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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自己的袖子从男人手里扥出来,屁股往凳子边上挪了挪,耷拉着脑袋不敢再与这人说话。

也不怪云芽变得如此胆小,金玉堂一连死了两个人,还都是与她有着百般连系的人,再胆子大的女子,也不免对着怪模样的陌生人保持距离。

那大汉畅快,似是察觉不到自己搭话小丫头的疏离,自顾自说道,“边塞好啊,想我师兄就是厌倦了这京中繁华去了边塞。”说到这里,大汉眼角多了湿意,话语里藏不住没落,“只是他这一去我倒是无缘再与他相见。”

上前又抓住身边丫头的袖子,大汉激动道,“幸好今日我能遇到你,小姑娘你快与我说说,边塞是啥样,渭城是啥样啊。”

这一拽是彻底砍断了唐云芽脑袋里紧绷着的弦,她“唰”的站起,抱着怀里的包袱哆哆嗦嗦说着,“我…我也不…”

大汉瞧她这幅模样,也是明白了什么,他跟着站起,心里老大的不乐意,“你这小姑娘怎么…”

“来的人还挺多,就是不知道都有没有真本事。”

庸堕惫懒的声音打断了这一老一少的对话。

唐云芽和那位大汉一同望去,只见从后堂里走出来个身材矮小、大腹便便的男子。

这老板的打扮完美契合了唐云芽对暴发户的概念,就是不知道这掌柜的会不会也像小侯爷一样一到晚上也要变身。又想起来了不该想起的人,唐云芽使劲掐了把自己的腿。

叫你不长记性。

那矮胖男人挽着高高黄金嵌玉的发冠,踏着锦织秀的鞋子,手指头上能带几个扳指就带几只,一整排晃的人眼睛疼。

方掌柜叼着剔牙的竹签,看着自己面前两三排前来面试大厨的人,偏头对着伙计问道,“所有人都在这里了吗?”

“回掌柜的,整整十五个全在这里了。”伙计佝偻着腰,试探问道“您看咱们要不要现在开始。”

“那就开始呗。”

方老板朝地上吐了口嘴剔出来的肉丝,“走,都去后厨候着。”

—————————

香四方店虽不大但是生意在这长安西坊却是极好,全因为财爱外漏的方老板是个对食物挑剔至极的吃货。

后厨堪堪四十平,掌柜的尝菜桌子摆在了后院榆树下。

“雪花鸡淖”

抖搂抖搂筷子上的黑粉,方老板贼肉横生的脸上写满了嫌弃“太糊。”

“鲜花豆腐”

勺子往碗里面一扔,砸砸嘴皱了眉头,“太甜。”

“椒盐八宝鸡。”

鸡肉刚入口,方老板就将嘴里鸡肉吐到地上,还不停“呸呸呸”,他绿豆大的眼睛碾到了一起,手脚蜷缩,“这谁做的,当我店里盐不要钱是不是!”

筷子“哐当”掉到了地上,立在一旁的伙计赶忙拿起桌上空碗给自家老板倒了碗水,举到方掌柜面前,“掌柜的,快,水。”

清水将喉咙里的齁意止住,等方老板在靠在椅子上,整个人仿佛都丢了半条命。他对着众人摆了摆手,“各位祖宗,我请各位来是做菜的,不是来做毒药的。你们这一会甜一会咸,是个人都受不住啊。”

人群里不少人因为这话“噗嗤”笑出了声,但唐云芽却笑不出来。

前面十一个人都被淘汰,再过一人就要轮到自己,如果这次她也被淘汰,那么接下来的日子可真的得靠流浪过活了。

“终于到我了。”

排在云芽前头的壮汉倒是志在必得,撸起袖子壮志踌躇到了灶台后。

方老板看到名册上的名字不禁端端坐正,对着旁边的伙计似是不可置信的“呃”了声,那伙计点点头,眨巴眨巴眼,看着像是对老板问的问题的笃定。

老板还是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但是时间有限,应聘的人众多。不再耽搁时间,他小眼睛挤了挤,咳嗽了两声,抬手正肃道,“那就开始!”

