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这个曾在信中对他说过“誓死相随,永不离弃”的敌国公主究竟会如何回答他?
在她的心中,又是怎样想自己的?
一想到这些,拓跋子楚的心中便满是他人在提起他时所最可能说出的那些话语。
性情凶残、面如鬼怪、不似活人、为生父所厌。
如何去形容魏国的太子?
这是一个对于拓跋子楚来说,很难的问题。
对于赵灵微来说,也是亦然。
她用手抱住膝盖,一双穿着柔软靴子的脚则在用脚跟在雪上敲来敲去的。
“他啊……是一个绝世英雄。”
拓跋子楚愣住了。在他心中卷起的那股狂风便就在顷刻间停止了。
他转回头去看向前方,似乎久久都不能回过神来。
赵灵微还当他吃味了,用肩膀轻轻撞了他一下:“但是,今日今时,这一刻这一息的我,心悦你。”
拓跋子楚连忙转过头去看向她,眼中满是不可思议,也满是不知所措。
“哎哎,也没那么喜欢。”赵灵微生怕被误会,于是连忙解释起来:“就是,有点喜欢。或者,比有点喜欢再多一点。”
说罢,她抿了抿嘴唇,花了好大的力气才下定了决心,伸手拉过哑巴的下巴,贴上了对方的嘴唇。
她仿佛是怕对方又要咬她,于是只是轻轻一贴就松开了。
可松开之后,她又觉得只是这样就说了再见似乎太少了一点。
因而,她便在咬了一会儿自己的嘴唇后飞快地凑了上去,又亲了一下少年的唇角,还动作很小地舔了一下对方的上唇。
但就在哑巴张开了嘴,想要继续这个吻的时候,她却退了回去。
离别的时刻就要到了,可公主殿下的心情却似乎并不低落。
她站起身来,从地上捡起了一根树枝,在少年的面前用商言写下了一句诗。
那正是她离开神都时,她的姑姑承安公主对她说的话语。
——乔木何许兮,山高水长。
赵灵微边写边说:“时光就像山一样高耸,如水一般长流。”
待她写完这句话,便扔了树枝,对依旧还坐在那里的少年说道:“望君珍重。”
不等前来道别的人先行离开,公主便已然潇洒而去。
那反让决定独自西行的魏国太子感到心中仿佛空了一块。
待到他缓步慢行回营地的时候,得了吩咐的卫兵便将赵灵微先前与他说好的东西交到了他的手中。
那是一匹体格强壮的战马。
在马鞍的两边挂着药包、盐、还有肉干。
在那名卫兵将刀与枪都交到他手上的时候,拓跋子楚竟觉得……这两把兵器都沉甸甸的。
他就像是过去背着龙雀天戟一样,把这把看起来朴实无华的长丨枪背到了背上,也把刀系在腰间。
但他却未有即刻上马,而是从衣领处拿出了他先前摘到的两株药草,走向赵灵微即将乘坐的马车。
整座营地都开始收拾了起来。
在赵灵微坐着的那顶帐篷里,沉琴和童缨正在把东西一样一样地放进木箱子里,也把地上铺着的毯子卷起来。
“啊……?”正抱起一条毯子的沉琴看起来憋憋屈屈的:“公主连他叫什么名字都没问呢?”
赵灵微则正坐在铜镜前,照着自己嘴唇上的那处伤:“他连一个‘谁’字都能写得歪歪扭扭,让我认了老半天才看出来。
“就算哑巴真的知道自己的名字怎么写,他写出来了,我也未必看得懂啊。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能不翻书不问人就认得出来的魏言字,其实就那么些。”
童缨又过来替她收拾梳妆台,叹气道:“那公主还给他写那句商言的诗。”
赵灵微:“可我就是偶发感慨,想写了嘛。况且,我不也告诉他那句话的意思了吗。”
在两名侍女要把她坐着的凳子也收起来的时候,赵灵微便站起身道:“更何况,既然我不能告诉他我的名字,也不好让他知道我是谁,那我为何……要记得他是谁?世间哪有这般道理。”
帐篷里的东西既然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她便能先行去到马车上等着了。
披上了狐裘的赵灵微手上抱着一个小箱子,去到了她的马车上。
但她才推开车门,便看到了放在地上,让她能够一眼便看到的托盘。
那像是……侍女们用来摆放吃食的木质托盘,上面堆了一些雪。
把这张托盘放进了她车里的人用手指在雪上画出带着笑意的,女子的嘴唇,以及一小截下巴。
并且,在上半片嘴唇上,还有着一个咬痕。
赵灵微看到那位置与她嘴唇上的伤处如出一辙的咬痕,便知道那人画的是她的唇。
而在这幅很快就会消失不见的画上,则还放着两株药草。
赵灵微似乎一下就明白了些什么,并连忙转头看向四周。
但哪里都没有那个哑巴的影子。
她于是走上车去,从托盘上拿起那株药草,好奇地看了起来。
这是……哑巴找来给她抹嘴唇上那处伤的……药草?
她从那两株药草上摘下一小片叶子,放在嘴里咬了咬,发现……它竟然一点都不苦。而且,还有一点点,甜丝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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