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偏殿中点上了油灯,古刹年久失修,四面透风, 外面的风雪涌进来,吹得灯火摇晃, 一丝诡异的气氛渐渐漫延。
茂竹等人看守住偏殿的各个出口,从后厨送饭来的僧侣只能将吃食交给侍卫们。内间燃起篝火,烧亮燕珩和耶律胥的脸。
燕珩瞄了眼站在一旁的如月,对耶律胥道:“王子好福气。”
耶律胥在火光中越发红热, 他歉然一笑,道:“如月是绮翠楼的歌女, 会唱西凉民谣,每每听她唱起来,才能稍缓我思乡之情。”
燕珩了然,“原是红颜知己啊。”
耶律胥摆了摆手,显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星眸微垂,面带愁容,燕珩问道:“王子好像有心事。”
耶律胥顿了顿, 开口道:“我父王的病情不太好, 可惜我远在千里之外,不能尽孝。”
“也是。”燕珩颔首, 想了句话开导耶律胥,“好在王子有兄弟姐妹,也能替你在病榻前尽孝了。”
耶律胥听到兄弟二字,愁容略展,浮起一丝自嘲的笑容, 他道:“说来不怕陛下耻笑,我那些兄弟恨不得父王早死,亦恨不得我永远不要回去。”
对于西凉的情况,燕珩有所了解。尺必王身体一向康健强壮,在位四十余年,目今最大的儿子都已过了不惑之年,试问哪个继承人能经得起这么长时间的等待。
且尺必王与王后感情深厚,但王后除了几位公主外,唯一的成年儿子就是耶律胥,他若在景国也就罢了。耶律胥若是回去就是王位最有利的竞争者,他的哥哥们能答应?
此时如月对燕珩道:“楚皇陛下有所不知,王子这半年来频遭暗算,多半就是西凉国有人怕王子回去夺权。有次刺客竟当街行凶,你说可怕不可怕。”
“竟然有种事?”燕珩惊讶至极。
这时,饭菜上来了,果真是简陋至极,唯有一碗菜汤,还算看得过去。如月上前来,侍奉布菜,各给桌上二人舀了一碗汤,一面道:“所以王子才来这里散心的。”
燕珩眯着眼盯着面前那晚青菜汤,对面的耶律胥哀叹一声,端起碗来一饮而尽,放下来与燕珩道:“陛下,不说了,这汤不错,喝了暖暖身。”
燕珩并不多想,仰头喝了个精光。
他们二人都是金尊玉贵,野菜粗粮吃不惯,故而其他的东西也没怎么动筷子,燕珩做主叫茂竹等人进屋来,赏给他们吃了。
茂竹等人放下佩刀,坐在旁一桌进食,燕珩和耶律胥寒暄交谈,等众人吃完后便要各自回房。
不曾想,燕珩刚起来,身子忽地晃了晃,好似没来由地头晕目眩,与此同时,房门砰地被一脚踢开,风雪中一壮汉逆光而立。
燕珩撑着桌沿儿说不得话,茂竹凝眉,抢在那穿着袈裟的壮汉之前,大喝一声:“王子,莫不是又有刺客来了!”
他这一喊,屋里燕珩其他的侍卫也都叫嚷起来,“有刺客,有刺客,有刺客谋杀王子了!”
耶律胥一脸莫名,如月也着实吃惊,全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伙人。
耶律胥的侍卫因为不想引起燕珩的戒备,所以在外院等候,本以为下了毒进来收尸就好,却不想听到内里高声叫喊:有刺客。
耶律胥的护卫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此前王子已经被刺杀过好多次,险些丧命,难不成那群人还追到勐山来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等护卫撞进内院时看到一群穿着和尚衣裳的人拿着兵器,自然而然以为刺客乔装成僧侣,不管三七二十一,冲上前与之火并。
这下子,护卫以为是僧侣是刺杀的刺客,僧侣以为是护卫是燕珩的帮手,几下交错,他们打起来了,燕珩反倒做了壁上观。
耶律胥站在殿中看着外面的刀剑相交,你来我往,真真是摸不着头脑了,摊手问:“这,这是哪跟哪儿啊。”
燕珩捂着额角,慢慢地坐在凳子上,摇头叹息:“我也不知道,我头疼。”
那群僧侣不敌耶律胥的护卫勇猛武器精良,最关键的是他们躲在山里精神紧张、缺衣少食,杀人光凭着一腔热血,实则很快体力不支,拆了几十招后就渐渐败下阵来。
在外面打打杀杀,血肉相拼的时候,燕珩一直闭目养神,茂竹等人将他包围起来,寸步不离地保护着。估摸着外面形势差不多了,燕珩睁开眼,起身对耶律胥抱拳道:“王子受惊了。”
耶律胥:“……”
“既然外面都收拾好了,王子随我去看看?”燕珩这般提议,耶律胥即便膝盖发软,也得走到门口。
只见青石板上的白雪都全都染红了,但好在战斗较短,没有人死亡,就是受伤不轻,打头那个胸口中了一剑,鲜血直流。他被人押着,见燕珩闲庭信步走了出来,扯着嗓子大喊:“燕贼,今日杀不了你,早晚取你狗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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