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曜斥责道:“胡说什么?”
魏昭把手上补好的衣衫放在一旁,“曜郎,我知道夫妻一场,你对我有感情,你既然舍不得把我交给他们,太后和国舅哪里总要有个交代,我知道你现在的难处,你不想跟朝廷正面为敌,时机不到,你休了我,太后和国舅哪里也好说话,为了防止皇帝指婚,太后把另一个高家女送到你身边,你还是另娶一房妻室。”
徐曜低头,拿起那件她刚补过的衣衫,“阿昭,也许我做的太不好,令你能产生这种想法,这件衣衫破了,可我从未想过要扔掉换新的。”
魏昭平静地看着他,“曜郎,你怎么决定的说!”
徐曜眼中尽是愧疚,声音低下来,“阿昭,你先去寒城住,等以后风头过去,我再接你回萱阳城。”
“行。”魏昭没有半点迟疑,“我明早就走。”
她喊人,书香、萱草、金橘、杏雨都跑进来,魏昭知道她们替主子担心,站在门口候着。
“收拾东西,明早去寒城。”魏昭穿鞋下地,“杏雨留下看屋子。”
单留下杏雨,杏雨问;“夫人什么时候回来?”
魏昭笑笑,似开玩笑地说;“也许就不回来了,你担心什么,自有主子。”
徐曜黑涔涔的眸望着她,心里不是滋味,站起身,“阿昭,我屋里的主子只能是你。”
珠帘噼里啪啦的响声,徐曜的身影已经消失在珠帘后。
魏昭敛了笑容。
前厅里
欧阳锦、太监王喜,管家赵用候着。
一阵重重的脚步声传来,一个高大的身影绕过屏风,燕侯终于来了。
也没看堂上三人,毫不客气地直接走到上座坐下。
三人一起看着徐曜。
徐曜面色沉冷,“你们不要个交代吗?我把夫人送走。”
大太监王喜先不干了,徐侯这是蒙混过关,站起来,“徐侯这把夫人送走,有个什么说道,是休妻吗?”
徐曜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我徐家祖辈没有休妻之说。”
王喜干瞪眼,一句话被堵得没话说了。
国舅府总管赵用站起来,抱拳,“侯爷,我家姑娘受了重伤,这个处置是不是太轻了?”
徐曜斜眼看他,“你想怎样?”
“我家姑娘断了一只手臂又毁了容貌,夫人当以同等付出代价。”
赵用来时国舅爷交代,实在不能要了燕侯夫人的命,毁了她的容貌,燕侯夫人的位置魏氏也就别想做了,下一步太后好安排另一个高氏女嫁徐侯做正妻。
徐曜哼笑两声,“高芳华断臂和毁容是夫人动的手?”
赵用振振有词,“我家姑娘断臂毁容就算不是夫人亲自动手,也是借着刺客之手害的。”
徐曜往椅背一靠,轻蔑地说;“既然夫人没动手,你要公平,想要夫人断臂毁容,也只能借助刺客之手。”
赵用一下噎住,这不是耍赖吗?气得半天才说出话,“侯爷,刺客已经死了,你要我们去哪里找刺客,侯爷这是袒护夫人。”
“赵管家要找刺客,我倒是有办法。”说完,徐曜一挥手,“来人,带上来。”
几个男仆把高芳华的丫鬟拖上来,那个丫鬟吓得哆嗦着瘫倒在地,徐曜道;“你把说过话再说一遍。”
丫鬟吓得头不敢抬,“奴婢什么都不知道,我家姑娘派容儿给外面国舅府的人传信,杀夫人时奴婢什么都没干,萱草丫头把我点了穴位。”
丫鬟叩头如捣蒜,“侯爷饶了奴婢,奴婢真的什么都没干,都是容儿往府外传递消息。”
徐曜挥挥手,“带下去。”
高芳华的丫鬟被拖了下去。
徐曜对赵用道;“这是你国舅府的丫鬟,所说的话都听清楚了吗?国舅府的人想谋害我夫人,应该追究的是我徐曜,而不是你国舅府。”
赵用当然抵赖,“侯爷,这丫鬟胡说,有什么证据说我国舅府的人害夫人?不能只凭这丫鬟一面之词,这丫头说不定早被人买通,故意陷害我家姑娘。”
徐曜不是好眼睛看他,“大家心里有数,不消说了。”
欧阳锦赶紧出头打圆场,“侯府和国舅府各执一词,国舅府的高姨娘受伤了,夫人被遣送走,各退一步,两家的争端可以平息了,闹下去,大家的脸面都不好看。”
国舅府这回吃了个大亏,没办法,也不敢真把徐曜惹毛了,太监王喜来时太后授意,如果不能把魏氏杀了,就休了,现在看徐曜强硬的态度,也是不可能,认真追究起来,两家撕扯不清,道:“咱家回宫回禀太后交差。”
三个人同来,两个人都打退堂鼓,赵用一个人势单力孤,好像严惩魏氏不可能,把魏氏送走,对国舅爷也算个交代,就不再坚持。
赵用临来时得韩姨娘所托,看看自家小姐伤势如何,韩姨娘听到女儿受伤,就病倒了,要跟着来,国舅爷不允许。
他提出要看高芳华,合情合理,徐曜应允。
一个家下婆子带路,赵用来到高芳华住的东跨院,常婆子看见国舅府的人,就哭开了,诉苦说:“我家姑娘在侯府受尽了窝囊气,徐侯十天半个月不来姑娘屋里一趟,夫人刻薄嫉妒,黑心害姑娘。”
赵用看这老婆子不胜其烦,看高芳华坐在窗户边的椅子上,赵用上前施礼,“奴才拜见姑娘。”
高芳华木然的脸有点些微表情,“我姨娘还好吗?”
