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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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见到记忆中熟悉的小屋, 谢依依总算弯了弯唇角,只是笑意带了几分艰涩。

谢凌川给她派的侍卫皆是最衷心的,亦是为了救她中了毒箭, 只是那几人中的箭太多,她去给那几人探气时, 才发觉那几人已没了性命。

她紧咬着唇恳请风无珩底下侍卫帮着她一起将慕明韶移入了小屋之中的床榻上住下,而后望着空旷的屋子,心底微凉,急匆匆又往屋门外冲去。

“救救他……”

她对着外面空气高喊一声, 半天没人回应。

将小屋的三扇门敲了个遍,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她记得先前慕明韶在这里与一个中年男人见过面, 她只能猜测慕明韶所说的就是那人。

可这会儿她根本找不见那人。

从屋前绕到屋后,她几乎喘不过气来之时,却在那条清溪碰到了位面容像在三十多岁的女人,正在池边缓缓穿着衣裳,墨色长发湿答答落在身后。

那人听闻动静, 也侧过眸子望向她,嗓音如溪水般清冷,“你是谁?”

“救救他……”

溪云皱紧了眉头, 脸色有些不耐。

谢依依猛喘了几口气才反应过来, 缓声道:“慕明韶……”

“他?”

溪云低声轻嘲一声,慢条斯理地继续系起了对襟的系带, “我欠他和他娘的早还清了,他当初既说我不必再帮他,那我自然应该乖乖照做。”

谢依依踉跄跑到她身侧,揪住她衣袖,泣声恳求道:“当我欠您的, 他说只有你能救他……若你救了,我往后便欠你一个恩情……”

她垂眸望了眼,却是冷冷问道:“你与他什么关系?”

谢依依想让她先别问了,哪知那人却凑到她颈侧闻了闻,“你救不了吗?”

她呆呆摇了摇头,想出声催促人时,才发觉女人已慢慢朝前走去。

“我去瞧一眼。”

风无珩将人放在榻上以后,顺道将淬了毒的箭头摆放在桌上,此刻领着侍卫退出屋去。

谢依依见了,轻声道:“他中的是这支箭头上的毒。”

溪云伸出纤长手指捏着箭头看了眼,又侧过脑袋,望向她,“你说我救了他,你往后就欠我一个恩情?”

停顿片刻,不等谢依依答复,便兀自道:“我要你的血,若我去寻你要,你不能拒绝。自然,我也不会要了你的性命。”

“好。”谢依依半点儿也未犹豫。

溪云眉间微蹙,言语间甚是不解,“为了他,可不值得。”

谢依依未立刻回她,踱步走了一小步,俯身握住慕明韶微凉的手,“值得的。”

而后,又听她淡淡道:“小姑娘,你是没见他薄情的模样。”

“我见过……”谢依依抿着唇回她,“如今他背上的伤,是为了护着我才受的。”

其实今日之事与她无关,但他既能做到这种地步,她就想着,再给他一次机会。

总归这会儿是在她的地盘上,亏不了她。床榻上的人,还穿着谢府仆从的粗布衣裳呢。

“他会如此?”溪云听她这般说,语调带了几分不信任。

她松开手,回眸望她,用力点了点头,柔声催她,“我已应了您的要求,求您救救他。”

溪云瞥了眼床榻上的身子,微微颔首,“你出去,小姑娘不好见血。”

谢依依咬了咬牙齿,没走。

“我能见,我受得了。”

最后,血肉模糊间,她还是没能受住,险些吐在屋中。

溪云动作狠厉,她心疼,却不敢扰了人,只能乖乖退出了屋去,在堂前坐下等候。

她心下忧虑,一时察觉不出时间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溪云出了屋,在她身旁坐下,轻拍了拍她纤瘦的肩膀,语调清淡:

“暂时保住了他的命。”

她侧过脸望了眼人,微微颔首,搭在腿上的双手不住打着颤。

这番话,慕明韶自然是没醒,她没胆子再进去瞧了,轻轻问了声,“您与他是何关系?”

她上回没料到这女子,这会儿瞧来,与慕明韶应当有何联系。

“是他母亲的……好友。”溪云停顿半晌,才回复她一个不怎么明确的答案。

她缓缓蹙起秀眉,“那您救他还要与我谈条件?”

溪云低笑了声,回过眸子,直直望向不远处的深林,“我与他两清,之后凡事都该算得明明白白。”

听得她攥了攥掌心。

慕明韶一直是这样的性子,付出多少便要讨回多少。

她有些想知晓他过去如何,却又不敢开口问,只咬了咬唇,心中纠结着。

溪云却忽与她开了口,“旁的事,等他醒了你自己去问。”

她怔了下,不自觉接上句,“还有多久他才能醒?”

“彻底解毒的药在我夫君身上,至少也得等他归来。”溪云直起身,随口回她。

她敛下眸子,轻声问道:“我……我能去看看他吗?”

