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深夜,东都皇宫里,燕珩趴在书桌上熟睡过去。
梦中父亲给了他一封劄子,上面写道:夏国梁王并天水营少将沈虞欲取道归德府盘县南下,被县令并驻军千户发现踪迹,于四月初八斩于菜市口。”
其上御笔朱批曰:“呈景国皇帝陛下。”
燕珩捧着劄子,强忍泪意,此时的他已经不管其他,但问一句,“二人尸首可否能送回东都?”
父亲如何回复,燕珩的梦虚无缥缈,他听不真切。转瞬间,斗转星移,换了场景,他手拿长剑,立与一侧,有个声音模模糊糊地传来。
那人带着赞许,道:“你武艺进步不少啊!”
燕珩缓缓答:“不过强身健体。”
“也好。”
少年时的沈虞身背长/枪,信步走出迷雾,握住燕珩的手,笑得自信明朗。
沈虞说:“你学文,我习武,我们一同保家卫国,兴许还能完成太祖遗志,收复燕云十六州。”
“…保家卫国…收复燕云十六州…”
梦境到这里戛然而止,燕珩身子一抽,碰到桌上的砚台,哐当一声,惊得燕珩浑身冷汗,茫然四顾,还他没从噩梦中回过神来。
有时候,燕珩分不清现下是何年何月,而他人是在哪里?
分不清那来自辽东雪国的骑兵有没有踏破山海关阙,有没有从燕云境杀将下来。
分不清东都城到底有没有攻破,那满城百姓有没有被屠杀,阖宫皇室有没有被掳掠北上。
最重要的,燕珩分不清父亲有没有投敌叛国,临阵跪拜蛮贼,俯首陈臣。
直到低头,瞅见自己衣裳袖口上绣着的龙纹,现实給燕珩当头棒喝,让他彻底清醒。
小黄门悄无声息,拿着剪子过来祛烛花,燕珩疲惫抬眼,问道:“茂竹回来了吗?”
小黄门还没回答,外间急声通报:“徐大人回来了!”
燕珩起身去接,茂竹风尘仆仆归来,他要跪下行礼,被燕珩双手搀扶起来,着急问:“如何?”
茂竹点了点头,道:“全身而退。”
燕珩长舒一口气,其余无需多说,他的整个心已然放了下来。
喜鹊在承和门蹲守数日,直至这天傍晚才见燕珩过来,她已经被蔡婕妤骂了几次没用废物了,这次不能错失机会。
喜鹊使劲拧了自己大腿两把,疼得泪水蒙蒙,她抽抽搭搭地拦下轿撵,按照蔡婕妤教她的话说与燕珩听。
燕珩在轿子中撑着额头假寐,头也不抬听喜鹊说完,缓缓地睁眼道:“婕妤既病了,我确实得去看看。”
喜鹊喜不自禁,心道今日终于不挨骂了,忙起身引路。
皇帝摆驾春信殿,自有人前去通报。蔡婕妤得到消息,立马叫人准备好晚膳,并好好地打扮了一番,她穿上了浅金底长褙子配着藕荷色湘裙,云鬓高髻,红唇妩媚。
燕珩进门来时,蔡婕妤福身行礼,他快走两步将人扶起来,直盯着蔡婕妤看。
燕珩那一双眼睛长得极好,星目含情,眸光流转,仿佛带了一只钩子,能将女子的魂魄都勾走了。
旁的男人生得这样的眼睛,端详着女人看,免不了会被说是风流唐突。但燕珩不同,他温润从容,彬彬有礼,绝没有一丝轻浮亵渎之意。这般优秀的男人,莫说生气,女人巴不得让他多看几眼。若他眼中只有自己一人,那才叫好呢。
蔡婕妤便是如此。进宫几年了,蔡婕妤每逢与他相处,她总会忍不住心跳加快,羞涩不已。
燕珩看她一眼,蔡婕妤已然魂散,再轻轻唤一声闺名:“含景”,身子早就酥软,之前那些要强的心都抛诸脑后了。
“我看含景脸色还好,怎地说病了呢?”燕珩如是道。
蔡婕妤与他倒酒的动作一滞,暗骂自己高兴过了头,她谎称生病来着,怎地能浓妆艳抹呢。好在她口内一转,道:“妾要见陛下,自然得好好梳洗一番,怎么能以病容见陛下。”
燕珩柔声道:“也是我不好,这些日子太忙,好久没来看含景了。”
听了这话蔡婕妤激动不已,要知燕珩对她甚少这般温和,往日不是视而不见,就是公事公办。进宫这么久,她还是完璧之身。今次,燕珩态度转变如此,蔡婕妤当然开心。
两人简单用了饭,燕珩席间并没有吃什么东西,倒是被蔡婕妤灌了好几杯酒。
天色将晚,蔡婕妤让宫女撤了饭菜,并将多余的人打发出去,让喜鹊看住门口,切莫让旁的人进来。
燕珩在外间歇息,蔡婕妤在内间换了一身轻薄衣裳,雪肤若隐若现,蜜桃起伏,春色无边。玉手打起珠帘,她看着燕珩的背影,咬唇心想:不管怎么样,先侍寝再说。
“平日看了许多闺中术,今日终于要实践一番了。”蔡婕妤暗自道,在胸口狠拍一堆香粉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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