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驻军的副总兵在刑部大牢自尽。
这寥寥数字在一夜之间传遍洛安, 谢迟住在远在城郊的明德园也听说了。
谢逐和谢追昨晚都借宿在了明德园,因为他们此番从家中溜出来, 可想而知闹得极不愉快。一旦回去, 家里肯定看得更严, 想再出来只会更难。
于是二人也听说了这个消息, 天一亮就去找了谢迟, 商量该怎么办。
这副总兵为什么突然自尽没人说得清楚, 可能是畏罪自尽,也可能只是吓破了胆——如果是后者,那可见这事当真很大,谢逢在极度惊惧之下没准儿也会想不开。
三个人都一筹莫展,谢迟不愿瞎耽误工夫, 摆摆手道:“我先送元显进宫。等我回来,咱再好好议议。”
他说罢就带着元显出了门。元显昨天被他带着骑马骑上了瘾,现下看见马车也不想上,犹豫着拽了拽谢迟的衣袖:“爹。”
“嗯?”谢迟低头看去, 他小声问:“爹能骑马带我进宫吗?”
谢迟:“……”他觉得这路途有点远。他倒无所谓,但元显还小,这么一路颠簸过去恐怕会太累。
于是他跟元显说了道理, 然后道:“要不这样, 爹有匹陛下赐的好马在府里。咱先坐马车, 路过府门时停下, 爹骑那匹马送你进宫?”
元显觉得不够痛快, 不过还是点了头, 乖乖地上了马车。
父子二人到东宫时正值晌午,元显便直接被带去用午膳了。谢迟想赶紧回明德园跟谢逐他们商量谢逢的事,没有多留,和张子适寒暄了两句就出了东宫。
从东宫处往宫门走,要经过含元殿,他望着那巍峨的大殿边走边愣神,心里一阵阵的发沉。
两个多月前,他们还和谢逢一道在除夕宫宴上宴饮呢。如今,谢逢不明不白地身陷囹圄。
谢迟一边走神,一边脚下鬼使神差地转了弯,走向紫宸殿。
等到过了宣政殿,看见紫宸殿时,他才猛地刹住了脚,意识到自己不该往这边走。
——到紫宸殿能做什么呢?虽然旨是陛下下的,可他过去,是能当面问陛下,还是能和御前宫人打听?
都不能,现在什么都不能做。陛下平日里待他们再好,也还是一国之君。在这件事里,谢逢是沾着谋逆之嫌的乱臣贼子,陛下龙颜大怒,要查、要治罪、要把谢逢满门抄斩,都不容旁人置喙。
他们不能贸然往上靠。一步走错,自己便也可能再说不清了。
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从谢迟的骨缝里往外透着。
谢迟心情复杂。他发现在大多时候,陛下都让他觉得很亲近,让他觉得是一位仁慈的长辈——陛下关照他的儿子、许他以更高的爵位,让他无比感激。可这一切,都不妨碍在出事的时候,陛下用一个举动就能让他感受到天威不可侵犯。
不仅他如此,全天下都如此。谢逢就算已位至亲王又如何?还不是一夕间就下了大狱。
九五之尊待他们再好,也首先是九五之尊。
谢迟静了口气,转身折返回去,继续向宫门走。
紫宸殿檐下的阴影里,皇帝凝神瞧了瞧,就认出了走过来又折走的人是谁。
傅茂川察言观色,在旁面露不解:“好像是勤敏侯。怎么……”
“准是为宝亲王的事。”皇帝摇了摇头。从私心来讲,他不希望谢迟搅进来。但若谢迟插了手,纵有这份私心,他也只能公事公办。
现在,趁着宗亲们都还在观望,先一步杀一儆百把元晰立住,才是最重要的。
皇帝叹了口气:“傅茂川。”
傅茂川上前了半步。
“你去告诉勤敏侯,他若想去诏狱看看宝亲王,就去,朕体谅他们的情分。但朕也希望他不要犯糊涂,让他好自为之。”
傅茂川躬身应下,即刻走出檐下,去追谢迟。谢迟原也走得不急,到含元殿前刚拐过弯,就叫傅茂川给追上了。
傅茂川原原本本地转达了皇帝的话,谢迟一下汗毛倒立:“陛下他……”他下意识地看向紫宸殿的方向,傅茂川点头:“陛下看见君侯了,猜着为宝亲王的事,让臣来嘱咐君侯一声。”
接着他顿了顿,又说:“臣替君侯跟诏狱打个招呼?”
“……不了。”谢迟摇摇头,“我还是不去了。”
他想,陛下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他还去什么去?
傅茂川却道:“臣觉得,您若本来就没打算去,那就罢了。可您若想去瞧瞧,便还是去的好——依臣看,陛下那话绝不是跟您兜圈子,他犯不着啊。若是要探探您的意思,把您叫到跟前问问话不是更好,何必非提诏狱?陛下这是真体谅您。您不去,不是上赶着让陛下觉得您怕他么?”
谢迟怔了怔:“这样吗……”
傅茂川点头,但更多的话,他不好谢迟说了。
他没法跟谢迟提陛下看他有多顺眼,也没法说他脾性有几分像皇长子,陛下或多或少是拿他寄情呢。当下他提点谢迟的这两句,也不是为谢迟,而是想让陛下舒心一点儿。
近几年因为太子的缘故,陛下心里太苦了。可眼瞧着更苦的还在后头——假若几位亲王最终还是动了起来,陛下为了皇长孙,早晚要跟他们走到手足相残的地步。
眼下,勤敏侯若能让他高兴,那他就推一把,尽量让他多高兴一些。
傅茂川不再同谢迟多言,施了一揖,就折了回去。
诏狱里,谢逢坐在角落里,倚着墙壁,正两眼望着房顶发愣。
他到现在都是蒙的,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或者说,原有他虽听说了,却记不清自己当时做了什么。
他当时喝醉了,大醉。
可即便当时大醉,他现下回想也觉得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说大逆不道的醉话呢?他平常可完全没有那种心思。
他?起兵造反?可别逗了。他自己都不信自己能有那么大的本事。
但事情还是这样出了,陛下震怒,也不知什么时候才会给他辩解的机会。
到时候,他说自己不记得了,陛下会信吗?还是索性说自己是喝大了犯下的无心之过更好?
谢逢心里一点主意也没有。
吱呀一声木门推响,谢逢下意识地抬眼,然后在昏暗中怔了怔,看清了进来的人:“……哥。”
他赶忙站起身,谢遇走进来,将食盒放到了屋里简陋的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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