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见人主——”
第448.无力回天
群臣拥戴,魏满即位。
一切都在风风火火的准备之中, 没有太大的规模, 也没有太大的排场, 魏满很快便登上了天子之位。
即位之后,举办了一场国宴, 各地官员全都进京朝拜新皇, 这才热闹起来。
各地太守、州牧、刺史纷纷入京, 如今的魏满已经大权在握, 而且掌控了如此多的兵马,再无人敢犯, 就连最能抵抗魏满的杨琸,也归顺了魏满, 这样一来,局面已成定势。
国宴十分热闹, 规矩不低,讲究繁琐, 官员们陆陆续续的进入宴厅。
魏满此时正在寝殿准备,以前他穿的都是将军的衣裳, 今日要换上天子的衣裳, 不是有些不适应,说真的倒是有些感慨。
林让从殿外走进来,魏满坐在镜鉴前, 看到林让的影像, 都不用等内监通报, 赶紧站起身来,大步走过去,拉住林让的手,说:“怎么现在才来?”
林让昨日没有住在寝殿,一来是不合规矩,魏满刚刚登基,唯恐给他惹事儿。
二来则是林让要去接鲁州的人。
今日是国宴,鲁州官员们都要来朝拜,连以前驻守鲁州的吴文台老将军都要入京,还有吴文台的小女儿灵香郡主,也一并子入京,如此一来,林让自然要去接一接。
林让说:“路上耽搁了一些。”
魏满说:“一定是香儿那丫头,又拉着你不放。”
林让笑了笑,灵香郡主的确拉着林让不放,毕竟他们感情很好,林让是个冷冰冰的人,也只有灵香郡主敢对林让撒娇了。
不……
还有魏满,也经常对林让“撒娇”。
魏满立刻对林让说:“以后不许跟旁人亲近,只需跟朕亲近。”
魏满已经即位,虽还未来得及登基,但如今已经改自称朕了,再不是一方之长的孤。
魏满整理之后,便对林让说:“与朕一起过去罢。”
林让想了想,还未说话,魏满已经抓住他的手,说:“走,别想旁的。”
魏满拉着林让,两个人站起身来,走出寝殿,自有宫人导路,引着二人往宴厅而去。
宴厅里热闹非凡,臣子们三五成群的交谈着,突然一瞬间鸦雀无声,紧跟着便全都拜倒在地,山呼着:“拜见天子!”
魏满与林让从门口走进来,魏满很快入了首席,林让则是坐在臣子的席间,与鲁州的官员坐在一起。
魏满说了一些场面话儿,很快便开席了,很多人上赶着给魏满敬酒,全都在巴结魏满,一个个把好听的话全都说尽。
小灵香窜到林让身边,说:“公子,你怎么不去给天子敬酒?”
林让说:“那么多人围着,等人少了早说。”
小灵香恨铁不成钢的说:“公子你这就不懂了,旁人都上赶着谄媚,你这样不主动,是会失宠的鸭!”
林让低头看了一眼小灵香,挑挑眉,说:“你还懂失宠?”
小灵香背着手,老神在在的说:“那是自然的鸭!”
林让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毕竟人多的地方难免有些肢体接触,那么多人围着魏满,他是绝对不会过去的。
就在二人说话的时候,突听人群一阵骚乱,魏满竟然主动走了过来,举起羽觞耳杯,对林让说:“刺史可是这次平定叛乱的功臣,朕敬刺史。”
众人眼看着魏满亲自去敬林让,心中都有些谋算,这鲁州刺史的名头他们早就听说了,一直跟随魏满,可以说是忠心耿耿,而且这次还助魏满即位,是功臣中的功臣,万不可得罪了去。
于是众人又开始纷纷敬酒给林让。
魏满自己敬了一杯,却拦住其他人敬酒,说:“各位,刺史酒量不佳,各位便不要敬酒了。”
众人一看,也只得作罢。
魏满敬酒之后没有离开,反而坐在林让身边,直接坐了下来,说:“菜色可还可口?千万别饮太多,你若是撒起酒疯来,朕都兜不住的。”
小灵香笑眯眯的说:“皇上,我们公子撒起酒疯来,是不是特别迷人?”
