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晟说完话的时候,属下还有一瞬没有反应过来。
什么叫他不是方雪阑?方雪阑不是方雪阑,那还能是谁?
属下心思急转,心道陛下今夜这么反常,也许是看出了什么,面上却不露痕迹,只低头道:“遵命。”
越晟:“今晚靠近长定殿的,还有谁?”
属下:“还有傅将军。傅将军在长定殿外碰见了方公子,两人起了些许争执,后来傅将军又转了两圈就走了,方公子随后赶回。”
越晟的唇角勾起,是抹嘲讽的轻笑:“他俩倒有闲情逸致。”
属下:“傅将军仍在血刀的严密监视中,陛下放心。”
越晟心不在焉地开口:“出去。”
等属下离开后,越晟对着满案的奏章坐了一会儿,突然有点兴致缺缺。
他站起身,到旁边的书架上,抽出了一卷做工精致的画轴。
纸是上佳的宫廷白鹿纸,越晟将画轴展开后放在御案上,雪白的纸上只寥寥勾勒了两笔,压根看不出画的是什么。
越晟亲手找了笔研了墨,但当笔尖蘸满墨汁,他却停下了动作,似是有点无从下笔。
窗外寂静至极,间或有两声鸟啼传来,越晟执笔站了半天,才轻轻落笔,给纸上添了一道新的墨痕。
灯下他神情难得温和,目光里蕴着遥远的思念,仿佛在凝视着最珍重的宝物。
一夜灯火长明。
苏融回到自己府上的时候,方易还没睡,正在大堂里等他。
一见苏融回来,方易就瞪眼道:“你好端端的跑出宫干什么?去哪了这么晚才回来?”
苏融折腾半天也累了,无意和他周旋,漫不经心开口:“宫里头待得闷,出去随便转了转。”
方易又要开口,忽然瞥见苏融的手腕,一把抓过来问:“你去什么地方,还让绳子捆了?”
苏融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手腕,发现是之前待在牢里被绑缚的痕迹。
方雪阑肤色极白,腕间肌肤又细嫩,粗糙的麻绳磨出了几道血痕,虽然在宫里已经上过药,但看起来还是很刺目。
苏融收回手,淡淡道:“没事,是我自己弄的。”
方易要被他气死,当即想要抄棍子揍人:“你当皇宫是什么地方,想去就去想走就走?你这个孽子,要不是陛下不计较,你……”
苏融突然问:“万一陛下计较了会怎样?”
方易噎了片刻,怒道:“陛下要是追究起来,你说不定脑袋都掉地上了!”
越晟性格暴戾人尽皆知,曾有几个不懂事的宫人塞了银子试图私自出宫,结果还没踏出两步,就倒霉地撞上了越晟。
这位喜怒无常的天子当即命人将带头的宫人斩首,其余人充入掖庭宫做苦力,连多余的解释机会也没给这些人。
自此之后,皇宫内人人自危,不敢行差踏错一步,唯恐大祸临头。
苏融听完了方易讲的故事,表示:“虽有些不近人情,但也在理。”
方易恨铁不成钢道:“谁让你评判陛下的是非了?陛下无论怎样都是对的,反倒是你……”
方易念叨了半天,苏融靠在椅子昏昏欲睡。
等方易好不容易住了口,让他滚回自己房间里去的时候,苏融已经断断续续睡了几小觉。
方雪阑这么叛逆也是有缘故的。
苏融心想,就方易这么个念经似的教育方法,方雪阑没长成个纨绔已经很不错了。
他安静地在方府待了几天,期间一边旁敲侧击地探听如今世上的情况,一边趁着还空闲,将这副病怏怏的身体恶补了一顿。
后面血是不怎么咳了,但苏融还是觉得走路没力气,看来短时间内让方雪阑这身体练习武艺是不可能了,一个不小心说不定要暴毙。
养好精神后,苏融久违地想起一件事。
他好像……还没还傅水乾的钱。
虽然傅水乾说不用还,但苏融也知道一万多银子不是小数目,更何况,他一点也不想承傅水乾的人情。
苏融在府内转了转,最后换了套衣服,在傍晚时分出门。
他准备去看看,自己当年藏的私房钱还在不在。
苏融年少便已居高位,众星捧月般过了许多年。
先帝看重他,朝臣们也亲近他,普通百姓更是喜欢收藏他的字画真迹,听说还能拍出一笔不菲的价值。
苏融名下的私产众多,他又是个性子散漫的,大都交给了当年的管家和账房先生打理,因此自己也不太清楚自己究竟有多少钱。
——反正从没缺过钱来花就是了。
回忆起上辈子的风光,苏融看了看如今两手空空囊中羞涩的自己,心道风水轮流转,做人果然不能太嚣张,否则连老天爷也要故意戏耍你。
不过苏融倒是还记得自己在几处地方放置了些闲钱,其实主要是当初管家来禀报,说府内仓库放不下那些金条了,数目太大,存在钱庄里也麻烦。
苏融无奈,只好自己找地方把金条给埋了,给府里腾地方。
他乘车到了京城西郊外,这里离京城中心较远,山木茂密,是个游山玩水的好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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