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厢, 屋内的普宁郡主看到父亲的额头上滑下一滴冷汗。
邵王也感觉到了女儿的视线,他不免有点下不来台。
当初选中宣赞做郡马的时候,他跟女儿将宣赞夸得“马中赤兔, 人中吕布”一样。
女儿不喜欢宣赞的外表,他还可以用看人不能看外表,要看真本事,糊弄过去。
但现在不一样了, 宣赞被花荣毫不留情的完全碾压。
普宁郡主此时冷冷的道:“这么看宣赞并没有你想得那么优秀, 很一般,所以, 我要和离!”
“和、和离?怎、怎么可能?你是宗姬, 不可能的。”
普宁郡主一直压抑的心情, 此时在父亲断然拒绝下,更是跌向了谷底,只觉得心中郁结, 痛如刀绞, 喉头一甜,身子一凛,便喷出一口血来,整个人向一旁倒去, 幸好丫鬟眼疾手快接住, 但郡主整个人已经没了意识。
邵王吓坏了, 忙喊道:“叫御医——”
抢救了半晌, 郡主才悠悠醒转,但第一个动作就是揪住父亲的衣袖, 艰涩的道:“若是不能和离,我就做个眼盲口哑的人。”
邵王妃向来对丈夫言听计从, 见女儿忤逆丈夫,便劝道:“你虽然是郡主,但也是个女人,女人家哪有嫁人了,再和离的,人家都会说是被休了,以后如何抬得起头?”
“难道我现在就能抬得起头吗?今天我坐在那里看马球,如果我知道会受到那么多嘲笑,我就是死也不会出门。”普宁坚定的道:“我听你们的,嫁了。现在我要听我自己的,彻底了结它!”
邵王见女儿能一张口说这么多话,想必身体已经没大碍了,“这件事没商量的余地。你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也不行。”
普宁送给他一个冷笑,并不说话,将眼睛也合上了。
邵王和邵王妃又劝了几句,仍旧不见女儿吭声,以为她开始闹脾气,决定先晾一晾,相继起身走了。
过了几天,他们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
女儿所说的做一个“眼盲嘴哑”的人,原来真的落到了实处,不说话,不睁眼,一切都和她没关系。
人虽然活着,但拒绝和外界交流,和死人也差不了多少。
邵王又不能强迫她睁眼开口说话,大发雷霆了几次,女儿仿佛连耳朵都聋了,浑似什么都没听到。
邵王只得做出了一点妥协,“这样,父王将宣赞调往外地,你也不用见他,做个名存实亡的夫妻。”
许多和皇族女眷感情不和的皇家女婿都是这么处置的,无限期的在地方任职,只维持夫妻的名分。
普宁打定主意要和离,闭着眼睛,连哼都不哼。
并且从当日起拒绝吃饭,大有倔到底,把自己饿死的架势。
邵王就普宁这么一个女儿,所以当初在选女婿的时候,其实也有选儿子的意思,而普宁也明白父亲的心思,叫他选了一个他喜欢的女婿,当半个儿子看待。
她才捏着鼻子嫁给了父亲看中的宣赞,只是真的嫁了,她才知道丈夫就和鞋子一样,不能将就,不合适了,每一刻都难熬。
尤其再看到其他男子丰神俊逸,箭法还比宣赞更好,更加让她无法将就这一无是处的丈夫。
事情发展到绝食这步,面对奄奄一息的女儿,邵王终于松口了,“那就离!”
——
高铭没几天就听到了京中的八卦,总结起来就一句话,小李广完虐丑郡马,邵王府驱赶丑女婿。
宣赞不光颜值,连业务素质也被碾成渣渣,已经快自闭了。
而郡主豁出命要求和离,邵王已经答应,就差宣赞搬离邵王府了。
高铭觉得如果宣赞不主动找花荣的麻烦,不暴露自己的实力,估计还能多做一段日子的女婿。
但转念一想,原本郡主是会被他给丑死的,现在叫郡主找到借口和离了,也挺好,免得落得个身死的下场。
——
普宁郡主之前的丑丈夫,叫她抬不起头来,也就算和离了也不想出门,整日闷在王府内,郁郁寡欢。
连邵王妃娘家那边的亲戚都看出来了,于是劝王妃道:“郡主不高兴,很大程度是因为在姐妹们跟前丢了面子,只有把局面搬回来,郡主才能重新重获笑容。”
王妃叹气,“我何尝不知道,但如何能扳回局面?”
“这个其实也不难。只要新的丈夫比旧的丈夫更优秀,二嫁比一嫁更好。所以,王妃,您就给郡主再找个称心如意的新夫君。只要新丈夫无论是容貌还是武艺都比那宣赞强上一倍两倍甚至百倍,谁还能看笑话是,郡主这头也就抬起来了,甚至啊,这心里的伤疤也抚平了。”
王妃觉得有道理,转头就和王爷商量,“女儿虽然和离了,但也整日闷闷不乐,别再憋出病来的,那现在宣赞已经走了,咱们也该让女儿重新开始生活了。”
邵王何尝不知道,女儿肯定不能留在家里,早晚还得重新选一个郡马。
只是因为上次他选的郡马失策,将女儿折磨得憔悴不堪,这次他不敢再擅自做主张,而是难得的和妻子商量道:“女儿毕竟是郡主,还愁找不到称心如意的夫婿吗?”说完就见自己的王妃冷漠的看自己,于是尴尬的咳嗽了一声:“这次选的,肯定会合她心意。”
王妃心里明白,女儿毕竟嫁过一次,前一个丈夫给她带来的伤害太大,这一次的丈夫,必须要各个方面都让她满意才行。不说十全十美,也要十全九美。
“王爷,难道咱们也要学其他人?等进士放榜了绑个女婿回来?”