魏满忍不住一笑,说:“迷人?杀人还差不多。”
林让可不止自己撒酒疯的模样,动刀动枪,追着魏满扎针灸,每次魏满都是“千疮百孔”,无福消受的。
小灵香说:“皇上,您即位之后,可要对我们公子好鸭!一心一意,不能三心二意,知道罢?”
魏满摇摇头,说:“不。”
小灵香登时急了眼,说:“不?”
魏满说:“不是你们公子。”
他说着,搂住林让的肩膀,笑着说:“是朕一个人的。”
小灵香:“……”猝不及防吃了一口狗粮,真腻人!
魏满一直坐在林让身边没走,还做小动作,在案几下面拉住林让的手,两个人手拉手,还十指相扣。
林让面上并没有任何表情,心底里则是有些感叹,幸亏这不是现代,也没有狗仔摄像头之类的,否则这样十指相扣,还不是分分钟被曝光的事情?
等众人酒过三巡,魏满便站起身来,说:“各位安静一下,朕有话要说。”
群臣立刻安静下来,全都坐下看着魏满。
魏满站在宴厅正中央,说:“朕刚刚即位,朝中还有很多事情不熟悉,还有赖各位重臣多多提醒。”
“臣不敢!”
众人赶紧山呼叩头。
魏满又说:“这叛乱虽然已经平定,但是朝中局面不稳,百姓水深火热,还有很多事情需要解决,因此朕以为,当务之急是封丞相,选出一名丞相来,辅佐朕安抚天下社稷。”
他说完话,不等众人表态,已经将目光落在林让身上,随即说:“鲁州刺史对朕忠心耿耿,三番两次救朕于畏难,又有奇才,熟谙兵法,仁德善心,深得民意,朕以为是众望所归,各位觉得呢?”
林让做丞相,这不在大家的意料之外,但此话一出,众人还是有些喧哗。
林让的兵权不小,一路兼并了不少,再加上他行医救人,民心所归,的确称得上是德高望重这四个字。
但是问题也就在这四个字上,他的威望太高,这样一来,就让大家心里没底儿,说白了没有安全感,害怕于他。
众人心里一面害怕,一面嫉妒,都觉得这个林让年纪轻轻,爬得也太高了。
有人想要反驳,庐瑾瑜第一个跪下来,拱手说:“皇上英明!”
他一跪下来,吴敇赶紧也跪了下来,鲁州之人纷纷跪下,其他相熟的人全都下跪,一时间朝廷跪下了三分之一。
魏满微微一笑,脸上挂着笑意,眼神似笑非笑,扫视了一眼还站着的众人,那些人一看魏满这眼神,魏满怕是心意已决,如果这时候反对,可能讨不到什么好处。
因此众人也都纷纷下跪,磕头叩首。
魏满拉住林让的说:“好,从今日起,便不是鲁州刺史,而是朕的……丞相了。”
国宴上册封了丞相,林让可以说是一步登天,位极人臣,也没有再往上升的可能性了,若是再往上,怕也只剩下国公和篡位了。
林让对自己至高无上的地位,倒不是很在意,照样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
国宴上,各地官员全都进京朝拜,并且送上贡品与贺礼,但唯独有一个人没有来。
魏满“啪!”的一声,把弹劾的文书扔在案几上,冷声说:“好啊,好一个武德!”
林让瞥了一眼,案几上好几个文书都是弹劾楚州刺史武德的,说他私自继任楚州刺史,也没有上表,没人分封,却以刺史自居,傲慢无礼,这次大家进宫朝拜,武德也没有入京,一直不动声息。
这样的行为,简直便是挑衅魏满的威严,魏满怎么可能不生气?