“没问题。”

凌志筹点点头,也是江南长安路途遥远,他许久未动菜刀此时亦是心痒难耐。

想他以前和师兄的宫廷御膳名额争霸赛,二人曾私下再定赌约,输者不但失去御厨的资格,而且二十年内不能在长安城为厨

故此,他输了,便再也不曾出现在这大祁京都。

前月二十年期限已满,凌志筹再次上京寻他师兄。据熟人所讲,师兄早于五年前去了边城,无人知晓其真正的去向,他也只好先在长安找个活计,再另做打算。

香四方的菜刀不差,刀锋极薄,正是削肉剔骨的好工具。凌志筹将一旁的肋排放到案板上,手起刀落间一段段长短相似的肋排一一码到菜板上。

大厨多为男子是有原因的,像剁肉,砍骨这类的得需要厨子有足够的力气;一般女子有可能连砍骨的斧头都抡不动,更别提砍排了。

排骨呈在盆里,倒醋姜蒜白酒,腌制去腥。大汉就着围裙擦了擦手,转身去拿汤匙开始挖冬瓜。

唐云芽看得目不转睛,不论是挑虾线还是剜冬瓜这名壮汉的速度都很快,而且冬瓜肉他是从有籽处剜。这种出来的瓜肉可以保持冬瓜的鲜美,但是没些功底的人容易失败,是个费时费力的差事。

唐云芽讶异,觉得自己方才把他当成了个不坏好意的歹人着实是自己多心了。

不过半个时辰,蒜香排骨,冬南海便大功告成。

摆在桌子上的两盘菜,菜香馋的人直流口水,排骨裹了芝麻大蒜炸成了金黄色,六个载着完整虾仁的冬瓜丸子在鸡蛋羹中摆成了花状。

菜品精致,香味扑鼻。

凌志筹把身上围裙解了下来,拱手对着方老板说道,“这二菜一陆一海,排骨金黄指富可敌国,冬瓜虾仁鸡蛋羹我称之为冬南海,代表着堆金成玉。正是贵客所爱的噱头。”

方老板持着筷子,五官皱起笑得像朵菊花,他宛如小鸡叨米般的点着头直说,“好好好。”

但是这嘴巴说的,不如实际尝的。

觉得自己笑得有些夸张,方掌柜咽了咽被香味勾起的馋虫,磕磕齐筷子尖。

第一筷先夹了个排骨。排骨不大,拇指食指锵锵捻住,炸出来的东西都好吃,可是却容易腻。没想到这蒜香排骨,裹着芝麻蒜蓉,外焦里嫩,十分鲜美。一连啃了两块,总算是解了馋。

筷子刚放下,方老板又迫不及待地拿着勺子挖了个冬瓜丸子,明明该是鲜淡的味道却还有着丝丝甜味,冬瓜的淡配着入酱虾的甜,再加之鸡蛋羹的软糯,几种口感的碰撞交织在嘴里。

“这是神仙做菜啊!”

方老板拍案竖起大拇指,小圆眼睛瞪的蹭亮。有不服气的也顾不得其他,兀自上前拿着筷子尝了尝。但是凡是尝过的人,无不竖起大拇指服气。

两盘子被人吃了个干干净净。

方老板亦是忘记这是个甄选,早就拉住凌志筹商量着接下来该上的新菜。

有眼色的人见状便知道这是定好了人,早早就离开,但是唐云芽偏偏是个心眼实的人,还在等着伙计叫自己的号。

人走了个大概,就只有几个人还在院子里站着。

伙计看到,忙去提醒方老板,“掌柜的,掌柜的。”他指着唐云芽等人,询问道,“那剩下的人…”

“啊?”

方老板不明所以地回头,看着仅剩着的人才记起来应聘的人自己还没过完眼。

他眉眼欢喜,说话都沾着喜气“叫他们都走,告诉他们咱们的大厨已经找好了。”

伙计应着是,抬眼悄悄瞅了眼大胡子厨师又跑回到唐云芽他们面前,挥手说道。

“都回都回,我们掌柜的说了大厨已经找到了,大家都回。”

