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季元宝王爷拒见之后, 许林已经偃旗息鼓, 许明珠却不肯罢休。
许明珠接着又去寻了襄阳侯府。
作为许氏本家,如今的襄阳侯爷正是许明珠的大堂兄, 许明珠在侯府苦苦哀求, 让襄阳侯看在都是许家血脉的份上, 好歹替她许果大哥说句好话。
若非要维持侯爷风度, 襄阳侯简直想拍巴掌喝大彩,他与许果差不多同龄,就因为许果的母亲是皇家公主,这个堂弟自幼就拿狗眼瞧他,自己堂堂侯府世子受了他的欺负, 父母也没法替自己出头,这笔旧时恩怨,襄阳侯爷真是想忘都忘不掉, 不止如此,这个废物堂弟不学无术也就罢了,他还惹了陛下的厌弃, 连累襄阳侯府也跟着同遭申饬,直到现在, 襄阳侯府都一直不得圣心。
他这会儿不去落井下石,已是他身为堂兄的宽容大度, 还想法子捞他?
当他脑袋被驴踢了,还是被门挤了,小堂妹你自己想当圣母, 也别以为所有人都想当圣父好。
言而总之,许明珠只从侯爷堂兄嘴里,听到了一堆毫无意义的推脱之词,许明珠心里气愤之余,不免说了一些难听的话,类似于‘见死不救,如此狠心’等之类的指责话语,一听小堂妹这些话,襄阳侯爷顿时冷了脸,连敷衍都不肯再装,他以族中长兄的身份,狠狠斥责了许明珠一通,然后……端茶送客。
呵,他又不是那位公主婶母,凭什么惯着许明珠这个大小姐。
之后的两天里,廉亲王府、瑞王府、顺王府、升平长公主府、长荣长公主府、甚至季子珊的昭阳长公主府,都一一被许明珠拜访了个遍,态度好些的,见她一见,顺便说些宽慰的话,态度差些的,被许明珠哭缠的稍微一烦,也是立即甩袖走人遣仆送客。
短短几日,许明珠便饱尝了人世冷暖,实在没有法子之后,许明珠又去刑部大牢探监她许果大哥。
听完亲妹妹抽抽搭搭的哭诉,许果几乎气炸了心肝脾肺肾,他疯狂的摇着牢门,叫妹妹把他的不肖子孙全叫来,然而等到的却是许明珠更为愤怒的哭嚷——那些混账小子根本就不愿意再来!
探监的时辰一到,狱卒就骂骂咧咧地催许明珠赶紧走,许果满心绝望的朝被驱赶的妹妹大喊:“明珠,你再想想法子,一定要救大哥出去啊,明珠,明珠——”
时至此刻,许果顾不得破口大骂狼心狗肺的不肖子孙,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妹妹身上。
因为,这是一个唯一还在意着他生死的人。
可许明珠再在意他有什么用,只要季元宝王爷那里不松口,许果就只有被流放到凉州这一条路可走。
许果那一脉的子孙,至始至终都没有要救他出来的打算,所以……风流享受了大半辈子的许果,十二分伤心、怨恨、绝望的被‘护送’离京,连一个送行的亲人都没有,哦,许明珠本打算来送兄长一程,奈何,因她近来抛头露面太过,惹怒了夫家一干人,是以,她被禁足在家、禁止出府。
从今以后,许果想吃一口饱饭,都得凭自己的双手来挣,别的……都只能在梦里做做想想了。
中秋节前,季子珊又拖家带口搬进穆府,满满小姑娘年幼的时候,穆府只有穆晨晓一个小孩子,而当二毛小朋友降生时,穆府的长孙穆晨熙、次孙穆晨旭、三孙穆晨勉,已为穆家的下一代新添了四个男丁一个女孩儿,所以,多了不少小玩伴的二毛叔叔,在穆家过的很开心。
在穆家过团圆节期间,当季子珊偶然听到穆晨晓小姑娘已开始议婚时,她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着:“晓晓才刚过十三,现在就操心她的婚事,会不会……有些太早了?”
