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福泉所为,皇姐欠福泉的罢了。”容景谦道。
容常曦一拍桌子:“容景谦,你居然要我欠你奴才的?!做梦!再说了,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根本就猜到了我如果去见容景祺,所以才派福泉跟着我,又让容常凝去找我,你安排的还真好啊?”
容景谦不语。
容常曦越想越觉得可怕:“你明知我会遭遇什么,却根本不提醒我。”
“皇姐会听吗?”他反问。
容常曦一时语塞。
她才与容景谦大打出手,不管容景谦说什么,她当然都不会听,何况容景谦若直说容景祺会对她下杀手,只怕她会大笑三声后离开。
容常曦只好转而道:“你今日与容景祺见到了没有?”
容景谦道:“当然没有。”
这让容常曦有些意外。
容景谦用很复杂的眼神看着他:“容景祺那边自然有办法让孟俊毅知道他计划失败。”
也对……
孟俊毅一旦发现容景祺计划失败,必然就得避开他,免得节外生枝。
容常曦被他的眼神给轻易刺激,怒指他道:“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觉得我笨?呵,你在外头追查大理寺的事情这么久,一无所获,实在没用。”
其实这话实在不讲道理,邓亲王、大理寺、孟家、洪家……等等等等,盘根错节几十年,哪里是容景谦一朝一夕能找到足以击破他们的破绽的?
容景谦并不反驳,只道:“若无其他事,我先告退了。”
他起身想要走,容常曦道:“等等。”
她从袖子里拿出那张孟俊毅的信纸,随手往桌上一丢。
容景谦轻瞥一眼,竟很快意识到那是什么,他伸手拿起来,看了片刻,又重新看向容常曦。
容常曦看到他的眼神,便知有戏,她扯了扯嘴角:“景谦看来是很想要这个的。”
容景谦已直接将信纸珍而重之地叠好,收进了腰间,容常曦道:“诶!我又没说给你!”
“皇姐想要什么?”
他问的直接,容常曦也懒得再绕弯子,伸出右手:“五件事。”
☆、条例
容常曦道:“你不必这样看着我, 都是一些小事。”
容景谦颔首,示意她先讲。
容常曦清了清嗓子:“首先, 虽然颢然牧场已归还, 但这远远不够,你脑子好使, 你得想办法, 尽快在一年内,将所有的大型牧场收回。”
容景谦:“小事?”
“好, 这件事确实挺大的。”容常曦道,“但你本就有此意, 也不算是在替本宫做事?本宫只是想给你个时限, 何况, 这件事上,我会无条件帮你的。”
容景谦不语。
容常曦继续道:“第二件事,我要送一个小太监去福泉身边学功夫。让福泉不得藏私, 将毕生武学都要好好教给他。”
这个并不难,容景谦点头。
“第三嘛……”容常曦道, “你若是知道什么家世清白,品性良好,好到你都想娶的女子——除了叶潇曼, 我知道你中意她——你要告诉本宫。”
“为何?”
容常曦道:“三皇兄和姚筱音的婚事成不了,我当然得赔给他一个新三皇嫂啦。”
容景谦思索片刻,道:“我想,三皇兄应当还是更中意姚姑娘。”
“你才不懂。”容常曦冷哼, “听我的就是了。”
容景谦没与她争辩,而是道:“第四?”
“第四和第五,本宫可以并在一起说。”容常曦的神色忽然有点羞怯,“华家两位公子,倜傥风流,英俊磊落,清朗如月……巧得很,皇姐与本宫,恰好看上了他们。”
这她也是刚刚想到的。
容景谦这样能看透她,那就算她不说,迟早容景谦也会发现自己喜欢华君远的事情,倒不如她先发制人,让容景谦之后再也不好作怪。
果然,听到她这样说,容景谦甚至丝毫不惊讶,他道:“所以?”
“你与华家公子关系甚好,华景策的宴上,你得想办法,凑成两桩姻缘。”容常曦微笑道。
“皇姐大可以求父皇赐婚。”容景谦道。
容常曦“嗤”了一声:“父皇怎可能轻易松口?何况就算父皇赐婚,华公子也未必对我……我并不想逼他,我不想强人所难。”
容景谦道:“哦?”
这一个“哦”简直问出了精髓,容常曦一时间面上一阵青一阵红:“你哦什么!总之我不想为难华公子,你只管听我的!”