而且魏满刚刚即位,如果有这样的人却不惩罚,那么皇上的天威何在?以后便再无人会听从皇命了。
就在这时候,杨樾还跑过来“捣乱”。
原来弹劾武德的,其中就有杨樾一份儿。
杨樾这个人喜好贪小便宜,能有这种事情,他怎么可能缺席?
要知道楚州的核心距离京城比较远,但是距离吴邗郡不是很远,如果楚州完蛋了,说不定还能让杨樾捞到一些好处。
因此杨樾巴巴的上赶着弹劾武德,弹劾最凶的就是他了。
如今杨樾又进宫来,来见魏满。
他一走进殿中,第一眼便看到了林让,林让穿着一身丞相的官袍,与平日里“不修边幅”的模样,就是不一样儿。
看的杨樾眼睛瞬间雪亮雪亮的,随即被魏满狠狠瞪了一眼。
魏满现在是皇上了,杨樾更是惹不起,只好灰溜溜的缩了缩脖子,开始说正事儿。
杨樾拱手说:“人主,这武德太过嚣张,人主即位,他不但不出席国宴,也不进京朝拜,更是连声儿都不呲一下,如此行为,简直就是藐视人主的天威!还请人主一定要严查武德,绝不姑息!”
杨樾说的特别正义凌然,林让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心中似乎已经了然,这轮挑拨离间,怕是没人比杨樾更出众了。
魏满哪能不知道他挑拨离间?但魏满正在气头上,而且杨樾说的有道理,如果放过武德,天威如何?
魏满“嘭!!!”一声,狠狠拍了一下案几,说:“武德猖狂小儿,朕绝不能放过他。”
林让见他们如此,拿起弹劾的文书看了看,很是平静的说:“武德不是一个意气用事之人,也不是一个不知轻重之人,人主与杨公都曾接触过武德,想必并不陌生。”
他这么一说,魏满与杨樾都冷静了下来,二人一寻思,的确是这么回事儿。
武德从来不是“没大没小”之人,按理来说,他刚刚接受楚州,还没有正式被朝廷认可,还不如趁这个时候,进贡些好东西,让魏满认可他。
但武德没这么做,武德一反常态。
林让说:“武德一反常态,必定有自己的底牌,说不定正在酝酿着什么,人主万不可轻举妄动,因小失大。”
杨樾一听,是这个道理,但是林让说的也太露骨了,什么因小失大,这样的说辞儿,是对皇上说的吗?
魏满这个人,又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怕是会发怒也说不定。
哪知道魏满当了人主,和平日里一模一样,其实可以说对林让是和平日里一模一样。
魏满笑着对林让说:“还好有丞相提醒。”
杨樾:“……”怎么和想象中的不一样?
魏满又说:“武德素来心思缜密,朕现在便令人派出细作探子,仔细探一探楚州。”
林让点头说:“正是如此,人主如今的重点,不应该放在怎么对付武德之上,而是放在民意之上。”
“民意?”
魏满有所疑问,林让便说:“先皇驾崩,各地军队纷纷涌向京城,再演了当年的佟高之乱,虽人主已经将这次叛乱遏制到了最低,但是地方军涌向京城之时,即便不开战,也会随军抢夺百姓的粮食物资,以充辎重,如此一来,每每开战,最是民不聊生……”
杨樾左看一眼魏满,右看一眼林让,明明是自己来求见的,怎么……
怎么自己好像是个多余的人?这俩人是不是忘了自己还站在面前?
魏满听到林让的话,点点头,感叹的说:“是啊。”
林让说:“如今的人主,已经是天子,不再是当时一方之长,除了兴兵打仗,更应该注重的则是民心,民不聊生的后果只有怨声载道,因此人主不防把重点放在治民之上,开放国库,救济难民,甚至……亲自舍粮。这样才能巩固民心,巩固地位。”
魏满毕竟不姓武,不是武家的人,在朝廷中多少被人诟病,只有抓住了民心,才是抓住了根本。
魏满说:“丞相说的在理,朕这就让人去准备,明日开始,便亲自舍粮,好不好?”