穆大太太笑着回道:“可不早啦,这一年一年的,眨眼就过,提前相看起来,总是有备无患的。”
季子珊默默败走,话说,她家满满小姑娘也快十岁了哎,回到屋子,季子珊揽抱住她的满满小可爱,满心不悦的嚷嚷:“满满,你以后就留在娘身边,咱们不嫁人好不好?”
正带儿子玩的穆淮谦将军几乎晕倒:“哪有你这样当娘的?!”
“可我就是舍不得满满嘛。”季子珊抱着闺女不撒手,满满小姑娘心里想着,反正脑门已经被公主母亲揉乱了,她就……不挣扎反抗了。
穆淮谦将军嘴角抽抽道:“就是再舍不得,也没有拘着女儿一辈子不嫁的道理啊。”
季子珊知道自己在无理取闹,但她就是控制不住。
脑袋快被母亲揉成鸡窝的满满小姑娘,终于忍不住幽幽开口:“娘,我可以说一句话么?”
“随便说。”季子珊一向很给闺女言论自由。
脸蛋被箍埋在母亲胸口的满满小姑娘翻着白眼一字一字道:“我—快—憋—断—气—了—”虽然母亲的胸脯子又大又软,触感相当不坏,但是时间一长,也很要人命的好。
“……”季子珊无语至极的松开女儿。
穆淮谦却乐不可支的低低发笑,二毛小胖墩见母亲怀里空了,便摇摇晃晃的填补过去,很幸福的偎在母亲身上,并把自己肉嘟嘟的小脸蛋,埋在了他满满小姐姐快憋断气的地方,正笑着瞧热闹的穆淮谦默默开始咬牙,臭小子,你娘早都不喂你吃奶了好么,还蹭什么蹭!
季子珊不舍女儿嫁人的情绪来的快,走的也快。
仅仅过了一个晚上,那股子情绪就散的差不多了,又过数日,季子珊再度拖家带口反迁公主府。
满满小姑娘和二毛小朋友的生辰都在腊月,宫里宫外,两个小孩子收礼无数,满满小姑娘收到的一应礼物,季子珊全叫她自己攒着充当嫁妆,至于二毛小朋友,季子珊也给他攒起了老婆本。
建平三十年的正月,立志要生个女儿出来的季元昊太子……又让沈兰华太子妃怀上身孕了,这一回,不只是季元昊太子,连沈兰华太子妃本人,都想生一个漂亮可爱的女儿了,季子珊闲来无聊之际,便领头在宫中聚|赌,打赌的内容正是沈兰华太子妃这一胎是生男还是生女。
被季子珊先拉上赌船的就是太子夫妇,已经生了三个臭小子的夫妻两个……全部押的是女儿。
季子珊第二个拉到的赌友是惠安太后,毫不犹豫的,惠安太后押的是……曾孙女,皇帝长子膝下只有两个公主孙女,而两个孙女又都早已大婚出宫,宫里现在连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儿都没有,所以,惠安太后十分稀罕……来个曾孙女。
季元宝王爷夫妇自也难逃季子珊的魔爪,被围追堵截的逼着必须参赌,季元宝王爷从概率角度分析了一把,太子侄儿那里,头胎是儿子、二胎是儿子、三胎还是儿子,这一胎,轮也该轮到女儿了,故而,季元宝王爷也押了……女孩儿。
姚得锦王妃嫁鸡随鸡,夫唱妇随,也跟着王爷老公押了女孩儿。
阿毛小朋友得知小姑姑在搞聚|赌活动时,也揣着一个沉甸甸的大荷包前来参与,却被季子珊冷着脸斥了一顿:“小孩子家家的,赌什么赌,好好儿读你的书去。”
不被允许参与大人活动的阿毛小朋友,只好去找他满满小姐姐另开一个小赌|局,若非他二毛弟弟还不知道啥叫赌|博,他一定也叫他参与进来。
季子清陛下已是四舍五入一下就快五十岁的中老年男人了,然而,他却还没有一个孙女,不止季元昊太子那里没生出来,连已经大婚的二皇子季元丰、三皇子季元达那里也没有,所以,被小妹子忽悠着小赌怡情的季子清陛下想押一个孙女,但是……“皇兄,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季子珊趴在皇帝陛下的御案,一脸谄笑的开口。
季子清陛下虽上了年纪,威严气度却半分不减,他剑眉一挑,星目一睨,嗓音醇厚如酒道:“还考虑什么?”
