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舒南在卫简身侧入座, 冲着抚宁侯夫人拱手道:“敢问夫人,府上三小姐身边可有一位名唤佩玖的婢女?”
沈氏目光闪了闪, 有些意外, 但还是据实相告:“没错。”
沈舒南:“那烦请夫人将她唤来, 本官有事要问她。”
沈氏这次倒也痛快,侧首吩咐站在身后的常嬷嬷:“去, 将人带过来。”
常嬷嬷应下,出去后不消两刻钟就返了回来, 身后跟着两个女子,端看举止, 应当是主仆二人。
没猜错的话,这应当就是抚宁侯府三小姐徐清如, 以及她的婢女佩玖。
两人甫一现身,卫简的目光陡然转为幽深。随着两人福身问礼, 那抹熟悉的声音入耳, 卫简便愈发确定,这个叫佩玖的丫鬟,便是昨夜小院中的那个年轻女子。
沈舒南不动声色地瞄了眼卫简蓦然停下动作老老实实搭在扶手上的手掌,暂时压下心里浮上的诧异,出声让眼前主仆二人免礼。
将徐三小姐请入座, 沈舒南看向站在下首的佩玖, 问道:“徐二公子事发当日佩戴的那个香囊,可是在你那里?”
佩玖闻言脸上顿时失去血色,跪地连声告饶:“夫人饶命!侯爷饶命!大人饶命!奴婢……奴婢不是故意要私藏二少爷的遗物!不是故意的!求夫人饶命!”
一开口就先求抚宁侯夫人饶命, 可想而知,在她心里最为惧怕的是何人。
沈氏阴厉的目光从伏在地上的丫鬟身上转到坐在一旁的徐清如身上。
徐清如素白着一张脸站起来,直接跪在了佩玖身前,嗓音微哑道:“是女儿管教不力,还请母亲责罚。”
沈氏脸上的神情变了几变,许是顾忌着有卫简和沈舒南两个外人在场,又或是有其他的考量,终还是没有发作,沉着脸看了眼沉默不语的抚宁侯,按捺下怒气看向卫简他们,道:“让二位大人见笑了。”
“夫人言重。”沈舒南神色淡然地拱了拱手,“只是,二公子遗留下来的这个香囊现是证物,需立即收回。”
“自是应当。”沈氏侧首吩咐常嬷嬷:“你带着这个贱婢去将香囊取回来。”
不等常嬷嬷应声,卫简开口道:“门外有锦衣卫在,不必麻烦这位嬷嬷了。”
这是连自己也防着?
沈氏目光一沉,但触及到卫简不容抗拒的态度,也只得作罢。妨碍公务的帽子扣下来,即便是沈氏也自知吃不消。尤其对方是锦衣卫。
候在门外的两名锦衣卫进来将佩玖带了下去,奈何徐三小姐之前是向沈氏请罪,她这个当家主母不开口,抚宁侯也不出头,沈舒南和卫简两个外人,自然也不会多管闲事。于是,徐清如便始终这么跪着。
捕捉到抚宁侯眼中隐隐泄露的不忍和无奈,卫简心里默默冷哼了一声表示瞧不起。外间传言抚宁侯惧内,如今看来,连自己的女儿也不肯出头维护一二,着实是个不靠谱的爹!
不消多时,锦衣卫将人带回,并呈上了证物香囊。
知道卫简通晓医理,沈舒南也不托大,直接将香囊让给了卫简先看。
卫简也不推辞,抬手将香囊接了过来。
黛青色的暗纹锦缎上绣着一枝润白的并蒂双莲,针脚细密,绣工精湛,一看就是出自女红极好的女子之手。
卫简仔细端详了一番香囊的布料,然后打开来凑近鼻端,顿时嗅到一股清冽的幽香。
香味馥郁,想来这香囊应该刚佩戴不久才是。
制作香囊的材料,常用的主要是苍术、□□、白芷、菖蒲、佩兰、川穹、薄荷和艾叶等,卫简让人拿了个端茶的茶盘过来,将香囊里填充的材料全部倒了出来,发现除了常用的几种材料,里面还加了冰片和苏合香。
忽然,卫简拨弄材料的手一顿。
这是……丹香附?!