林让点点头,面上稍微露出一丝微笑。
杨樾又是左看一眼,右看一眼,立在当地做电灯泡。
魏满白了一眼杨樾,心想他怎么还在这儿,看不懂旁人眼色。
于是干脆说“杨樾啊,很晚了,你退下罢。”
“是,人主。”
杨樾跪拜之后,准备退出寝殿。
林让也说:“时辰不早,那臣就先告退了。”
“等一等。”
魏满却拦住林让,说:“别走了,丞相府离这里太远,你白日里过来,晚上还要离开,一来一回太是浪费工夫,再者说了,这天色晚了,车马也不好行路,宫门马上就要关闭,你便住下来就是了。”
杨樾退到门口,就听到了魏满挽留林让的声音,心中切了一声,暗想着,刚刚还说天色晚了,让自己退下,现在又说天色晚了,路不好走,让丞相留下。
这好嘛,是退是留,原来看人下菜碟啊!
杨樾心里不爽俐,气哼哼的往车马署而去,到了车马上,看到黑洞洞的车马署,这才想起来,一拍脑袋,说:“糟糕!我来的时候是与大哥搭车来的,大哥都走了,难道要腿儿着走出宫?”
杨樾懊悔不已,就在此时,“哗啦!”一声,车马署一个停靠在角落的辎车突然掀开了车帘子,伴随着一声轻笑。
杨樾转头去看,惊喜的说:“老虞?”
坐在车上之人,正是虞子源无疑了。
虞子源今日进宫来,本早就能出去,因着看到杨樾匆匆进宫,所以打算等一等他,哪知道正巧等到了没有车马出宫的杨樾。
虞子源隔着车窗看着他,因为天色暗,杨樾觉得他的眉眼带着一股温柔的笑意,特别温柔,特别令人心动。
虞子源说:“杨公,要搭车么?”
杨樾二话没说,一下蹦上车去,有些急不可待的说:“去你府上。”
虞子源挑眉说:“杨公要夜不归宿,不怕赵梁太守责罚?”
杨樾说:“怕什么!老子做鬼也要做个风流鬼!”
杨樾第二日是从辎车上醒过来的,辎车停在荒郊野岭,他差点以为虞子源要把自己拉出去给埋了。
而林让第二日是从龙榻上醒过来的,这待遇是截然不同的。
天色已经大亮,今日不需要朝议,也没有廷议,魏满其实早就醒了,但是看林让十分辛苦的模样,便没有打扰他,安安静静的躺在一边,就用眼睛看着林让,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打量端详。
林让后来是忍不住这探照灯一般的目光,被生生给“扎”醒的。
他眯起眼睛,还揉了揉眼睛,挡着照进来的日光,一睁眼便看到魏满的“盛世美颜”。
魏满沙哑的嗓音在林让耳边笑着说:“朕的丞相,该起了,今日还要去舍粮,你忘了?”
林让被魏满哄着才起了,梳洗之后,魏满还拿出一套崭新的丞相官袍给他。
林让吃惊的说:“人主怎么有让的官袍?”
魏满打开一个柜子,里面整整齐齐的码放着官袍官帽,一连串儿大约七八套,都是林让的丞相官服。
魏满笑得十分得意,说:“以后你日日在朕这里歇息,每日都可以换衣裳,朕早就给你准备好了。”
林让:“……”
二人整理整齐,便出宫去,准备舍粮。
虽昨日里才叫人去做准备,但是今日一早,舍粮的事宜已经准备妥当,而且规模很大。
新主亲自为百姓舍粮,这样的事情是前所未有的,百姓们刚开始不信邪,后来真是不得不信,很多难民闻讯赶来。
魏满正在舍粮,就听到有吵闹的声音,朗声说:“何事喧哗?”
林让过去看了一眼,回来说:“是有城外的难民,听说城中在舍粮,所以想要进城来取粮食。”
跟随舍粮的官员一听,难民想要进京城?那还了得?
“皇上,万万不可放难民进京啊!”
“就是啊,京师重地,岂容这些难民撒野?”