昔年古灵精怪的可爱小妹妹,哪怕长成了快三十岁的漂亮老妹妹,性子却不作半分改变,该怎么胡作非为,还怎么调皮捣蛋,瞅瞅,瞅瞅,邀人聚|赌也就罢了,还邀请到他脑袋上了,真是……岂(好)有(有)此(意)理(思)。
“皇兄,他们都押的是皇孙女,就我这个庄家押的是小皇孙,要是我猜错了,我可是满盘皆输,要赔好多好多银子的,一赔五的赔率啊……”季子珊摆出可怜兮兮的表情,并双手合十,把季子清陛下当成财神爷拜着,“皇兄,你最疼我了,就和我猜一样的罢,若是我猜错了,好歹叫我少赔点呐……”
季子清陛下简直无语至极:“……扇扇公主,你到底懂不懂赌场规矩,哪有这种逼人非和你选一样的道理。”
当皇帝陛下不想从你手里赢点银子么,他非、常、想、的。
曲起手指,弹一记小妹子的脑门,季子清陛下幸灾乐祸道:“输不起,你就别和人赌啊,啧,就没见过你这么抠门的庄家!”
“皇兄,你当真不和我选一样的!”季子珊忽然变脸道。
季子清陛下瞧得有趣,不知这小丫头又想闹什么幺蛾子,遂道:“你想咋地?!”
“你若是不从我的选择,哼哼……”季子珊冷笑一声,眯眼威胁道,“我就告诉你娘、你兄弟、你儿子、还有你孙子,说年前下雪那会儿,你和我一起踏雪散步时,不仅摔了一个屁股朝下的平沙落雁,而且……”在季子清陛下脸色愈来愈黑之际,季子珊又忍笑不禁道,“我扶你起来的时候,你还放了一个……”话至此处时,季子珊才得意洋洋的住嘴。
神仙还有打盹的时候,更何况是**凡胎的季子清陛下。
陡闻小妹子拿日常生活中的黑历史来要挟自己,季子清陛下气极反笑:“季!子!珊!”
“臣妹在!”季子珊立即举起一只小巴掌回应。
经常被小妹子挑战底线的季子清陛下,深觉自己宠小妹子已经没有任何底线了,他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只咬牙切齿的反威胁一句:“再有下一次!休怪皇兄把你丢到湖里去喂鱼!”
“明白,绝对不会再有下一次的!”季子珊如愿以偿的把皇帝老哥拐成自己的同盟,她笑眯眯地伸手要银子,嘴里又道,“不过呀,皇兄,你给的银子也不一定真的会打水漂,万一咱俩赌赢了,嘿嘿……”
沈兰华太子妃的肚子,吹皮球似一日一日涨大,九月中旬终于瓜熟蒂落,当稳婆欢欢喜喜喊出来是个小皇孙时,季元昊太子的心情……顿时很一言难尽,沈兰华太子妃这一胎生得很顺利,当她得知生下来的又是个臭小子时,她有点不信邪,让稳婆把包好的襁褓再打开一角,她必须亲眼确定一下。
确定完之后,沈兰华太子妃略失落的叹了口气。
闺女就那么难生么……
洗三那日,季子珊抱着一个沉甸甸的木匣子,来皇宫和季子清陛下分赃,她得意的把匣子丢到皇帝老哥面前:“想当初,让你和我一样猜是小皇孙,你还不肯,若非我坚持叫你改了主意,这银子哪还有你的份儿!”
匣盖一掀开,入眼就是雪白花花的一片。
季子清陛下的手指十分修长有力,他拿起一锭雪白新亮的银子,随手抛了几抛,尔后笑着感慨道:“三十年了,皇兄还是第一次从你手里赚银子,真是难得,真是稀罕呀……”
甩甩发酸的胳膊,季子珊笑嘻嘻的得寸进尺:“皇兄,若再有合适的赌机,我一定带着你继续赚银子!”
