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本王听闻这逸民要在月旦评之后找你呢。”司马颖戳了戳卫玠的胸膛,“不知道这里面可是有哪般文章。”
裴頠?这裴頠是贾南风的表兄,如此找他作甚?
想到潘岳的事情,卫玠心思一沉,莫非月旦评贾后也要出手?
“你怎么了?可是想到哪般?”司马颖一脸笑容,坏坏的模样,“要不要说出来?”
卫玠因着司马颖可能迎娶乐霖的事情,还记恨在心,自然不肯敞开心扉。
这世上能抢他媳妇的人,即便再好,也不愿再做深谈,故而卫玠清了清喉咙,“无妨。”
“无妨?说实话,你可是心有戚戚然?”司马颖还想打趣,却见卫玠转身就要走,连忙拦下这个小心扒拉的卫玠,“叔宝,你这是哪般?怎的这般生气?”
“无事。”卫玠也就不愿多说,只能唤来司马颖的轻叹。
“罢了罢了,本王偶得两个小文,你看看,据说这张华和南阳鲁褒都予以抨击,只是各有心思罢了。”司马颖将袖中的两块绢帕递给卫玠。
卫玠接过其中一个绢帕,上面赫然写着《女史箴》真是张华(字茂宣)的笔迹……他仔细的看过去,缓缓的在心里默读:
茫茫造化,两仪既分;散气流形,既陶既甄;在帝庖牺,肇经天人;爱始夫妇,以及君臣;家道以正,王猷有伦
妇德尚柔,含章贞吉;婉嫕淑慎,正位居室;施衿结褵,虔恭中馈;肃慎尔仪,式瞻清懿。
樊姬感庄,不食鲜禽;卫女矫恒,耳忘和音;志励义高,而二主易心。
玄熊攀槛,冯媛趋进;夫岂无畏,知死不吝!
班婕有辞,割驩同辇;夫岂不怀,防微虑远。
道罔隆而不杀,物无盛而不衰;日中则昃,月满则微;崇犹尘积,替若骇机。
人咸知修其容,而莫知饰其性;性之不饰,或愆礼正;斧之藻之,克念作圣。
出其言善,千里应之,苟违斯义,同衾以疑。夫出言如微,而荣辱由兹。勿谓幽昧,灵监无象。勿谓玄漠,神听无响。
无矜尔荣,天道恶盈。无恃尔贵,隆隆者坠。鉴于小星,戒彼攸遂。比心螽斯,则繁尔类。
驩不可以黩,宠不可以专。专实生慢,爱极则迁。致盈必损,理有固然。美者自美,翩以取尤。冶容求好,君子所雠。
结恩而绝,职此之由。故曰:翼翼矜矜,福所以兴。靖恭自思,荣显所期。女史司箴,敢告庶姬。
卫玠抬起头,心中缓缓重复着:翼翼矜矜,福所以兴。靖恭自思,荣显所期。女史司箴,敢告庶姬。
“叔宝可有心得?”司马颖歪着头看着卫玠,卫玠则是不发一语,拿起另外一块绢帕,再次认真的看下去。
只见绢帕之上写着南阳鲁褒的《钱神论》,卫玠的眉头轻皱,心中缓缓读下去:
昔神农氏没,黄帝、尧、舜,教民农桑,以币帛为本。上智先觉变通之,乃掘铜山,俯视仰观,铸而为钱。使内方象地,外圆象天。大矣哉!
钱之为体,有乾有坤。内则其方,外则其圆。其积如山,其流如川。动静有时,行藏有节。市井便易,不患耗损。难朽象寿,不匮象道;故能长久,为世神宝。亲爱如兄,字曰“孔方”。失之则贫弱,得之则富强。无翼而飞,无足而走。解严毅之颜,开难发之口。钱多者处前,钱少者居后。处前者为君长,在后者为臣仆。君长者丰衍而有余,臣仆者穷竭而不足。《诗》云:“哿矣富人,哀此茕独!”岂是之谓乎?
钱之为言泉也!百姓日用,其源不匮。无远不往,无深不至。京邑衣冠,疲劳讲肆;厌闻清谈,对之睡寐;见我家兄,莫不惊视。钱之所祐,吉无不利。何必读书,然后富贵。昔吕公欣悦于空版汉祖克之于赢二文君解布裳而被锦绣相如乘高盖而解犊鼻官尊名显皆钱所致。空版至虚,而况有实;嬴二虽少,以致亲密。由是论之,可谓神物。无位而尊,无势而热。排朱门,入紫闼;钱之所在,危可使安,死可使活;钱之所去,贵可使贱,生可使杀。是故忿诤辩讼,非钱不胜;孤弱幽滞,非钱不拔;怨仇嫌恨,非钱不解;令问笑谈,非钱不发。
洛中朱衣,当途之士,爱我家兄,皆无已已,执我之手,抱我终始。不计优劣,不论年纪,宾客辐辏,门常如市。谚日:“钱无耳,可暗使。”岂虚也哉?又日:“有钱可使鬼。”而况于人乎?子夏云:“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吾以死生无命,富贵在钱。何以明之?钱能转祸为福,因败为成,危者得安,死者得生。性命长短,相禄贵贱,皆在乎钱,天何与焉?天有所短,钱有所长。四时行焉,百物生焉,钱不如天;达穷开塞,赈贫济乏,天不如钱。若臧武仲之智,卞庄子之勇,冉求之艺,文之以礼乐,可以为成人矣。今之成人者何必然?唯孔方而已!
卫玠心思一转,终是缓缓开了口,看向司马颖,“贾谧可是……卖官鬻爵?”
司马颖坏坏笑起,“看来叔宝有所得。”
“即是如此……看来这文,我得好好读读了。”卫玠握紧手里的绢帕,这两篇文章,足够他卫玠大做文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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