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徳仪没回答她,抿着唇倒了杯酒,起身找见了王嫔:“今日是太后娘娘的大寿,我也敬王嫔你一杯,你是太后娘娘最信赖的得意人,日后,我可要多仰仗着你了。”
谢徳仪的笑容中透着一两分的勉强,可惜王嫔现在心绪也乱的很,并未察觉:“谢徳仪娘娘多礼了,咱们姐妹之间,本就应该互帮互助的。”
谢徳仪笑靥愈发灿烂一起来,在王嫔举杯的时候,不经意撞了她手肘一下,她酒杯一倒,里头的酒尽数倾洒在了桌几上。
“哎呀,真是对不住了,你没事。”谢徳仪急急放下酒杯,拿着帕子替王嫔擦拭起身上,她原本就想借机换了王嫔的酒,让她尝尝太后精心备下的好礼,故而在撞她的时候选好了角度,翻到的酒不至于浸湿了衣裳,所以这擦拭的动作也就是装装样子抹去几点水珠而已。
突然,谢徳仪的目光落在王嫔腰侧别的香囊上头,就这么一瞬,下一秒就被王嫔推开了:“不用劳烦您了,让宫人们来收拾就好。”
谢徳仪眸光一动,声音就这么放大了几度:“哎呀,王嫔妹妹,你这身上的香囊上怎么绣的是个珝字啊,莫非有什么典故不成?”
王嫔霎时仿若被冻住了,身子僵硬地维持着方才的动作,脑子一片空白,连自己都听不见自己说了什么:“谢徳仪许是看错了……”
“怎么会看错呢?”谢徳仪笑语盈盈,声音不大,却足够引起殿内众人的注意,“我见着就是这个字呀,是我认错了么?不如王嫔妹妹让我好生看看?”
王嫔勉强笑道:“不过是个普通的香囊,里头的香是我小产后用来养身的,多闻了对您不好。”
这边的动静已经引起了不少人的主意,皇帝见状微微皱眉,出声道:“怎么回事?”
谢徳仪趁着王嫔没反应过来,拉着她就走到了殿中央:“皇上,妾见着王嫔妹妹身上挂着的香囊甚是精美,迎面该绣了个漂亮的‘珝’字,也是妾一时好奇,才问王嫔妹妹看看,这不,妹妹舍不得,妾才多调侃了两句,打扰了皇上您的雅兴,还请恕罪啊。”
“珝?”皇帝仿佛有了兴趣,问她,“是哪个字?”
谢徳仪笑道:“妾是个最笨的,不如叫王嫔妹妹将香囊呈给您看看就是了。”
这时候,太后出声了:“大庭广众之下,谢徳仪也该庄重些才是,皇帝堂堂一国之君,拿着个香囊成什么样子?行了,都回去,好好的日子,被搅了大家的兴致。”
王嫔也机敏,当即跪下请罪然后告退,一气呵成,把谢徳仪的后话都堵了回去。
谢徳仪哪肯罢休,犹自笑道:“太后娘娘说的是,也是妾学的少,乍然见着王字边儿的,还以为是王嫔绣给皇上拿来睹物思人的,才想着索性成全她一番情意,是妾鲁莽了,您大人有大量,饶妾这一回。”她拉着指尖冰凉的王嫔作势要退下,就听得身后皇帝沉声开口,“慢着,既然是给朕的,那就拿过来。”
他一个眼神过去,张忠点头领命,弯着腰走到王嫔身边,笑道:“还请娘娘割爱。”
谢徳仪面上笑意更甚,在旁鼓动着王嫔:“还不快解下来给皇上送过去,妹妹放心,你对皇上的深情我都是看在眼里的,咱们同一年选秀进宫,我哪能不帮你呢?”
王嫔哪还听得进她说的什么,唇畔颤抖着,支支吾吾地说:“张、公公,这香囊旧了……况且、况且里头的药材是调养女子身体的功效,不、不不好送给皇上。”
张忠不为所动,亲亲热热地说:“您宽心,既然是调养身子的,那就是好药,再说皇上就是看看,等会儿奴才一准儿原模原样好好地给您送回来。”
王嫔慢腾腾地解下腰侧的香囊,这么一个动作,用了大约有一炷香的时间,上头太后都有些不耐烦起来:“行了,多大的事儿,寿宴过后王嫔自个儿给皇帝送过去就是了,非要在哀家的寿宴上干站着碍眼?”
眼见着王嫔的手又缩了回去,谢徳仪眼疾手快地从她手里把香囊抢了过来,直接扔给了张忠:“太后娘娘说的是,咱们别浪费时间了,快会座位上去?”
完了,完了……
王嫔的目光随着张忠返身向皇帝走去而渐渐涣散开来,谢徳仪也不在意,亲切地将她扶回去,然后就自顾自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望着眼前一桌子精美的菜肴,在心底冷冷地笑了一声。
真当她是好欺负的不成。
乔虞在对面津津有味地看完这一整场戏,作为在场唯一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观众表示简直太好玩了。
谢徳仪可真是个人才啊。
她借着喝酒的空隙,偷偷抬眸望向上首的二人,太后脸上还是挂着慈祥的笑容,眸底却是晦暗不明,偶然投向谢徳仪那边的目光恨不得将她就地射杀;皇帝微笑地喝着酒,他一贯藏的深,看都没往王嫔谢徳仪的方向看一眼,神情温和,若无其事。
乔虞不禁有些钦佩,宰相肚子里能撑船,皇帝的肚子里,大约能开航母。
太后的六十大寿就在这面上一片祥和、暗中硝/烟四起中结束了。
不过这留下的余韵,还有得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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