“这些难民若是进了京城那还了得?万一有刺客混入其中,不是糟糕了吗?”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有嫌弃难民的,也有说在点子上的。
魏满想了想,沉吟了一阵,说:“把难民放进来,全都组织起来,一同发放粮食。”
“皇上!皇上不可啊!”
“皇上,这些肮脏难民怎么可以进入京城呢?”
“万一有刺客……”
魏满已经抬起手来,打断了他们的话,说:“朕的百姓,一视同仁,没有什么肮脏与高贵之分……另外朕已经说过了,把这些难民组织起来发放粮食,不要和城中百姓混淆,若有意外也能区分,等发放了粮食之后,再让他们原路返回。”
臣子们虽有异议,但是这下子没话好说了。
很快大批难民便进入了玄阳,魏满亲自过去舍粮。
难民们许久没有吃粮食,尤其是玄阳周边的难民,这些军队驻扎在玄阳周边,都是需要物资的,他们舍不得花自己的辎重,就去烧杀抢掠百姓的东西。
玄阳周边的百姓可以说是重灾区,以前不是难民的,也有很多变成了难民。
如此一来,魏满这次开仓放粮,简直就是及时雨,这些难民们吃了粮食,一边食一边嚎啕大哭,哭的撕心裂肺,肝肠寸断,叫人心生不忍。
魏满有些感叹,果然做将军,和做天子是不一样的。
众人舍粮一上午,人流量非常大,魏满平日里舞刀弄枪的习惯了,因此不觉得什么,林让则是肩背生疼,酸的不行。
魏满低声说:“去旁边儿歇一歇,别太辛苦了。”
林让活动了一下肩背,眼看着舍粮按部就班的进行,也不需要自己太操心,便走到角落,准备自己歇一歇。
林让到了角落,找了个箱子随便坐下来,给自己扇了扇风,就在此时,“啪!”一声,肩膀突然被人一拍。
林让下意识回头,却没有看到对方的模样,一把被人捂住了口鼻,直接拖入了拐角的地方。
“唔!”
林让发不出一丝声息,对方绝对是个练家子,动作敏捷的犹如一只猎豹,瞬间便将人拖走。
魏满回头去看的时候,已经没有了林让的身影。
魏满左右找了找,奇怪的说:“看到丞相了么?”
众人全都摇头,说:“没有,方才是去后面歇息了么?”
魏满朝后又看了一眼,还是没看到林让,便说:“朕去歇一会儿,你们继续。”
“是,皇上。”
魏满说罢了,便朝着林让方才走过去的方向去了。
林让被人直接拖走,拽进了拐角的地方,没有拖走多远,那人便放开了林让,松开了桎梏。
“嘘——”
对方嘘了一声,林让被松开,这才看清楚了对方。
林让稍微睁大了一丝眼目,说:“脩儿?”
是魏子脩!
魏子脩随同小皇帝一同赶赴灾区赈灾,结果被大水冲走,后来传来了小皇帝和魏子脩的死讯。
时隔这么久,没成想魏子脩却突然出现了。
魏子脩扮作了难民的模样,脸上抹着黑色,但是林让还是一眼便能认出对方。
林让赶紧站起来,说:“真的是你……”
魏子脩面容没有多少改变,但是比之前显得更刚毅了,身材也变得高大起来,已经从少年人,出落成了青年。
魏子脩声音压得很低,说:“长话短说,我是逃出来的,为了不让人起疑心,还要立刻回去。”
逃?
林让似乎抓住了关键点。
魏子脩说:“请帮我转达义父,皇上没有死。”
小皇帝没有死。
武氏的血脉还在……
魏满刚刚即位,还没来得及登基,如果这个时候小皇帝回来了,那么魏满的地位肯定不稳固。
魏子脩又说:“人主现在楚州刺史武德的手中。”
武德!