香附子,又名雷公头,竟炮制后,是一味常用的疏肝解郁、理气宽中的无□□材。然而丹香附则正好相反。丹香附未经炮制前较香附子更为细长,无纵横纹,表皮呈深红色,炮制后颜色趋于红棕色,极容易与香附片混淆。然而,这两者除了可通过有无内皮层环纹辨别,还有个最大最直观的区别,那就是香气。香附子气香,味微苦,而丹香附却有些名不副实,无论炮制前后,它都没有一丝香气。
丹香附本身的毒性并不大,然而与苏合香相遇,便会产生一种意外的毒性。这种毒性对人的影响不大,但是,对牲畜的作用极为剧烈。卫简之所以知道其间奥妙,是因为苏合香是苏合国所产,当年他师父梳理药性的时候发现了这个特点。只是相较于香附子,丹香附极少被使用,加之对人影响不大,是以并不甚被人注意。没想到,今日竟出现在了徐允瑞随身佩戴的香囊里。
说是巧合意外,卫简无法说服自己相信。
听完卫简的解惑,堂上一片死寂。
至此,罩在徐二公子身上意外堕马而亡的外衣被撕开,正式归入谋杀案的调查范围。宋姨娘敲响登闻鼓所受的那三十廷杖并没有白挨。
卫简沉声道:“来人,将丫鬟佩玖押回北镇抚司!”
门口的两名锦衣卫应声上前,作势就要将半瘫在地上的佩玖拖走。
佩玖猛地回过神来,跪爬着挣扎到徐三小姐身边紧紧抓住她的衣袖,连声哀求:“小姐,奴婢是冤枉的,您救救奴婢,救救奴婢!”
徐清如无措下只能紧紧抓住佩玖的手,心里埋怨她对自己的隐瞒,但眼下却无暇顾及,急声问道:“香囊里的材料是怎么回事?是你自己配的吗?”
佩玖猛地直摇头,“不是我自己配的,是……是我央求挽翠姐姐,她才告诉我二少爷香囊里的材料都是由城南永济堂所配,那材料是挽翠姐姐给我的!”
说着,佩玖仿佛抓住了一线希望,匍匐着膝行了两步,对着座上的卫简和沈舒南猛叩首,申辩道:“求二位大人明察,奴婢所说句句属实,这香囊的确是奴婢亲手缝制,但里面的材料却是挽翠姐姐给奴婢的!”
“大人,奴婢冤枉!”挽翠闻言哪还敢守着规矩不出声,“二公子的一应用品俱是府上统一配发,香囊里的材料也是在永济堂配好后直接拿回来配发给各院的,奴婢只是耐不住佩玖所求,私下里将材料分出来一份给她而已,断没有动其他手脚,请大人明察!”
卫简本已站起身,闻言稳住身形,看向抚宁侯夫人:“夫人,挽翠所说,府上所用的香料一类材料均是统一配发给各院的,可否属实?”
沈氏的神情有些飘忽,似乎还陷在突变的情况里没抽离出来,听到卫简这么问猛地回过神,道:“确是如此,账房那边应该都有详细的采买明细备存。”
卫简复又坐了回去,“那劳烦夫人将府上近几个月采买的香料之类的一应材料记录调出来让我们过过目,如有必要,将作为证物之一带走。”
沈氏这次将府上的大管家唤来,交代他立刻去办。
在此期间,抚宁侯始终沉默着未发一言,可沈舒南敏锐地察觉到,他和沈氏之间的气势对比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这个变化的节点,便是卫简揭开了香囊的隐秘效用导致徐二公子的死颠覆了性质。
抚宁侯夫人气势上式微,然据观察,却并没有丝毫心虚的表现,是对徐二公子的死因完全不知情,还是太会掩饰?
沈舒南暂时还无法判断,只能配合卫简顺着香囊材料的线索往下探究。
不得不说,沈氏虽骄横凌人,但主持中馈却是一把好手。从府中的账面就可见一斑。
香料药材一类材料单独立账,一笔笔清晰登记着采买的时间、来源、明细和采办人。其中分配到徐永瑞房里的清晰可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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