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王爷已下了逐客令, 穆淮谦只能摸着鼻子灰溜溜告退。
真是伤心,本来明天就可以见到小媳妇的……
回到穆府, 穆淮谦洗去一身的尘土臭汗, 换上一件湖蓝色点银白素团纹的薄绸夏衫, 之后便神清气爽去了书房,穆淮谦的书房摆置很朴素低调, 内设一张宽大的书案,其上笔墨纸砚俱全,墙角立着两面大书架,书册门类多以兵法器谱居多, 另有一架摆着古玩的多宝阁、以及四个高脚花几充点装饰。
穆淮谦坐到书案之后,拉开最中间的那个抽屉, 从里面拿出来一个长形的雕花小锦盒。
掀开盒盖,里面并排躺着一对儿粉色的水晶桃花簪。
以白金为簪骨,上头托着五片粉色的剔透花瓣,花瓣中间嵌着小小的红宝花蕊, 花蕊殷艳似血,像极了幼童点在眉心的朱砂红痣,穆淮谦伸手点了点璀璨花心, 一声低喃轻轻溢出舌尖:“小桃花,你可要快点长大啊……”他都十七岁了, 可桃花小公主才刚满十三岁,据说陛下还想多留她两三年,一想到还要再独守空房四、五年, 穆淮谦就有点生无可恋。
……他好可怜。
真想明天就娶媳妇啊,穆淮谦闷闷不乐的趴到书桌上,目光哀怨。
次一日,天气晴朗,元宝小王爷用过早膳,就溜达去皇宫了,他先给惠安太后请了安,略坐片刻后,就直奔云藻宫而去,如今的季子珊,比怀孕的后妃还金贵,季子清陛下想见她,都得亲自跑去云藻宫。
“公主呢?”踏进云藻宫后,元宝小王爷问迎上前来的素容嬷嬷。
素容嬷嬷忍住叹气的冲动,福身回道:“回王爷的话,公主还……睡着呢。”
元宝小王爷无语的抽抽嘴角,已经入夏,天色本就明亮的早,这会儿早都日上三竿了好不:“叫她起来。”这个小懒虫,可真是能赖床,元宝小王爷一边腹诽,一边歪靠在椅内等着。
过了一会儿,季子珊散着乌丽柔软的秀发,一脸迷糊的走出寝殿:“元宝哥,你找我啊。”
小妹妹脸上再明显不过的睡痕,无不昭示着她才从床上爬起来,元宝小王爷挑了挑眉毛:“扇扇,都什么时辰了,你还蒙头大睡,你这是想上天呐。”
季子珊瘫进美人榻的怀抱,声音软软道:“我现在除了睡觉,还能干什么,母后和皇兄都不管我,你多什么嘴……”掩唇打了个困倦懒懒的呵欠,季子珊双目无神的望向元宝小王爷,语调木木道,“有事就说,若是没事,我可不奉陪了。”她还指着用睡觉打发时间呢。
元宝小王爷摆手叫宫女下去,然后凑到小妹妹的脑袋旁边,轻声笑道:“你家驸马郎的消息,想不想知道啊?”
“想——”季子珊拖长了‘想’字的尾音。
元宝小王爷装模作样轻咳一声,这才开口说道:“我昨儿派人给他送信后,他傍晚就跑来我府上了,啧,那一身的灰尘和臭汗,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都不想见他。”
季子珊转了转眼珠子,低声哼哼道:“夏天到了,他又是从京郊快马跑回来,身上能干净的了么,元宝哥,人家给你当了十年伴读,以后还会是你妹夫,你就这幅嫌弃态度啊,以后不许你嫌弃他……嗯,他找你都说什么了?”季子珊无意在招待态度上和元宝小王爷多扯皮,她比较关心……穆淮谦都说了啥。
这还没出阁嫁人呢,胳膊肘都拐到天边去了,这要是嫁了人……元宝小王爷不大高兴的板起脸:“还能说什么,问你今天为啥不能赴约呗。”
季子珊顿时来了兴致,双眸一亮道:“你怎么和他说的?”
“还能怎么说,就说你身子不适,不能出宫啊,穆淮谦那个乌鸦嘴竟然追问我,你是不是生病了,被我狠狠骂了一顿。”元宝小王爷摆出一幅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季子珊听得直翻白眼:“你说我身子不适,脑子正常的当然以为我生病了,你为什么不据实已告?”
哈?据实已告?
元宝小王爷俊脸一红,微微羞恼道:“我……我……”他怎么据实已告,穆淮谦那个呆子,明显也是个不懂的,难道还要他给穆淮谦当一回解惑先生么,元宝小王爷‘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一个所以然来,便干脆黑着脑门放话道,“你们十日后见面,他少不得也要问你一次,你自己和他解释去。”
季子珊煞有其事的点点头:“他若是问我,我肯定仔仔细细和他解释。”她可不觉有啥害臊的,两人现在也算是男女朋友关系,咋了,小女朋友都来例假了,他这个大男朋友不该了解一下相关知识?嗯,回头她就好好给他科普一下,造福自己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元宝小王爷囧死:“……”她这个小妹妹的脸皮何时厚如城墙了??这么羞密的事情,难道不该自己捂严实么,居然还要仔仔细细解释给穆淮谦知道,囧了又囧之后,元宝小王爷神色尴尬的转移话题,“哦,对了,我本来想替他把生辰礼物带给你,可他说想亲手交给你,不让我帮忙,仿佛是要送你一对儿簪子。”
她也没指望穆淮谦给她来一只求婚戒指,季子珊又掩唇打了个呵欠,跟晒太阳的小懒猫儿似:“还有别的消息么?”