容景谦道:“前三项我会尽力,后两项,我毫无办法。”
“你怎么可能毫无办法!”容常曦站起来,焦急地道,“你,你这么会洞察人心……”
“人心难测,我从不揣摩。”容景谦却道,“何况男女情爱,我并不了解。”
这话倒是半点不假。
容常曦想了想,道:“那,那好,不强求你一定要做到什么,但与之相关的事情,你得全力配合,譬如……华景策宴上,若你们要出去,无论去何处,都得带上我。”
容景谦却是朝她走近了一步:“皇姐何以晓得,我们那日会离开华府?”
容常曦一愣,随即涌起深深的愤怒和无力。
色胚,一群色胚!早早就定下了要去那种地方……真是……真是!
容常曦恼怒道:“本宫就是知道!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容景谦道:“那皇姐还要为此费尽心思?”
“好歹华君远是你们这群臭男人中比较不那么臭的!”容常曦失去理智,胡乱说道。
容景谦被骂成臭男人,内心大抵十分无言,他微微后退一步,颔首:“好,我会配合。”
这五件事,容景谦一桩桩地答应下来,容常曦不由得心头大悦,见容景谦要走,她露出个颇为诡异的笑容,道:“景谦,我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劝你——叶姑娘这样的好女子,可遇而不可求,既然她对你印象也十分好,你年纪也尚小……”
她还没说完,容景谦便打断了:“请皇姐不要再乱点鸳鸯谱了。还有,二皇兄那边,皇姐打算怎么做?”
容常曦摸了摸下巴:“乱点鸳鸯谱?我明明都说准了,你不承认就罢了……至于容景祺,哼,他差点杀了本宫,还真指望本宫就这么算了?只是现在还要用他的名义归还颢然牧场,先留他一条狗命,公主报仇十年不晚。”
容景谦淡淡道:“那么二皇兄,想必也不会这样算了。”
***
二皇子忽然将颢然猎场和牧马场归还,此事将引起多大震动,容常曦不用想都知道,故而第二天早朝后,容常曦缩在屋内慢悠悠地喝着尤笑让小厨房给自己准备的茶奶,这茶奶是胡达那边传来的法子,容常曦喝不惯羊奶,嫌腥,也不爱喝茶,觉得普通地饮下太苦,按流行的喝法加什么辣子陈醋更加古怪,但这两者交融,再加上一些上好的蜜,竟格外好喝,尤其到了冬天,来一盏热乎乎的茶奶,几乎可以管上一整天。
她在等容景兴容景昊咋咋呼呼地冲进昭阳宫,跟她呼天唤地说二皇兄竟如此豁达,不料等了半天,等来的却是敬贵妃和容景祺。
听到通报的时候,容常曦愣了愣,想到昨日容景谦所说的,还真是一语中的。容常曦又想起自己险些死在容景祺手下,便很有几分胆战心惊,但这面势必要见,她摆摆手,到底是让人进来,但没遣走尤笑,让她在一旁守着,也不顾地龙烧着,将门打开,方便外头的侍卫随即冲进来救人。
桌上还摆放着一小盆白白的羊奶,而比羊奶更白的是容景祺的脸色与唇色,他垂着脑袋,跟在敬贵妃后进了福康殿,一进门,敬贵妃也不管里头还有好几个宫女伺候着,笔直地便要压着容景祺同容常曦下跪。
这倒是出乎容常曦意料,她反应迅速地站了起来,容景祺和敬贵妃后头的下人也立刻配合地扶住敬贵妃与容景祺,嘴里喊着殿下,娘娘,使不得,使不得!
敬贵妃一把推开那下人,道:“别妨碍本宫!出去!”
容常曦用手帕擦了擦嘴角茶渍,道:“敬贵妃娘娘和二皇兄这是唱的哪一出啊?有话大可好好说,千万别行此大礼,折煞常曦了。”
敬贵妃再抬眼,一双微微上挑的眼睛里逐渐积了些眼泪,容常曦内心鼓掌,恨不得让她与兰妃来一场比赛,就比谁哭的最快,眼泪流的最多。
再看旁边的容景祺,也是一脸懊恼与悔恨,但半天也没憋出一颗眼泪。
容常曦心中发笑,面上还是惊讶地道:“到底怎么啦?”
敬贵妃看了一眼容常曦身后的几个宫女,容常曦会意道:“她们都是我宫里的人,什么都听,娘娘与二皇兄不必介意。”
容景祺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敬贵妃按住他,也不坐下,轻轻拭去眼角眼泪,轻声道:“常曦,这次是景祺不对。”
容景祺大约是之前就与敬贵妃排演过一遍,立刻道:“常曦,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一时失智!”
