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风外男人那张桌上, 徐曜和四爷徐询陪着徐家本家几个叔伯, 四爷徐询背对着女眷这桌坐着, 没有喝酒,不知道想什么,
女眷里两个本家的大娘、婶子,跟徐老夫人夸赞步子初,徐老夫人高兴得合不拢嘴, 小孩子谁对他好他跟谁亲,步子初亲近徐老夫人,祖孙俩其乐融融。
徐玉嫣坐在魏昭旁边, 炫耀地说;“二嫂, 你走后, 我去了几次马家窑,看了制瓷的全过程,练泥、拉坯、印坯、利坯、晒坯、刻花、施釉,很复杂, 我从拉坯开始到施釉都自己尝试,很有成就感,很有意思。”
魏昭道:“你一个未出阁的大家闺秀, 做窑工的活, 仔细别人笑话你, 我本来想你寂寞无聊, 打发时间, 你还真投入, 我刚开始有兴趣,觉得好玩,没事去榆窑拉坯、印坯,图新鲜。”
“二嫂,我很喜欢做这个,我就是平常不能总出门,我央求三哥,三哥带我出去几次,求四哥,四哥总训我,也说跟嫂子一样的话,我跟大嫂说出门,大嫂每次都摇头,不答应,大嫂胆小怕事,不肯担责任。”
徐玉嫣悄悄地说;“二嫂,你以后去马家窑,带着我去,你带我去,大嫂就放心了。”
魏昭无奈地摇头,“你二哥以后不许我出门了,方才来时路上说了,以后我照顾子初,不能出侯府大门,更别说出城了。”
徐玉嫣失望,同情地看看她,“二嫂,你临危不乱,我很敬佩你,如果换了我,早吓得不知所措。”
那厢一个本族的婶娘,跟徐老夫人说话,说话声很大,传过来,“曜哥媳妇年轻,能带好小公子?嫂子,还要你多操心。”
徐老夫人正中下怀,“不然孙儿跟着我,我带着。”
另一个本家的妇人道;“可不是,嫂子,还是你带着放心,曜哥媳妇年轻,又没生养过,带孩子没经验。”
两人一撺掇,徐老夫人心活了,徐老夫人平常寂寞,跟前没有孙辈的承欢膝下,问步子初,“孙儿,你跟着祖母可好?”
步子初小孩子忘性大,跟徐老夫人亲近,点头,“我愿意跟祖母住。”
徐老夫人问魏昭,“二儿媳,孙儿说愿意跟着我,你没意见?”
魏昭吓了一跳,她怎么能把子初推给徐老夫人,她要亲自教养子初,不好驳了徐老夫人面子,“母亲,子初他跟着您老家人先住几日,祖孙俩亲近亲近,夫君说给子初找先生,没有合适的人选,媳妇和夫君先教导他。”
本家的婶娘恭维道:“二侄媳妇才华出众,完全能当得了侄孙的先生。”
夸赞儿媳,徐老夫人长脸,高兴地说;“曜儿媳妇比一般男人都强。”
这时,一个小丫鬟绕过屏风,在徐老夫人耳边说了句什么,徐老夫人对魏昭说;“二儿媳,你身体不好,先回去!你大伯母和你婶娘都不是外人,不会挑你理的。”
方才说话的两个徐家本家女眷长辈,急忙说;“侄媳妇身体不好,回去歇着,我们跟你母亲说说话。”
徐老夫人低头问步子初,“你跟你母亲回去,还是跟祖母在这里玩?”
步子初拿了个鸡腿啃,“我跟祖母在这里玩。”
徐老夫人说;“二儿媳,子初要在这里玩,等酒宴散了,我叫人送他回去。”
厅里人多吵闹,魏昭身心疲惫,羡慕步子初小孩子,不痛快的事眨眼就忘记了。
离席,蹲身,“儿媳告退。”
她一出来,五妹和玉花跟出来,魏昭说;“你们留在这里等子初公子。”
二人才没跟着。
魏昭想一个人静静,走到花厅门口,廊芜下燃灯明亮,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立在哪里,望着浓浓夜色,听见脚步声,回头,朝魏昭走过来,走到跟前打横抱起她,徐曜手上的身体轻盈,没什么重量。
魏昭脚离地面,“曜郎,我自己能走。”
花厅门口,出出进进的仆从,看见怪难为情的。
“搂住我,不然我把你扔地上。”徐曜威胁说。
魏昭顺从地右手臂搂住他的腰,脸贴在他胸前,听着徐曜的心跳咚咚地,强劲有力,徐曜健硕,肌理结实,怀抱很温暖。
他应该成为她的依靠,可是自己为何心里没有踏实的感觉,仿佛他随时可以舍弃自己。
她突然说;“曜郎,如果我们以后分开了,你能记得我吗?”