榜下捉壻堪称本朝婚配一景,只要是进士,都抢着要,甚至几家争抢起来,说罢进士绑架回家都不过分。
邵王不待见文臣,退一万步讲,找不到那么威猛的,那也得找个武人出身的。
他朝王妃摇头,“手无缚鸡之力,本王看不惯。”
王妃忍不住跟丈夫置气,心里想,究竟是你嫁人,还是女儿嫁人?!但也没说出口,只是不吭声。
忽然间,邵王想起了那日比箭的花荣来,“哈哈,这不正有个合适的人选吗?怎么把他忘记了?你觉得花荣怎么样,他是禁军副都指挥使。虽然本王我不待见他那模样,但这一次本王为了女儿,可以让步,女儿喜欢就好。”
王妃没见过花荣,于是问道:“他长得如何?”她对丈夫对男性的审美没什么信心,可别也像宣赞那样。
然后就听王爷不满意的道:“是个小白脸。”
那就好,王妃放心了,只要丈夫不待见,说对方是小白脸,那一定长得很好。
花荣家世,邵王还是满意的,忠臣良将之后,唯一不好的就是他老家不在本地,商讨婚姻大事不方便。
不过这也不要紧,先把他本人叫到府中来吃顿饭,旁敲侧击下,如果他本人有意,那再通知家里,水到渠成。
邵王是个急性子,打定主意就找了个借口,说是希望花荣对他府中的门客的箭术指点一二,就派人去请花荣。
王爷召见,理由正当,花荣没理由拒绝,爽快的答应了,就叫邵王府的人回去了。
高铭皱眉,“不是鸿门宴?你叫他女婿难堪,他保不齐也叫你难堪。比如大价钱聘来了神箭手,和你比试,然后放个冷箭什么的。”
“那就太好了,正好较量一番。”花荣自信满满,反而很有兴趣,“你不说还好,你一说我就更想去了。”
高铭总觉得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我还是觉得怪怪的。”
“那你就跟我一起去。”
“人家只请了你,我去算怎么回事?!”高铭一摊手,“我哪能那么厚脸皮。”
“也是。”花荣只能自己去了。
第二天正好是休沐日,早晨起来,花荣收拾妥当就出了门,骑马直奔邵王府。
等花荣走了,高铭坐在椅子上,心神不宁的不停的用手指敲桌面,过了半个时辰,实在受不了了,“备车,邵王府!”
——
在校场上,邵王背着手看着一溜射箭的门客,“本王那日见到你和宣赞比试射箭,你连发数箭,不知道你能否射得了连珠箭?”
邵王的上个女婿宣赞会射连珠箭,斗赢过番将,因此得到他的青睐,所以选女婿的标准不能低于这一条。
连珠箭,其实就是以最快的速度在最短的时间内射出最多的箭,比的是手速。
花荣道:“这个不难。我可以为王爷展示。”说着,取过旁边一个门客手里的箭,拉满弓弦,只是两只手关节都夹着羽箭,缩短了从箭囊中取箭的时间,一箭发出去马上搭上另一箭,一口气射出五箭,就在眨眼的功夫,且箭箭不虚。
邵王的满意捋胡须,“府里简单备了酒菜,你陪本王喝一杯。”
花荣觉得邵王倒还挺平易近人的。
两人才落座,就听管家来报,说高提点求见。
皇城司提点高铭,赫赫有名,这几个月就属他最出风头,邵王皱眉,心里嘀咕,他怎么来了?
但是花荣却清楚,“他可能是来找我的,他是我朋友。”
不是说不来了,怎么又来了?肯定是放心不下自己,不觉嘴角露出笑意,低头喝了一口酒。
邵王一听是花荣的朋友,再加上是高俅的儿子,皇帝跟前的红人,就笑道:“那来得正好,菜刚备好,快叫他进来。”
不一会,邵王就见一个年轻人打外面进来,正是那天花荣跟宣赞射箭,在旁边替花荣鼓劲的年轻人,他哈哈笑道:“原来你就是高铭,本王听过你的故事,只是一直没机会见你,来得正好,快坐下。”
高铭见桌子上酒菜,松了一口气,他听说花荣被邵王叫来,还担心邵王因为宣赞的事难为他,看来是他多虑了。
他给邵王作揖后,也没客气,就落座了。
邵王叫歌姬进来弹唱助兴,像所有的相亲一样,开始询问花荣的情况,“本王看你年纪也不小了,婚姻大事有着落了吗?”
高铭夹了一筷子菜,听到这话,手在空气中停顿了一下,才继续吃。
然后就听花荣道:“卑职还不曾成婚。”
很好,既然没有浑家,那其余的都不是问题。
邵王心里很美,却不想这时就听高铭道:“王爷,我也没成婚。”然后笑眯眯的看他。
邵王皱眉,又没问你话,你回答什么。
酒桌上在这一瞬间,迎来了沉默的尴尬。但高铭身经百战,这点小尴尬不算什么。
但邵王明显不行,半晌,邵王对高铭憋出一句话,“你既然没成婚,就叫你父亲给你说媒嘛,再不行,让官家赐你一段姻缘。”
高铭仿佛听到了什么金玉良言,不住的点头。
花荣在桌下忍不住又轻轻踢高铭的鞋帮。
这一次,高铭立即回击,踹了他一下,花荣一皱眉,斜眼看高铭。
高铭浑似没感觉到花荣在瞪他,仍旧看笑邵王,“王爷,您也知道,我在梁山当细作,外人都以为梁山都是一群莽汉,其实不然,也有美貌的女子,想当初,梁山有人给我做媒,想叫我娶一个女将,但被我一口拒绝了。”
提起这茬,花荣就打趣般的看高铭,“诶?我记得你当初可是在众人面前发过誓终身不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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