唐云芽心里还残存的希冀一下子破灭,她还想上前跟伙计说些什么,但是店里的杂役纷纷过来将他们往外面赶。

任凭有些人说我做的菜不差,曾经在哪在哪做过出厨子也没人搭理,像是赶着误入店里的小狗,或推或搡。

云芽被人推着出来,她这几天没吃好没睡好,整个人比刚离开渭城时瘦了一大圈,被人一个猛推重心不稳,生生摔倒了在了香四方大门的台阶上。

委屈瞬间从心中起,这么一摔,摔得她是彻底伤了心。唐云芽趴在地上,竟然有些站不起来,衣襟被泪水打了湿,她像是不知道自己泪流满面,只是无声的哭着。

“姑娘姑娘。”

依旧是和小翠口音相似的声音,唐云芽朝着香四方大门看去,胡子拉碴的大汉冲着她走来,边走边说着,“幸好你没走,我都和老板商量好了,让你给我当个下手,我还正愁你要走了该怎么办哟。”

长安城已入初夏,这些天以来的强撑着的勇气瞬间分崩离析,唐云芽泣不成声。不顾那壮汉手忙脚乱地安慰,她只是哭着,朝着壮汉磕着头。

作者有话要说: 心疼云芽,她本来就不是特别坚强聪明的女子。但是也很庆幸,云芽的师傅出现了,她再也不是一个人。

☆、三菜五百两

在香四方的日子比金玉堂过得快了许多。

那日得了收留的云芽没过几日便拜了凌志筹为师。

每天帮师傅打下手,自己习做菜,闲暇时给凌师傅描绘漠北的风景,讲讲渭城的故事。日子过得舒心充实,渐渐寻夫君的念头也被挂到心尖上来。

“凌师傅,凌师傅。”

方老板脸上的肉一步一抖,整个人比之前肿了一圈,可打扮不改以往风格,依旧打眼。他今天穿了个紫色如意长袍,远远朝你跑来,就像是一个滚着走的圆茄子。

唐云芽心中忽然不是滋味,收回视线,默默放下手中雕刻了半朵牡丹状的圆茄。

没走几步就要停下歇一会,跟在他后面的瘦成猴精的长贵只能也几小步一停;从前厅到后厨,短短几步路愣是让方老板走出来爬崇山的架势。

云芽回头看着躺在长椅上乘凉的凌志筹,开口提醒,“师傅,方老板来了。”

一月过去,长安城渐渐入了盛夏。

香四方后院里的榆树枝繁叶茂,连着从西域引进的葡萄藤,一并将艳阳热浪挡了个大半。草窝子里的蛐蛐没了光晒,分不清白天黑夜似的,赛个赛地叫。

凌志筹躺着正舒心,近几天长安城可不太平。各部执掌朝中机要重处的官员相继死亡,且死的十分蹊跷,其重点就在于:无声无息。

至于这怎么个无声无息法,坊间流传的版本那便多了去,还一个比一个玄乎,谈起来也是没几个当真话听。

但毕竟死了人,达官贵人不敢往外跑,香四方的大厨凌师傅自然落得清闲。

“来了来了。”

漫不经心应着,抹掉扣在脸上的面布,凌志筹起身伸了个懒腰;他晃着雕着茄子的云芽旁边,把石桌上雕了半个的茄子拿起来瞧了瞧,“不错,不错,但是花蕊里还是要多下功夫,雕的不细致。”

唐云芽想说她还这个还没刻花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只是取回茄子,闷闷回了个“哦。”

凌师傅挠挠络腮胡,不明白干啥都元气十足的小徒弟今个怎么这么萎靡,还想细问,那边方老板却好不容易终于走到了后厨门口。

坐在长贵搬来的椅子上瘫着,方掌柜的绿豆眼转成了圈圈。长贵急的又是帮忙捋胸口又是帮忙递茶端水,好半天,靠在椅子上的方老板才缓过神来。

这不小心就能归西的模样可把凌志筹和唐云芽吓坏了,他俩忙跑过去。唐云芽还暗自猜测,别不是香四方开不下去要破产,这是来通知遣散他师徒。

凌师傅弯着个腰,看着瘫在椅子上的圆茄子诧异道,“方掌柜的,您这是…”

凌志筹这么一开口,比任何灵药都管用。方老板诈尸般地从椅子上站起,眼神没聚焦先拉过凌志筹的手使劲抖了抖。他眼角带泪,嘴角上扬,内心是又喜又悲,“凌师傅,可全仰仗您了啊!”