林让心中有些恍然,怪不得武德不进京朝拜,因为他手里有更大的底牌。
魏子脩说:“人主听说了义父即位的消息,所以已经与武德合作,大军就在路上,正悄悄赶路,不日便会达到京城,想要将义父拉下马来。”
魏子脩顿了顿,又说:“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对,因此就拜托丞相了,以免人主与武德起疑,我还要回去。”
林让点点头,说:“万事小心。”
魏子脩说:“我会的。”
他说着,已经听到了脚步声逼近,赶紧闪身越过墙头,直接纵身消失了踪影。
“林让!”
林让随即便听到有人唤自己的名字,刚一回头就被人狠狠箍在怀中。
是魏满。
魏满紧紧搂着他,说:“你去哪里?为何在这里呆着,吓死朕了,朕还以为你出事儿了!”
林让说:“让无事,有事的……应该是人主。”
“朕?”
魏满有些奇怪,说:“朕能有什么事儿?”
林让看着魏满,语气很平静,说:“让方才见过了脩儿。”
“脩儿还活着?!”魏满当即欣喜若狂,说:“太好了,太好了!当真是天大的喜事儿!”
魏满这般说着,笑容渐渐凝固了起来,因为他想到了一个问题。
魏子脩还活着,却神神秘秘不肯见自己,这是为何?
原因可能非常简单……
果不其然,林让说:“驾崩的先皇……也还活着。”
武德营地。
楚州军带领精锐部队,已经偷偷上路,先锋部队逼近玄阳,低调扎营在不远的地方。
魏子脩小心翼翼的从外面回来,换下难民的衣裳,穿回了自己的介胄,消无声息的踏入营地。
他走入营地,匆匆往自己的营帐走进去。
“哗啦!”一声掀开帐帘子,刚走进去,便听到一丝呼吸声。
营帐里有些昏暗,没有点灯火,一个不怎么高壮,显得有些单薄的人影儿,便坐在营帐中的席上。
魏子脩定眼一看,是小皇帝武孝。
武孝坐在席上,手中晃着一只羽觞耳杯,羽毛随着轻微晃动着,杯中的水声发出“哗啦啦”的声息。
魏子脩看到武孝,心头下意识一紧,面上很是镇定的拱手说:“拜见人主。”
武孝淡淡的说:“子脩,你去何处了?”
魏子脩嗓子有些堵塞,一时没发出声音。
武孝又说:“有半天不见你的人影儿,去何处了?”
魏子脩低垂着头,说:“卑将只是……在四周走走,勘探一番地势。”
“啪!”一声脆响,武孝把耳杯放在案几上,转头看向魏子脩,说:“随便走走?”
“是。”
魏子脩刚回答完,就听到“踏踏踏!”的脚步声,随即帐帘子被狠狠掀起,两队士兵涌入营帐,瞬间将魏子脩包围在中间。
魏子脩眸光晃动,并没有动,站在原地,目光平静的看着武孝。
“啪啪啪!”
随着抚掌之声,一个人从外面走进来,那人身材高大,身披黑甲,腰挎宝剑,说:“好一个四周走走,走走竟然走到了玄阳京城去,魏公子不愧是能人。”
魏子脩眯了眯眼睛,看向说话之人,正是这个营地的主公,武德。
武德抚掌走进来,说:“魏子脩,你还不承认么?你是去玄阳,给你谋反的义父,报信去了罢!?”
魏子脩眼神有些凛然,说:“义父并非谋反,是人主驾崩的消息先出,各地太守涌入京城,义父不但没有谋反,反而镇压了谋反。”
武德淡淡的说:“说的真好听,但你敢肯定,魏满便没有谋反称帝的心思?”
魏子脩刚要说话,武孝已经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说:“魏子脩,朕对你太失望了。”
魏子脩心头一颤。
武孝又说:“经历过这么多,你舍命救朕,朕感激你还来不及,朕本以为……我们之间已经不一样了,但是没成想……”
魏子脩看向武孝,眸光已经不在晃动,开口的嗓音有些沙哑,说:“卑将可以为人主去死,但卑将的这条命,是义父给的……”
武孝冷笑说:“好的很,朕到头来,还是比不过魏满。”
“无错。”
哪知道武孝刚说完,魏子脩便开始“添油加醋”起来。
武孝不敢置信的看着魏子脩,怒火冲击着他的胸腔,说:“你说什么!?”
