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台茶楼燃着灯发出薄弱光芒,细纱垂帘被风吹的四处摇摆, 显得吊脚楼犹如一座危楼落在半空中。
骆深靠栏坐着, 吹了一会儿风, 添了件厚重斗篷。
桌前摆着一壶酒, 已经暖过几回,现下已经又凉透了。
他伸手摸了摸那温度,最后将酒壶推到了一遍。
“佟兴, 换一壶热水来。”他吩咐道。
佟兴立刻下楼去换。
骆深坐在探出去的美人靠上, 透过飘摇浪荡的细纱遥遥看了一眼远处的迎风阁。
迎风阁亮到现在的灯终于熄灭了。
他呼出一口气,回想起白日里在湖边看到的身影, 心中又堵又躁。
前一晚韩将宗的暗示也在脑海中不停的绕:若是看到我练拳,你喊我一声。
……我当时怎么没喊他呢?
骆深心中悔无比:骆深啊骆深,凭他什么知府大人,能比得过韩将宗重要吗?
天知道他再回来时发现湖边没了人是什么心情。
唉。
这么好的机会就这么错过了。
他再次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佟兴带着热水回来, 给他倒了一杯。
骆深端起来看了一眼,不爽道:“怎么没放茶叶?”
佟兴看着他脸色, 不敢多说一个字,赶紧下去沏茶。
骆深眉头微蹙,再次转头看了一眼远处的迎风阁。
同时心中下定主意:等明天再见到他, 一定上前去, 哪怕说说话也好。
“骆深?”
楼梯处有人轻轻喊道。
骆深回头, 梯口扶栏处站着一个黑影,眯起眼一看,才看清楚是江家那大哥, 江潮。
不知站了多久。
“大哥?”骆深看出是他,起身朝着他低头打招呼道:“这个时间,你怎么来了?”
江家长子江潮同弟弟不一样,最是年轻一辈儿的榜样典范。
这个时间实在不适合出现在外头。
骆深看着他绷的直直的身体,鼻尖闻到了一丝酒气。
江潮温润笑了笑,反而问道:“在看什么?看的这么入神。”
“没有什么。”
他未答,江潮便说:“连我上了楼都没听到,可想是在看什么重要事物。”
骆深摇摇头,江潮走近来,探出手撩开纱帐往下一望,三层不高不低,院中的光几欲照不到,空中半白不黑,雾蒙蒙的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原来是在发呆。”他笑道。
江潮长身玉立,英姿飒爽,白日里看是个顶有气质的,不太像武官。
此刻离的近了,虽然深夜看不清楚,但是仍能感受到一股干干净净的俊朗气。
还有浓郁的酒气。
骆深不着痕迹往一旁躲了躲,拉开了些距离:“大哥是有什么事要交代给我吗?”
江潮转过身正对着他,“我听小天儿说了,那日全靠着你机警,才能救他一命。”
骆深眼珠动了动,沉默听着。
“他胆小不成器,多亏你时常照顾着。”江潮从袖中取出来一个物件,夜色黑也看不清是什么,只看得到他小心捋顺,然后双手举到骆深跟前,“我特地来谢谢你。”
骆深扫了一眼,仍旧没看清是什么东西,只隐约泛着些幽蓝的光。
江潮:“你不用多想,将军的谢礼自有丰厚的,这个不值什么钱,权作我个人答谢你的一点心意。”
他既然这样说,那骆深倒不好不多想了。
但凡送礼,强调‘不用多想’的,往往需要多想,强调‘不值钱’的,往往很值钱。
“这本就是我应当做的。”骆深伸手虚虚推了一下,“平白虚长他两月,既是哥哥,便得尽到兄长的责任,哪还有收礼的道理。”
江潮犹豫一下,不管不顾将东西往他手里一塞,“咱们两家是干亲,你同我还客气什么。”
他将东西按在骆深手里,自己的手却没有立刻收回来,双手紧紧捧着那纤细微凉的一只手,滑腻触感叫人以为是浸了凉水的璞玉雕琢打磨而成的。
江潮匆忙道:“深深,我……”
骆深立刻抽出手,脚下退了两步,呵斥道:“大哥。”
江潮往前一步,呼吸急促了许多。骆深赶在他之前道:“大哥,虽然骆家同江家是干亲,但是我一直将你当成亲兄长一般看待。谢礼就不必了,传出去叫人笑话。”
他快速说完,转身便走。
江潮疾行两步挡在他身前,手里仍旧拿着没送出去的谢礼,“送东西从来都不收,非要躲着我不可,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骆深戒备看着他。
“我都听说了。”江潮前压一步,瞳仁深沉,颜色黝黑:“韩将军最近总是追着你走,也没见你拒绝。前年你同我说的话,是骗我的吗?”
前年江潮要同他好,骆深明说已经有了心上人,给拒绝了。
隔了许久江潮没再提,不知道今日为何又说起这事。
骆深打量着他神色,喝的几口暖胃酒气还未到桃花眼中,眉目疏离清透:“不是……”
“啪啪啪”
拍巴掌的声音从楼梯口传了上来,二人皆是一顿,一同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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