一句话说得凌云筹和唐云芽俩人面面相觑,均摸不到头脑。

凌志筹莫名,“此话怎说?”

方老板像是抽风,颤颤巍巍打摆子说不清。

“哎呀。”长贵看不下去了,将喜极而泣的方老板压回到椅子上,向他俩解释,“前厅来了个贵客,报了堆咱们都没听过的菜名,说只要咱们做的出来,就给咱们五百两。”

凌志筹双眼放光,“哦~”

这几天可把他憋屈坏了,自己做的菜全是以前研究出来的花样。凌志筹自诩为是大雅士,其中就在于他热爱挑战与新意,自认与喜欢诗文创作的李杜无二。

“那你快说说,他报了几个菜!”凌志筹着急,前探着身子。

“一共三道,凌师傅莫急。”长贵拍拍急得直挠胡子的凌志筹安抚道,他掏出腰间纸条,清了清喉咙照着念道,“咳咳,这第一道…”

尾音拖得长,长贵手指朝天点了点,“云烟凤凰。”

听闻,凌师傅胸有成竹。这菜不难,因为这菜还是他二十年前在大赛时候做的。抬着络腮的脸,拍拍自己胸脯,“没问题。”

唐云芽吞了吞给口水,默默记了下来,这菜师傅会,得学。

“第二道,菠萝圆又圆。”

这个名字…

唐云芽眉梢高高挑起,拉拉听到这菜名也犯愁的凌志筹衣角,“这是啥?”

凌云筹蹙着眉毛,“我也不知道…”算了,算了不管了!他撸起自己袖子,硬着头皮,“那最后一道呢?”

长贵将纸条叠好塞回自己的裤腰带,眼睛眯成一条缝,摇头晃脑,“七彩锦鲤。”

唐云芽舒展了眉头。

这道菜不稀奇,谁人不知,二十年前的宫廷御膳名额争霸赛,晋级的名厨张奈何便是以这道菜胜出。随后长安饭堂纷纷效仿,味道对不对不知,做法是差不多,客人冲着厨王噱头也爱点。

听到最后菜名出,凌云筹的反应没有听到第二道菜名大、反而神情严肃,低头默不作声。

几天相处下来,云芽自然知道她这位师傅大大咧咧,豁达开朗的性格,头回见他这般肃穆,不免凑到凌志筹旁边担心问道,“师傅,你没事。”

“无妨。”朝着自己小徒弟摇摇头,他上前对着方老板与长贵拱手,“有劳二位给那位贵客回话。”

“两个时辰,这三道菜凌某会亲自呈上。”

他着普通灰布衣裳,满脸胡子眼睛上还有着蜈蚣刀疤,但他一拱手一起身,着实有着笔墨里庭院深深的书生雅意。

这一刻唐云芽总算相信这外貌如西北莽汉的男子确实是从山清水秀的江南款款而来。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方老板喜不胜收,晃着大脑袋连连“好好”。他跳着拍拍大汉肩膀,“这次要是大师能帮我赚五百两。”

短胖的两个指头来回搓了搓,方胖子绿豆眼睛精明眯起,“我给你分一百两。”

雍胖的身体不似来时那般沉重,被长贵掺着方胖子哼曲子很是轻快。他在长安混了数十年,凑巧刚来时凌云筹与张奈何的名头在长安城叫得十分响亮,所以这次不论是大厨选拔还是一举中的,从看到名字吃到菜开始,就早已订好了。

天下第二镇馆,无需担心。

“师傅。”

等老板身影隐匿在拐角,云芽这才走到凌师傅身旁,心里忐忑。

凌志筹自嘲一笑,“想我离开长安二十余年,没想到还听听人再提往事。”他撸起袖子又挠挠胡子,继而揽着唐云芽瘦小的身板,话锋一转,“但不论人家是有心还是无意,咱们师徒两一起还愁做不出来吗!”

“没错。”

唐云芽右手握拳,眼神坚定。

从金玉堂带出来的衣服不适合干活,凌师傅用自己第一个月月钱帮她买了身褐色改良版的胡服。

短衣长裤布鞋,马尾被磨的发量的红绳铃铛高高系起,很像云芽在渭城的打扮。

“走!小徒弟,就让师傅再给你露一手!”