溪云没说什么,朝着另一间屋子走了过去。

她抿了抿唇,还是起身进了屋,脚步格外沉重地走到慕明韶身侧,俯身抚上他脸颊。

鼻息比先前强了不少,只是嘴唇微微发紫,实在令人放不下担忧的心。

她静静在床沿边坐下,柔嫩的指腹缓缓描摹着慕明韶的眉眼。

失了那道眸光,他这会儿瞧来,亦不过是个普通人,只是容貌远胜寻常之人数倍。

不知道望了多久,她才缓缓收回手,叹了声气。

恰巧回眸时,余光瞥见搭在一旁桌上静躺着的箭头,竟是鬼使神差地拿了过来。

她想,自个应该不会怕箭头上的毒。

拢起衣袖,露出一截白嫩的小臂。

刹那间,她竟想将箭头刺入肌肤。

溪云握住她手臂,迫得她不得不停下动作。

谢依依转过眸子,诧异于她进屋时的悄无声息,以及她脸上那抹复杂的神色。

“我刚才糊弄你的,将这碗药喂他喝下。”溪云脸色极为不善地将手中箭头丢到地上,递了碗浓黑散着热气的汤药过来。

谢依依垂眸盯着箭头,这会儿细想来,她竟也不知为何自己会生了那样的念头。

她接过瓷碗,颤抖的手震得碗中汤药四处晃悠,滚烫的汤药也衬得她那只纤白素手格外冰凉。

“没有汤匙吗?”要将汤药喂给慕明韶时,她才愣住了。

溪云瞥了眼慕明韶半死不活地模样,极为不耐地回她:“直接将碗口对准他的嘴。”

她抬手双手试了试,这样,汤药分明会洒去大半。

溪云落在她身上的眸光浅淡,似乎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俯身捡起箭头就走了出去。

她咬了咬牙,还是自个先抿了小口汤药。

苦得她险些吐出。

她尝过那样多药,还不曾喝过这样苦的。

但到了这儿,她还是弯下腰,对着慕明韶泛紫的唇,渡了过去。

一小口一小口,结束之时,她有种口中那古怪的味儿一辈子也散不出去的错觉。

而后,她继续瞧着那张脸,竟是在旁边沉沉睡了过去。

“依依……”

一声极轻柔的唤声在她耳边响起,令她在一段好梦终结之处缓缓醒来。

揉了揉惺忪双眼,她眨了眨眼眸,就瞧见慕明韶正用那日温柔得足以溺死人的墨眸望着她。

她心下微惊,轻声问道:“你…你好些了吗?”

慕明韶眉眼微弯,“你这样压着我,后背的伤口可好不了。”

这会儿她才完全忆起先前发生的事,准备起身,却忽地被人搂住细腰。

慕明韶坐直身子,将她紧紧扣入怀中。

谢依依下意识推了推他,“你…继续歇着。”

动作轻柔地似在挠痒,慕明韶不舍得松开,贪婪吸嗅着她青丝间的淡香。

“如今我醒过来,再歇着,你何时走了如何?”

“我不会……”谢依依紧咬着下唇回他。

“依依。”慕明韶将脑袋搭在她肩上,没回,只喃喃唤了一声,嗓音还有几分虚弱。

谢依依没敢动弹,生怕自个动作太剧烈,让他伤口开裂。

感受到她的谨慎,慕明韶微叹了声气,要将她松开。

谢依依却不愿了,双手紧紧扯着他衣袍一角,“我…你……”

她支支吾吾半晌,许久才说出一句完整的,“今日多亏了你。”

“本就是冲着我来的,你不必…再想着这些……”

慕明韶无奈摇了摇头。

他的确希望谢依依能够同情他,却也不想谢依依又觉得自个欠他什么,不管不顾地将一切还他,与他两清。

谢依依没说什么,环过慕明韶的腰,动作极小心地让他在榻上躺上。

慕明韶乖乖配合着她。

谢依依收回手,望着掌心黑红色血迹,不得不叮嘱道:

“你…你先在这儿修养两日,过几天,我来接你回谢府。”

慕明韶点了点头,听话得找不出一点儿错处。

他心里自然是喜悦的。

这原本,就是他原先所想。

只是,这会儿一个盼头达成,他竟又有些不满足了,被迫强行压下,目光灼灼望着谢依依,“我好好养伤,等着依依来。”

谢依依忽地撇开了脸。

慕明韶壮着胆子,握住她软嫩的小手动作轻柔地把玩起来,轻声问她:“救我的是个女子?”

谢依依想将手收回,看着慕明韶惨白脸色,还是忍住了,姿态乖顺地点了点头,问了声:“她与你是何关系?”

“依依吃醋了?”慕明韶眸子微亮,“放心,除了依依,旁人皆入不了我的眼。”

他说得信誓旦旦,令谢依依不知如何回他了。

只突地收回手,闷声与他道别。

“旁的事,往后再说。时辰不早,再拖下去,兄长该急坏了。”

他在床榻上点头应下。

谢凌川于谢依依而言代表什么,他比旁人都清楚。

更何况,谢依依与他所说的是“旁的事,往后再说”。

他们还有往后。

慕明韶在小屋中守着,五日后,谢府侍卫果真如约而至。

他既醒了,自有法子将体内余下的毒素排出,三日之时,他伤口便好的差不多了。

他心急,心里念着谢依依的话,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那几个侍卫给他带的衣裳依旧是粗布仆人服饰,只是里面绣了谢家的标志。

的确是他盼了许多日的。

至少,能与谢依依朝夕相对,再多的,急不来。

偏偏他心里佛得很,谢依依却不让他佛了,让他进了她的院子,还吩咐侍女带他去沐浴。

他不习惯,还是自个来得。

小丫鬟便提前与他说了,谢依依卧房就在净室令一扇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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