“没了,他身上太难闻,熏的我鼻子难受,我就端茶送客了。”元宝小王爷摊手表示。
季子珊轻轻的‘哦’了一声,尔后提声道:“我困了,要去睡觉,就不留元宝哥你喝茶了,嬷嬷,替我送客。”说完,就披着身上浅黄色的薄纱长衫,弱柳扶风似一摇二晃的回了寝殿。
元宝小王爷端着才刚能入口的香茗瞠目不已:“……”太过分了,他跟只信鸽一样巴巴地跑来传递消息,结果,他连一盏热茶还没喝完,这就要撵他走?
季子珊走到梅花形落地罩前,双手拂开珍珠挂帘时,忽又回眸一笑:“元宝哥,其实我可小心眼了。”迈步进了挂帘里头,季子珊一松手,悬垂的珍珠帘子,登时摇摇晃晃荡个不停。
悦耳动听的珠玉撞击声中,元宝小王爷恍然大悟了,敢情小妹妹这是替穆淮谦出气呢,他嫌弃穆淮谦不洁净,和他说完正经事就撵他走了,小妹妹这是有样学样,从他这里套完话就踹他走呐。
啧,过河就拆桥的小东西……
放下手里绘烟雨桃花的粉彩茶盏,元宝小王爷背着双手,慢慢走出云藻宫,阳光已烈,洒下大片大片明亮的日光,元宝小王爷觉着有点晒脸,便挪步到浓荫垂柳下缓缓漫步,有风拂过,一根根碧绿纤纤的柳条,便似体态轻盈的少女在翩翩起舞,元宝小王爷忽然驻下脚步——
春风绿了柳叶一年又一年。
小妹妹不再是没心没肺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小丫头,而他,也不再是羸弱无力唯恐哪一天就会死掉的病弱孩童。
他们都已经长大了。
近几日,圆圆大皇子完全化身成好奇宝宝,他对小皇姑变成大姑娘的事情,简直好奇新鲜的不得了,偏偏皇帝老爹那里的态度讳莫如深,皇祖母那里又对他关上了解答之门,他又拉不下脸面偷偷问宫女嬷嬷,心里痒痒的纠结数日后,圆圆大皇子决定直接询问自家小皇姑。
“姑姑,你那个癸水……还在么?”圆圆大皇子盘腿坐在棋盘一侧,做贼似偷偷问道。
季子珊一手捧着腮颊,一手拈棋而落,神情懒洋洋道:“在啊,你问这个干什么。”要是她的好朋友走了,她早活力四射的去跑去蹦了,生命在于运动,她都好几天没怎么活动过了。
圆圆大皇子浅浅蹙起两管浓黑的剑眉,又悄声疑惑嘀咕道:“那天你裙子上沾了血,我本来以为你意外磕伤了都不知道,后来,嬷嬷告诉我,你那不是受伤,只是来了癸水。”虽然他还是不知道为啥流血,不叫癸血,而叫癸水,但他隐约明白小皇姑近日一直老实待在寝宫,是癸水还在的缘故,“那姑姑,你这几天一直都在流血么?不能让御医用药止止么?”
血这么一直流下去,真的不会出事么。
季子珊囧囧的从棋盘上抬起眼睛:“……”
被小皇姑目光幽幽的盯着,圆圆大皇子十分尴尬的红了耳根,小声强调道:“我就是好奇的厉害,可都没人给我解释一下,我只能来问姑姑你了,你不许笑话我啊!”
季子珊心里颇有点醉醉的,若是对面坐的是穆淮谦,她自然不吝赐教,但对面坐的是一个小屁孩啊……季子珊尬尬的挠了下后耳根,硬着头皮科普道:“血是一点点流的,又不是跟下雨一样,唔,姑娘们长大了会来月信,就跟你们长大了会有胡子一样,这都是正常现象,用不着吃什么药,等时间到了,自然就不流血了……”
圆圆大皇子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忽然又轻声疑问道:“姑姑,为啥宫里的太监都不长胡子啊……”关于这个问题,圆圆大皇子也好奇许久了,他以前也曾问过皇帝老爹来着,当时皇帝老爹的表情很抽搐,还板着脸呵斥了他一顿,他后来又悄悄去问了他母后,她母后的表情也很奇怪,最后只告诉他他长大以后自然会明白的,可他现在……依然不明白。
季子珊不由微微绿脸:“……”不就是下一盘棋嘛,为什么话题又偏到了‘太监为什么不长胡子’上头。
“姑姑……”见小皇姑的表情如出一辙的诡异,圆圆大皇子却愈发想知道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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