——————————————

香四方二楼靠着窗的桌子坐了形态各异三个人;不对,要是加上不远处持剑带着铁制面具的那个,一共是四个。

“这馆子换了个厨子,味道听说不错,所以特地带你们来尝尝。”

安云沉噙着笑,举着茶壶把同坐的另外两人的茶杯倒满,见着杯子里打转的菊花与干山楂,笑意扩大,“倒是个有心的。”

搁他对面坐的四仰八叉的大爷不大乐意,坐在从不远处大理寺搬来的杉木椅子上,把玩着手中半满的茶杯,李安宁肉噔噔的脸上写满了不耐烦。

“圣上叫咱们三是查京城连环杀人案的,安首辅带小爷和林大人来饭堂,恐怕不妥。”

安云沉抬眼,坦荡浩然,“杀人案已经查了一月,却没有丝毫进展。与其在大理寺做着,倒不如出来吃吃饭,溜溜弯。”

“你会这么好心请我吃饭?”李安宁不信。

“自然不是请你。”

手托着茶杯,将绣着墨色山水的长袍袖摆捞起,安云沉朝着坐在一旁默默喝茶不说话的林澈举杯道,“林大人,以茶会友,还请多担待。”

赶忙把茶向前端起,林澈爽朗一笑,“安首辅多礼了。”

林澈是谁,新上任的刑部侍郎。现在朝中安云沉掌管大理寺,已握大祈刑司的一方大权,若是将刑部也拉拢过去…这桩案子,他安宁侯哪里还有什么说话的地方。

自是不敢落人后,乘着茶杯未散,李安宁举着杯子后脸皮的和林澈与安云沉也碰了杯,“既然以茶会友,怎么能少了本小爷。”

三杯茶碰到一起,面上一团和气。

林澈虽然刚从洛阳调任至此,但是他京中好友自然是告诉过长安鼎立的三系族派,只是现如今他并不想太快站队,所以两方都不愿得罪。

在朝为官多年,林澈也算有些自己为官的道义。

“方才安首辅点的那三样菜色,第一第二下官都极为耳熟,但是唯有第二道菠萝圆又圆…”他打开岔,对着正拿丝帕细细擦着嘴角茶渍的安云沉不解,“是哪一方菜系的名菜。”

“不属于任何一方派系。”

“大人恕下官才疏学浅,还望首辅赐教。”林澈拱手,放低了身段。

“其实我也不知。”凤眼眨眨,安云沉点着下巴笑眯了眼,“因为这菜是我临时起意瞎编的。”

“扑—”

李安宁一口水没包住悉数吐到了一旁,等他再寻安云沉,安首辅早就离了李小侯爷八丈远。

只见修竹如玉的云沉,端着茶杯抿了口,“还好记得拿着你,不然白白浪费了杯开胃好茶。”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来找女主了,其实是来找……和破案有关,故事越来越精彩啦!我这个大傻蛋,设置错时间了,这一章应该是周五发的…望天…不过明天上鞭腿~就当加更啦~

☆、再遇老熟人

将盘子上多余的酱汁抹了去,唐云芽双手合十,眼睛弯成月牙,“大功告成。”

“就这三道,给客人端过去罢。”

凌志筹拽下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脸上汗珠,对着排队等菜长队最后一个跑腿伙计交代一句,“切记,揭盖时候浇热汤,一刻也不能耽搁。”

“小的记住了。”

得了伙计承诺,凌师傅才对云芽点了点头,准许她把最后一道扣着大碗的“七彩锦鲤”放到了伙计的托盘里。

“师傅。”

唐云芽吞吞口水恋恋不舍地盯着被端走的菜,绕过灶台跑到师傅身边,拉拉凌志筹衣角朝着离开那群伙计的背影努努嘴,偏偏头。

凌志筹转过身子挠胡子,假装看不到。

见师傅不搭理自己,唐云芽干脆直接拉过凌志筹的手使劲晃了晃,“师傅师傅!您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啊!”