容常曦仍是故作懵懂地道:“二皇兄和敬贵妃娘娘到底在说什么呀?听说二皇兄将颢然猎场与牧马场尽数归还国家,我真是佩服得紧呢,不知二皇兄如此豁然,何错之有呢?”
敬贵妃道:“常曦,你不必如此,事情究竟如何,你清楚,景祺清楚,他也都尽数告诉了我。”
容常曦挑了挑眉,不语。
敬贵妃深深地叹了口气:“我真是没想到,景祺这孩子竟愚蠢如斯!还好,还好你没事,否则我真不知如何对皇上交代,如何对皇后姐姐交代……”
容常曦最烦人家在这种状况下提她母亲当挡箭牌,立刻道:“二皇兄既已上交颢然牧场和猎场,我也守信地将昨日的事都忘记了,不知敬贵妃与二皇兄,此番前来,究竟所为何事?”
敬贵妃看向容景祺,容景祺低声道:“常曦,我是来同你辞行的。”
容常曦疑惑:“二皇兄要去往何处?”
“颢然牧场。”容景祺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但光听声音,就知道他不是那么愉快。
容常曦更加困惑:“颢然牧场?二皇兄不是将那儿归还了吗,为何……”
敬贵妃轻声道:“这倒要多谢景谦了。”
说是说谢,那语气实在算不得友善。
容景祺阴恻恻地抬起头,道:“景谦想的,永远是如此周到。”
容常曦这时候才知道,今日早朝上,皇上将容景祺归还颢然牧场猎场的事说了出来,大臣们自然是震惊有之,称赞有之,甚至附和者也有之,都表示要将名下猎场归还家国,用以驻兵。但也有人提出疑问——这猎场改兵营,说的是轻松,该如何实施?
容景谦这时候翩翩出列,说是昨夜提前得知了二皇兄的想法,彻夜难眠,思索出了几个条例。
首先,牧马场的马归骑兵,但若有不宜战者,以市价贩售,用以维系一切开支,以现在马匹的价格,即便不是良驹,也是一笔可观的收益。
而颢然猎场是一整片山地,其中平地自然易安寨扎营,但山腰之所,却没有必要强行改为营地,可单独划分出来,仍叫颢然猎场,改为公用猎场,但凡是愿意如二皇子一般,上交猎场与牧马场者,皆可来此春猎秋猎,并设猎榜,每季前三会有极大的奖励。
还有,抵达猎场的士兵应辅助猎场旧人将猎场整改,勤加练习,挑选马匹者为士兵及将领,而管理马场收支之人,需是朝廷派去的中央官员,与兵将区分开来,兵不见钱,而官不见马,以防有人从中狠狠捞一笔油水。
最后,近日边塞又发寒灾,不愿归还猎场、马场的王公贵族,需按占地上交所猎之物作为御寒物资,若无法上交,便折为钱财,具体该交多少,该折多少,则要等三日后出详细的单子。
除了最后一件事,是容景谦早年间便在吕将军和皇帝面前提过的,其他的容常曦闻所未闻,昨夜两人聊天,容景谦也丝毫没向容常曦透露。
但他想的如此周到,想必从来就没打算让这个颢然牧场落在二皇兄的手里,而他毕竟不是神仙,不可能算到自己最后会误打误撞逼容景祺就范,所以他一定也有他自己的法子……
容常曦瞥了一眼容景祺,心想或许是自己救了容景祺,否则让容景谦出手,容景祺肯定不只是归还马场这么简单了……
容景祺说完这些,嘴唇还轻颤着,容常曦大概也能想到是怎么回事——容景祺原本还能想点办法从颢然马场里捞油水,现在是连根草都捞不到了,就连多出来的山腰猎场部分都要充公给那些上交猎场的人当公用猎场,谁不要称赞容景谦想的仔细?
“父皇听了他说的,龙颜大悦,直说可行。”容景祺的笑比哭还吓人,“又说……这猎场初初更改,想必有诸多不便,猎场原本归我,所以由我带着景兴景昊去处理此事。”
☆、争执
容常曦登时坐直了:“什么?!景兴景昊?”
难怪他们今天没来找她!
容常曦的这个反应, 容景祺显然很是满意,他笑了笑:“可不是嘛, 我呢, 去颢然猎场那个倒是无所谓,反正我连更糟糕的地方都去过了, 去颢然猎场待上三月半载的, 也不算个事儿,只是景兴景昊此前从未离开京城办事, 这么一来,却是辛苦他们了。”
何止是辛苦!
要对付新来的将士和士兵, 要和之前的郑亲王的人打交道, 此事事关重大, 想必朝中许多人都在关注,稍有不慎便是犯下大错……
容常曦道:“父皇好端端的怎么会要他们两人去?!”