徐曜手一松,魏昭差点掉下去,死死抱住他的腰身,徐曜气得差点把她扔地上,脸上表情很严肃,“阿昭,你为何这样说?”
魏昭也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也许患得患失,内心有种不安全感。
她抬头,已走到东院门口,门口挂着灯笼明亮,徐曜板着脸,他真生气了,魏昭解释说;“我随便说说的。”
徐曜的眼底如泼墨,沉声说:“阿昭,这种话是能随便说的吗?”
魏昭不吭声,徐曜低头看她,他口气严厉,其实不那么理直气壮,不久前,他做出的选择,放弃了魏昭,虽说迫不得已,可在魏昭的心里还是留下阴影的,魏昭是心甘情愿的,可经过此事后,魏昭对自己不能全身心地信任。
他知道这不能怨魏昭。
徐曜大步上了台阶,进门把魏昭放在榻上,杏雨挑帘子从东屋走出来,“侯爷夫人回来了。”
徐曜抬手,“下去!”
杏雨退下去。
徐曜凝眸看着魏昭,魏昭垂着头,橘黄色的宫灯,发着柔和的光,映着魏昭修长的颈项,柔美的弧度,灯下凝脂雪肤,晶莹剔透。
徐曜的心软成水,缓和了语气,“阿昭,我从来我想过我们分开。”
魏昭偏过头,忽闪着水样的明眸,细碎的光芒闪动,点点头。
徐曜伸臂把她搂在怀里,“我不久要回夏平关,现在三弟在夏平关驻守,朝廷军队撤退,退守京师,张俊残部和段氏鲜卑已经逃往大漠深处,许渭和周翼率燕军深入漠北,彻底消灭张俊余部,解除后顾之忧,我燕军方能发兵,攻打京师,这次的意外,拖延了当初预计的夺取京师的时间,对我们进兵很不利,你知道举国各地将领拥兵自重,觊觎皇位已久,将来还有大的战事,阿昭,你别胡思乱想,让我放心,你夫君还有几场硬仗要打。”
为了安慰魏昭,他没有亲自带兵追剿张俊余部,而是命许渭和周翼领兵征讨。
魏昭点点头,“曜郎,你尽管做大事,我跟子初在家等你。”
徐曜争天下,这个天下要争的人太多了,通往九五之尊,路可能很长,中间不乏很大的变数,就像徐曜这次出兵,所有都筹谋好了,中间还因为徐玉娇出现差错。
徐曜现在拿下夏平关,朝廷已经掌控不了局势,执掌兵权的各地太守、州牧,纷纷宣布自立,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豫州牧、兖州刺史、徐州牧、青州刺史、渤海太守,先后宣布自立,
这些争夺天下者,实力最强当属益州牧刘项,蜀地富庶,逐鹿中原,进可攻,退可守,还有西南信王萧重。
徐曜在她耳边深情地说;“阿昭,相信你夫君一定能赢,不会白白辜负你这番牺牲。”
徐曜没听见她回答,额头撞了下她的额头,“想什么呢?”
他现在有点摸不透她,因为魏昭经常坐半个时辰不说一句话,今晚破例夫妻俩说了这么多话,这也是他救出魏昭以后,魏昭说的最多的话。
魏昭想四爷徐询,徐询的腿残了,跟徐家人是怎样交代的,徐询的事,应该告诉徐曜,
“曜郎,四弟的事我没告诉你,因为回府之前,我不确定四弟的生死,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
“四弟发生了什么事,我还没功夫细问。”
四爷徐询的事,没几个人知道。
魏昭就把四爷徐询被辽军擒获,要挟她献城池,自己后来如何使计,告诉了徐曜。
徐曜恨铁不成,“四弟荒唐,阿昭,你做得对,寒城百万人口,四弟一条命,微不足道,你非但没有错,你还救了他,老天眷顾,我娶了你阿昭,我有你在背后支持,为我分忧解难,我还有何理由不赢。”
魏昭摆弄他衣襟,“曜郎,四弟的腿我猜是那次留下的伤残,我不知道四弟是否恨我,还有四弟明知道两军交战,跑到前线做什么?”
徐曜道;“四弟文不能兴邦,武不能定国,书呆子一个,满脑子浆糊,你别太认真,他敢恨你,他如果不知好歹,对你有任何不尊重,你告诉我,我好好教训他。”
长兄如父,徐家长子没了,徐曜居次,为长兄,徐曜袭爵,徐家理应徐曜说了算。
徐老夫人夫死从子,徐家大事徐曜做主,包括弟妹的婚事。
有徐曜撑腰,魏昭放心了,不怕徐家人知道徐询腿残的真相。
徐曜心里装着大事,没理会细枝末节。
两人正说着,门外传来杏雨的声音,“公子回来了。”
魏昭赶紧从徐曜身上下去,整理了一下衣裙,步子初身后跟着五妹和玉花,走了进来,看徐曜在屋里,“父亲母亲一起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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