方前该做最后一道七彩锦鲤,凌师傅不让唐云芽参与还让她到后厨外面侯着。唐云芽拜师来凌志筹可以说恨不得把看家本领都教给云芽,让她回避还是头一遭。

云芽追问为啥,被问得烦了,师傅就对她说,“等会你就知道了。”

可眼见扣着大碗的菜要端走,这等会可不知道要等哪辈子去?

云芽到底也是女娃娃,女娃娃撒起娇来,凌志筹这个万年老光棍也招架不住。

“别摇了别摇了,我们跟着一起去看还不成嘛!”把胳膊从唐云芽手里抽出来,他瞄瞄周围,见没人过来,这才压低了身子拽过开心到眼睛眯成缝的小丫头,悄咪说道,“但是咱们只能远远看着,千万不能让那些人看到咱们。”

唐云芽瞪圆眼睛,“为啥?”

“为啥为啥!”一巴掌朝着云芽后脑勺呼过去,“就不能让我省点心。”

揉揉自己的后脑勺,云芽感概,“江南来的人都喜欢拍人后脑勺。”

这么一说,她又想起来金玉满堂那晚小翠尸体趴在地面上凄冷模样;身体不禁打着寒颤,唐云芽揉了揉狂跳地右眼皮。

“走了走了。”凌志筹拉着唐云芽,碎碎唠叨,“活了大半辈子怎么遇到了你这么个麻烦精。”

一心只顾着周围有没有看到他和小徒弟偷偷朝前走,凌志筹没注意到—

被他拉着的小徒弟,脸色有些苍白。

后院平日里没几个人,空落落院子里凌志筹领着唐云芽一会躲在水缸后面探头探脑,一会靠着墙颤颤巍巍,走的偷偷摸摸。

等到了入前堂的门口,凌志筹擦擦额头东奔西跑的汗,拉着自个前襟抖落,“还好没人看得到我们。”

左左右右来回跑了好几圈,唐云芽脸色也红润不少,她咽了咽口水,“师傅,再不快点,咱们就看不到七彩锦鲤了。”

“知道了知道了。”

将小徒弟漏出的圆脑袋压回自己身后,凌志筹上前的步子还没落,肩膀就被人按了住。

师徒二人抬头。

“长贵?”

云芽心惊肉跳,顾不得被长贵按着肩膀的师傅,莫名有股做贼被人逮个正着的感觉,转了个弯打算开溜。

“哎,别走啊,客人叫你师徒俩一起过去呢!”

长贵大瘦高个,腿长手长,一手按着凌志筹,一手揪着唐云芽衣领,双手一用力就把师徒二人推到了饭厅里。

“正好还省得跑大老远去叫你们了,快快快,别让客人等急了。”

香四方不大,前厅走两步就是楼梯,楼梯一拐弯便是二楼,站在柜台前的方老板朝着他们挤着眼睛朝上面指了指,无声道“大官”。

“大瓜?”唐云芽走到前面扭头问凌志筹,“师傅,大瓜是啥…”

“管人家那么多,你只要就得待会站着就行。”

云芽欢喜好奇抵不过她胆子小,走到了二楼楼梯口她脚底一顿,侧着身子走到了凌志筹后面,“还是师傅先走。”

凌志筹:“…”

桌子上的菜正正摆了三盘子,一盘没动,桌子上的茶壶倒是换了好几轮。

凌志筹入到二楼,先看了圈那端坐在桌子前的三人;除了面朝窗背对着自己着山水锦袍的男人外,自己视线范围内的两名男子都是极为陌生年轻的面孔。

他往前走走,给身后徒弟留了个位置,

长贵却直接把云芽推到了凌志筹旁边,对着那三人笑得谄媚至极,“各位爷,这俩便是我们香四方新聘的大厨,做的菜可谓是一绝。”

“哦~那我倒是极为期待。”

这一声“哦”让唐云芽的心里面发毛,她还不容易红润起来的脸迅速惨白。大理寺一日生死游在她这里实在是印象深刻,导致一个月来夜不能寐,得靠师傅熬的安神补脑汤剂才能入睡。

她以为自己再没可能与那样的世界挂上牵扯,没想到不过一月,梦中人又活生生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云芽胆怯,条件反射想退回到凌志筹身后,但是一个长贵死卡着后路,逼得她只能站在众人视野里战战兢兢,如临深渊。