赵用看了一眼高芳华的脸,暗自一皱眉,姑娘白皙的脸上一道极深的刀疤,刀口从眼睛往下一直到下颚,几乎毁了半边脸,刀口刚愈合,长新肉,外翻内里的肉红鲜鲜的,看着瘆人,毁容这还罢了,手臂没了,暗想,这侯夫人可真不是好惹的。
赵用报喜不报忧,“韩姨娘很好,叫奴才捎个话给姑娘,侯府里姑娘是住不下去了,韩姨娘叫奴才接姑娘回国舅府。”
她出事,府里嫡母和其她兄弟姊妹没人真正关心她,她那几个异母妹妹,有跟她不合的,指不定心里怎样高兴,嫡母恨她母亲,对她冷淡,真关心牵挂她的只有生养她的姨娘。
她回国舅府,现在她这个丑样子,又残了,国舅府的人用什么眼光看她,她姨娘得宠也是个妾,她回去就算被徐侯休了,终身不能嫁了,赖在国舅府没的惹人厌烦,背地里笑话她。
高芳华毁容后就不照镜子,断的是左臂,右手还能吃饭写字,她现在万念俱灰,连死的心思都有了,心里没有像常婆子那般怨恨,她屡次害魏昭性命,魏昭手下留情,不然用她挡刀时,就不会避开她要害,她倒宁愿当时一刀结果了她,愿赌服输,没什么好抱怨的。
赵用耐着性子等姑娘发话,眼睛溜过姑娘的手臂,袖子是空的,不觉怜悯她,看她面如死灰,怕她想不开,闹出人命,问;“姑娘如果回国舅府,这次就跟奴才一起走。”
高芳华没有一点生气,“我就留在这里,去青山寺。”
赵用想想,高芳华出家或者代发修行,也只有这样的选择,回国舅府日子更不好过。
也没反对。
夜里,东院正房,徐曜跟魏昭没睡,徐曜道;“阿昭,你在寒城最多等半年,我就接你回来。”
半年时间,他已经准备就绪,明年春,天一暖,他挥师南下。
魏昭没说话,徐曜抓住她放在锦被上的纤白的小手,“阿昭,你怨我吗?”
“不怨。”
其实从嫁给他那日起,她就知道徐曜不能像普通的丈夫一样,守着妻儿过安稳日子,她嫁的就是这样有野心的男人,这男人也有不得已。
徐曜听她的声音过于平静了,加重了语气,“阿昭,你要一直陪在我身边,我希望将来跟我并肩站在最高处的人是你。”
魏昭相信此刻他说的话,可是通往峰巅的路有太多变数,走向那九五之尊的宝座踩着多少人的尸骨。
次日一早,魏昭穿戴整齐,同徐曜,带着书香、萱草、金橘到积善堂。
魏昭跪下给徐老夫人叩头,“儿媳不孝,不能在母亲跟前尽孝。”
徐老夫人眼圈一红,“二儿媳,你我婆媳相处融洽,我喜欢你这性子,你跟曜儿小夫妻相亲相爱,暂时分开,我婆媳还能见面,儿媳你一个人住在寒城,有事给府里捎个信。”
魏昭答应,徐曜扶起她。
魏昭又跟赵氏告别,“大嫂,魏昭年纪轻,自从嫁到侯府,大嫂待我亲厚,为我行方便,凡事你跟我不计较,魏昭谢谢大嫂。”
说,蹲身行下礼去。
赵氏慌忙扶住,“你这一说,好像你不回来似的,我心里难过。”
说着,拿绣帕擦眼睛。
徐老夫人嗔怪道:“你弟妹是我侯府的人,以后能不回来吗?你倒招人的眼泪。”
容氏走过来,“二嫂,听说我的新房都是你设计的,我很喜欢,我们没相处几日,盼着你早些回来。”
徐玉嫣过来拉住魏昭的手,哭了,“二嫂,你这一走,我一个人孤孤单单,我也跟你去寒城。”
赵氏看眼婆母,嗔怪道;“胡说什么,你跟你二嫂去干什么?”
徐老夫人道;“看你们,别跟生死离别似的。”
徐曜别过脸。
四爷徐询道;“二嫂保重。”
魏昭和徐曜离开积善堂,赵氏、容氏和徐玉嫣跟在身后送。
魏昭回头笑说;“送君千里终须一别,都回去!”
赵氏说;“我们看着你出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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