“……”季子清陛下默了一默,随口夸你一句,你倒还真喘上了,拉过小妹子的胳膊,亲自帮她揉起来,“你呀,就算赌赢了高兴,急着来给皇兄献银子,也没必要亲自抱着来……”季子清一边说着,一边揉着,过了一会儿方问,“唔,胳膊还困不困了?”
季子珊眨巴眨巴眼睛,大吐甜言蜜语:“皇兄,你待我真好!”
“知道皇兄最疼你,你也不乖一点,还三天两头惹皇兄生气,真真是个没良心的小白眼狼……”季子清陛下揉完一条,换上另一条胳膊继续揉着,“这一回就算了,以后少整这些歪门邪道,叫皇兄知道了,看朕不拿鸡毛掸子抽你……”见小妹子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季子清陛下头疼万分道,“听见没有!”
季子珊拖长着声音答应道:“听见啦。”
季子清陛下手上动作不停,瞥一眼调皮依旧的小妹子,口内再道:“依朕看,你这就是闲出来的毛病,扇扇啊,你要是真闲的没事干了,可以做点针线什么的,也孝敬孝敬母后、孝敬孝敬皇兄嘛。”
“哎,皇兄,你可别提做针线的事了,三年多前,我还说要给我家穆将军绣一块手帕呢,直到现在都没绣完,他已经等的快绝望了……”季子珊毫无自觉性的自曝家丑,说着说着,就想起一件旧事,“我以前不给你绣过两个荷包的么?唔,现在还能找着不啊……”
季子清陛下将头一转,目视贴身大太监:“刘全顺。”
刘全顺心头巨汗无比,忙躬身应道:“陛下稍后,奴才这就去取。”皇帝陛下的私人物件,自不会随便乱扔乱搁,都会分门别类的妥帖收藏,快二十年前的荷包嘛……应该能找得到。
过了好一会儿,刘全顺才捧着一个小木匣出来。
十几年前的旧物了,着实难找啊……
匣子里,果然躺着两个荷包,一看到荷包上的图案,季子清陛下和季子珊都忍不住失笑出声,只见其中一个上面,绣着两只肥嘟嘟的黄水鸭,另一个上面,则绣着猴猪抢珠的图案,季子珊拿起那个水鸭子荷包,摸着上头的纹案笑道:“这是我几岁时绣的呀,唔,绣工还蛮好的嘛。”
季子清陛下捏捏鼻梁,也拿不准究竟是哪一年了:“仿佛是……”
这个时候,跟了季子清陛下几乎一辈子的刘全顺老公公开口提醒道:“回陛下的话,这两个荷包,是公主殿下十三年的夏天送给您的。”
刘全顺老公公会记得这么清楚,皆因叫陛下心里分外不爽的季子铭王爷……正是这一年薨逝的。
季子清陛下似乎早已忘了季子铭这个人,他只若无其事的笑道:“那就是你十二岁时送给皇兄的,这么一算,都快二十年了……”荷包下头,还压着一张素浅色的花笺,因存放的时日过久,边角已经微微有些泛黄,季子清陛下拿出来打开,边看边笑道,“不止绣工不错,写的字也不赖。”
“叫我也看看,上头写的啥,我都忘了哎。”季子珊忙将脑袋凑过去,一脸好奇的看起来。
单看花笺上的字面意思,应该是当年她只答应给皇帝老哥绣黄水鸭荷包,另一个瘦猴和胖猪抢珍珠的荷包,则是她附送的赠品,她还解释了一番说辞,说是实在绣不出来双龙戏珠的图案,这才把双龙换成了一只猴和一头猪,最后,希望她亲爱的皇帝老哥……笑纳。
然后,季子清陛下就一直笑纳到了现在。
“皇兄,把这个猴猪抢珠的荷包,还给我呗。”季子珊看完当年自己的送礼留言后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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