三人里最先瞧到唐云芽的是正对着楼梯口坐的李安宁,手中的茶杯“哐当”放到桌子上,胖侯爷扯了扯屁股蹲压住的衣服角,气呼呼地挽着手头朝着窗户外面偏了去。

楼下正处日中当午,纵然长安贵胄人心惶惶;可是黎明百姓照常摆摊忙碌,各路往来的商队人马在大祁玄武门前络绎不绝。

纵使李安宁百般不喜自己的姐夫,但他也不得不承认,五年前以铁血之姿发动午门政变登顶,弑兄杀弟的李牧阳确实是个明君。当然,这份大祁盛世长歌之景,少不了他旁边这个大祁首辅,安云沉的一份功劳。

心里燥意更盛,他将手中山楂茶一饮而尽,“什么破日子,撞了老黄历。”

本以为来个活阎王已经能要了自己半条老命,没想到金玉堂的妖精公子也在。一个声音低沉暗雅,一个声音尖细轻佻,都怪这二人让唐云芽过于映像深刻,想忘记都难。

香四方二楼李安宁抱怨声落,也没人再开口说话。三个人坐着,四个人站着,莫名的尴尬缓缓在空气中流转。

见安云沉和李安宁一个悠哉高深莫测,一个突然生起闷气。林澈出来打圆场,“安首辅介绍的饭馆果然了得”,他点着桌子上的那道菠萝圆又圆,“菠萝心掏空,芋头和红薯拔丝做成了圆点,配上…”

举起筷子,沾了沾半个掏心菠萝里的黄色做底的底汁,他瞳孔蓦然瞪大,又赶忙拿着勺子去挖了个芋头圆,芋头酥软配上蜂蜜冰糖还有掺了碎冰的底汁,入口即化,酥软可口。这么个暑天吃上这么个甜品…

林澈竖起拇指“妙啊!”

总算是有人说了正题,憋了大半天的凌志筹骄傲把自己的小徒弟推到自己面前,“这菜可是我小徒弟想出来的。”

意料之外被师傅推到门口的唐云芽心里直接落到了谷底,她低着脑袋,真想化成一滩水渗到楼底下,流到地底下,永生不出来。

其实要说云芽还是有变化,她在金玉堂吃的好,穿的暖,虽然黑了点但也是有肉感的微胖女子,而且头佩玉钗,身穿罗琦,整个人也是富态。经历了那么多事情,现在的唐云芽瘦的好似一阵风就能吹倒,下巴小尖,马尾胡衣,有几分闯荡江湖的意味。

“呦~”李安宁把手笼到袖子里,不知是讽刺还是夸奖,“没想到这丫头人不大,神通不小,三百六十五行没有哪行是你不会的啊。”

凌志筹骄傲抬起头,“那是,不然怎么能当我徒弟。”

胖侯爷撇嘴角,白眼朝天,“还真拿萝卜当人参了。”

场子热起来,安云沉也说了话,“自然不是谁都能当您徒弟的。”

纤细如玉般洁白的手放到面前桌子上唯一扣着大碗上,他逆光而坐,身上仿佛被镀了层白纱,一如给唐云芽初见时候那般不真切,“晚辈不知二十年前那场长安御厨争霸的盛举,可晚辈曾有幸得知…”

扣在碗上的手指有节奏的敲打,他微微侧过脸,凤眸如泓深不见底的池水,“这七彩锦鲤,做得最好的当为原宫廷御厨张老前辈;而做的第二好的,是为姓凌的师傅。听闻香四方也来了位凌姓大厨,所以晚辈特地叫上朋友过来碰碰运气。”

凌志筹哈哈一笑,“这位公子其实不必如此。我凌志筹一生正派,身正不怕影子斜,如果公子想要凌某有想知道的尽管问就是,凌某一定知无不答。”

“如此甚好。”

安云沉把手从碗上挪开,其实他手下探子遍布大祁,凡是他想找的人没有他找不到的,只不过用强硬手段不如用软的效果好。

他摆摆衣袖,扭身看向凌志筹,眼睛余光有意无意间瞄到了跟只鹌鹑样的唐云芽,他眼角跳了跳,随即不动声色继续对着凌云筹拱手正肃,“长安最近各部官员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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