声悦,乃佛教中的吉音。”楚璇朗朗而吟。

萧逸道:“不错,迦陵鸟乃祥瑞之鸟,而铜镜是可鉴容正衣冠的,也是好物件。就是这么件东西,寓意好,用处好,可偏偏掀动了数十年的血雨腥风,累得许多人因它而丧命,倒真不知是世事无常,还是人心贪得无厌。”

他话中流转着淡淡的伤悒,楚璇握住他的手,猜测:“徐统领是因这枚迦陵镜而死?”

“是。其实我没有跟秦莺莺说实话,徐慕在拿到这枚镜子后,为防有变,立即就把它交给了你父亲。后来你父亲在丰邑台找到徐慕尸体的时候,发现他的身上有被搜查过的痕迹……”

楚璇灵光一闪:“所以你才认定杀徐统领的是别夏的后人?因为知道这枚迦陵镜存在的人本就少,而同时知道徐统领的身上有这枚镜子的人就更少了。”

“可是……不对啊,你刚才说是因为胥朝内乱,处于颓势的那一方为求庇护而把镜子献给了你。这怎么可能?当时你也只是个孩子,他们就算寻求庇护也该找梁王,怎么可能来找你?况且别夏那么精明的人,是一定会把镜子交给自己最信任的人,对方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就背叛了已故的主人?”

萧逸的神情陡然变得微妙。

楚璇恍然:“连这句话都是假的?你全是在骗秦莺莺!”

萧逸笑道:“是呀,就是在骗他。”

楚璇望着他那张俊秀的脸,一时心情有些复杂。

太会骗人了。连她都被骗了。太危险了……怎么能嫁给这么会骗人的男人?

萧逸丝毫没有察觉到她那些迂回幽深的心思,只紧张地看看更漏,加快了为她解惑的语速:“你刚才说别夏的心腹为什么会背叛她,就两个字——人心。别夏再能耐也不是神仙啊,算不到她死后几十年的事情。她是将迦陵镜留给了绝对不会背叛她的心腹,可几十年过去了,人心思变,那心腹也有儿孙,他们自父辈手里继承来这至宝之后,想要以此为筹码,在胥朝内部夺权,但又担心会失败,所以先向大周示好。”

“对方投奔的不是我,是我的父皇,早在我继位之前,胥朝那场内乱就开始了。父皇生前与他们约定,大周皇帝为他们提供后路和避难之所,万一他们失败可来大周安度余年,但作为交换,他们得把迦陵镜交出来。”

“谁知这场内乱持续了近十年,到胜败既定时,大周内部早已改换了天地。天地虽改,但父皇为他们安排的后路还在,连同皇位一起传到了我的手上——包括你的父亲,也是父皇生前为我安排下的。”

提起亡父,萧逸的语调有些低徊,低着头,半天没再说话。

楚璇抿了抿唇,轻声道:“要不……改天再继续说,今天太晚了,我们早些休息。”

萧逸摇头,声音微哑:“没事,还有一点点了。其实我也奇怪,当时那个局势他们为什么不去找梁王或是去找别夏的后人,今天之前我也一直想不通,但秦莺莺今晚告诉了我,原来当年别夏是跟梁王闹翻了。”

“他们可能会从父辈嘴里听说这一段往事,知道梁王不可信,甚至觉得一旦把迦陵镜交给心狠手辣的梁王,都免不了要被灭口的命运。至于为什么不把东西物归原主,还给别夏的后人,只能解释为忠心不再了,毕竟隔了一辈。既然已从父皇这里得到了保命符,再惊动别人只会增加风险,不如选一条最稳妥的路来走。或者……”

萧逸的瞳眸陡然转暗,他紧握住楚璇的手,道:“我刚才想到了另一种可能。他们可能觉得,若要把东西交还给别夏的后人,就一定会惊动了梁王。你还记得吗?你曾经分析出来,别夏的后人若还活着,一定是有身份的人,那么这个人可能离梁王太近了……他们是一群贪婪冒进且乏有忠心的人,不愿意为旧主人去冒风险,所以干脆把两者都舍弃了,直奔我而来。”

离得很近……楚璇只觉脊背有些发凉,低声问:“你觉得是谁?”

萧逸摇头,他闭了闭眼,又看向那枚迦陵镜,笃定道:“不过不用担心,只要有这枚铜镜在,迟早有一天能把他钓出来。”他轻翘了翘唇角,道:“这不是已经钓来了一个秦莺莺。”

楚璇惊呼:“秦莺莺?他跟……是一伙的?”