魏子脩坦然的说:“人主说得对,人主到头来还是比不过义父……但并非是在子脩心中,而是在天下百姓心中。”
魏子脩继续说:“人主在位这么多年,地方军无能镇压,百姓无法安抚,国库存粮空虚。而义父刚刚即位,还未登基,控制了地方军滋生,国库已经充盈,还能拿出钱财接济百姓,人主扪心自问,哪一点比得上义父?”
“你!!”
武孝一张白皙的面皮气得通红,眼睛充血,说:“好!好得很,不愧是魏满的义子!就知道给魏满面上贴金!朕这么多年来兢兢业业,为国为民,唯恐有一丝怠慢,难道你看不到么?!不是朕,是先皇们,先皇们给朕留下了这一堆的烂摊子!!!朕还能怎么办?!”
魏子脩说:“人主的努力,子脩都看在眼中,但人主无力回天,而这个天下,在义父的手里,已经开始恢复了,不是么?”
武孝一时哑口无言,目光阴狠,却微微有些波动的看着他。
武德打断了他们的对话,说:“人主,魏子脩始终是魏满的义子,唯恐他给魏满通风报信,还是将魏子脩扣押起来,好生看管才是。”
武孝抿了抿嘴唇,最后又看了一眼魏子脩,摆了摆手,颓然的说:“押起来。”
“是!”
武德立刻说:“带走,好生看管。”
士兵们很快上前,魏子脩根本没有挣扎,让士兵给自己套上了枷锁,随着“哗啦!哗啦——”的铁链声,慢慢走出了营帐,没有回头,没有留恋……
武孝似乎头疼的厉害,武德便说:“人主不必为了这些苦恼,魏满再怎么算,都是个乱臣贼子,只要人主首肯,卑将就是粉身碎骨,也要为人主夺回这个天下!”
武孝揉着额头,说:“如今怎么办?”
武德说:“魏子脩坏事儿,恐怕他已经见过了京城之人,咱们必须速战速决。”
“如何速战速决?”
武德说:“人主乃皇室正宗,只要能出现在百官面前,魏满必然下马,因此当务之急,是如何让人主顺利进京。”
武孝看向武德,说:“想必你已经有法子了?”
武德点点头,拱手说:“的确如此,德有一法子,可以顺利送人主进京。”
“快讲。”
武德说:“魏满为了笼络民心,正在大肆舍粮,不但是玄阳城中的百姓可以得到粮食,就连城外的难民也可以,只要人主肯屈尊降贵,放下身段,扮作难民混入京城,那一切就都好办了。”
武孝想了想,的确是个办法,魏满刚刚即位,根基不稳,而且他不姓武,一旦自己出现,他绝对会被拉下马去。
武孝说:“就这样办罢。”
武德立刻拱手说:“是,人主!”
武孝想了想,又说:“先不要动魏子脩。”
武德迟疑了一下,说:“是,人主。”
魏满震惊不已的看着林让,说:“他还活着?!”
武孝还活着……
林让说:“估计已经离京城不远了,马上就会入京。”
魏满眯了眯眼目,他已经成为了皇帝,就不可能让位,已经尝过的甜头,怎么可能再吐出来?
魏满眼中闪过一丝杀意,若隐若现,不过并没有立刻说话。
林让似乎看出了他的意思,都不需要他开口,说:“人主切不可动杀心,如今朝堂不服人主者,皆以为人主并非宗亲贵族,不是正统血脉,如果稍有差池,传出弑君的丑闻,将无力回天。”
魏满觉得林让说的也对,如今正是如履薄冰之际,切不可传出任何丑闻,但这节骨眼儿上武孝突然杀出来,魏满如何甘心?
魏满说:“你以为该如何?”
林让十分淡定吐露了四个字,说:“以退为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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