萧逸笑道:“我让你拿他练手,修一修识人的本事,你偏不往心里去。这人到目前为止露了不止一处马脚,你竟一个都没看出来。”

楚璇只觉舌头都要打结,半天才结结巴巴道:“我……我笨。”

萧逸揉了揉她的额头,道:“不笨,只是跟我比有点笨,不过话说回来,这世上大多数的人跟我比起来都笨,你这样也算不得丢人。”

“秦莺莺着实是个练手的好对象,不要浪费了,我把答案告诉你了,你再观察观察他,看能不能看出点什么。我还是不信,你说你长得这么漂亮,怎么能是个笨的呢?”

在萧逸满面的疑惑不解里,楚璇觉得自尊受到了巨大伤害,默默地起身,独自回了内殿,把门从里面锁了,抱膝坐在床上默默舔舐伤口,就是不让萧逸进来。

直到萧逸边砸门,边撕心裂肺地喊:“璇儿,你就算天天子时之前睡,把身体养得再好,你不放我进去,也还是生不出孩子啊!”

楚璇才勉为其难,把他放进来了。

……

这边还可跟秦莺莺有一搭无一搭地调心眼,可韶关的战事却是连一刻也等不了了。

梁王上书请求改立自己的孙子萧雁迟为云麾将军兼征北主帅,萧逸很干脆地准了。

至于为什么梁王会遂了楚璇的意把萧雁迟捧上位,大概除了局势所迫和军中支持外,还因为他对其长子萧腾的忌惮。

萧腾居世子位多年,儿子各个出息,不是执掌大理寺,就是拥军驻扎在淮西。自萧鸢死后,便再无牵制他的人,眼瞧其一人独大,梁王应当也是寝食难安的。

这样一个多疑多思的人,是不会对自己的儿子就不去怀疑的,毕竟……他老了。

这样一番波折,任谁都没想到,最后得益的人竟然是萧雁迟。

一朝封帅,执掌十万兵权,可真是后来者居上,把王府里其他的兄弟都盖过去了。

楚璇本该替他高兴的,可最近家事缠身,只觉乏力心累,高兴不起来。

萧逸派人把楚玥秘密送去了崖州的律院,命人严加看管,据说那是专门关押犯了错和发了疯的罪妇之所。

果不其然,她母亲就找上门来了。

楚璇不能把事情的真相全都说出来,两人自然不欢而散,没几天她就接到了兄长楚瑾的书信,说他不日将会抵达长安。

楚璇猜测着,母亲恐怕给父亲和兄长都去了信,父亲是个明白人,应当猜出了来龙去脉,也知道她不是个心狠手辣的,大约不会杀楚玥,所以懒得管。

而兄长……楚璇其实对他很陌生。

明明她知道,自己躲在深宫里,若是不想见,凭楚瑾就算有登天之能也见不到她,可心底就是隐隐不安。

她正愁云缭绕,高显仁来了,说请她去一趟宣室殿。

“宛洛大军明日出征,雁迟公子……哦不,是云麾将军非向陛下请求要最后再见一面娘娘,不然他不走。这么个愣头青,陛下软的硬的都来了,就是撵不走他……”

楚璇跟着去了,刚进殿,就听雁迟那明朗的嗓音从西偏殿传出来。

“陛下,从骊山行宫的事后,臣仔细想过了,有些事是强求不来的,臣若是还存着那样的心思,不光对臣自己不好,对娘娘也不好。做臣子应当有做臣子的本分,臣蒙圣恩,是真得想安安分分为官,老老实实守疆的,臣今天来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告个别,告个别不过分,我们还是表兄妹呢。”

他把话说得这么谦卑懂事,萧逸的脸也冷不下去,只幽幽看着他,很为难的样子。

萧雁迟见他沉默,知道有了松动,忙要说些好听的话:“臣其实一直都很尊敬陛下的。您英明睿智,又年少有为,实乃天下铮铮儿郎的楷模。父亲也一直教导臣,应道尊敬长辈,尊老爱幼,臣铭记于心,不敢擅忘。”

萧逸听了些恭维话,本已有些飘了,突然觉得不对,横起扇子指他:“你等等。你说什么?尊老爱幼?”

“你说谁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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