容景祺冷笑道:“自然是下朝以后,我说怕难以独自担此重任, 希望有人帮忙,但我还没说要谁来帮忙呢, 景思便说,景昊年岁渐长,正好也可以借此机会历练历练, 景兴一听,便嚷嚷着他不放心景昊,也要一同随行。”
“三皇兄……好端端的,他怎会让景昊……”
容景祺道:“这我就不清楚了, 不过即便他不说,我也会让景兴景昊陪我一起去的。”
他微笑地看着容常曦,神色堪称得意,容常曦算是明白了,他和敬贵妃先是一通状若陈恳的道歉,实际上却是告诉容常曦,容景兴与容景昊如今都在自己手上,起码在颢然猎场的这段时间里,容常曦千万别想什么幺蛾子来借机报复自己。
至于等他从颢然猎场回来,如他所言,肯定过了个三月半载的,且是功劳一件,届时他也要正式搬离皇宫,他要杀容常曦的事情又过去了那么久,已不足以伤到他分毫。
敬贵妃理了理衣袖,道:“景祺,这次的事情是你不对,是你太过糊涂!常曦素来与景兴景昊交好,这一路上,你可千万得护着他们些。”
“敬贵妃娘娘此言差矣。”容常曦从最初的惊讶里缓过神,笑了笑,“景兴与景昊也是二皇兄的皇弟,什么叫与我交好呀,他们同二皇兄,关系难道就不好了吗?”
敬贵妃愣了愣,抱歉道:“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景祺这孩子老是做一些糊涂事,连我也管不着他,只能在出行前多啰嗦两句,免得平生意外。”
这就几乎是**裸的威胁了——你也晓得你二皇兄是个疯子,谁管的了他,只能避着些啊,常曦。
容常曦凉凉道:“二皇兄的舅舅不是贺州的驻军指挥使么?此番调兵去颢然猎场,想来也有从贺州去的,既是二皇兄舅舅的部下,想来总不至于为难你们。能有什么意外呢。”
容景祺是可以发疯,但这发疯若是牵连上了洪家,只怕敬贵妃的脑袋都保不住,容景祺不再笑了,阴狠地盯着容常曦,像是恨不得直接将她杀了一般。
敬贵妃看起来却仍是很淡定,她轻轻叹了口气,道:“你有所不知,军中兵痞甚多,总有那么几个添乱的,不过景祺应当可以处理好,我是相信他的,只要……无人从中作梗。”
容常曦看向她,不明白这说的是谁。
好在容景祺又道:“你我落子后,景谦能这样快的收拾残局,想来心中打算颇多,常曦,我最后劝你一次——莫要同他多加往来了。”
容景祺甩下这句话,便似再也不想见到容常曦的脸一般,愤然离开,敬贵妃蹙了蹙眉,又对容常曦温和地笑了笑:“景祺同你说这么多,无非是担心你罢了,他虽一时糊涂,但毕竟血浓于水。”
说完,敬贵妃也匆匆离开,留下一个容常曦一头雾水——什么血浓于水?这些皇兄皇弟,莫非有哪个同她不是血浓于水的吗?容景谦?
容常曦心头一跳。
可她很快又否定了这想法,若容景祺与敬贵妃当真发现了容景谦不是皇帝的亲生皇子,兹事体大,他们绝不可能会替容景谦将此事遮掩,必要闹的天下皆知。
送走两人,容常曦便匆匆去了容景兴与容景昊那儿,两人果真都在收拾包袱,见容常曦来了,容景兴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后悔,说不想离开京城,容常曦根本懒得理他,只问容景昊可知道为何三皇兄好端端的会让他陪容景祺去颢然猎场。
不料容景昊却对容常曦深深地鞠躬:“常曦,这回的事谢谢你了,只是送她去西灵山,只怕她会有些伤心……”
容常曦莫名其妙:“什么?”
“三皇兄与姚姑娘的婚事没成,我都知道了。”他轻声说。
容常曦并未将这两件事串在一起,闻言不由得呆了许久,与容景兴哭丧的样子截然不同,容景昊收拾着东西,就差哼个小曲了——他要去颢然猎场没关系,反正姚姑娘不会嫁给三皇兄了,且要去西灵山待个一两年,到那时他想必也累计了不少功劳,可向父皇求娶姚姑娘了。
虽然被容景昊那么一说,容常曦内心也隐隐有了一番猜测,但她没料到,容景思竟也在福康殿等着她。
容景思的内监江永站在福康殿外,向容常曦行礼,殿内,容景思负手而立,他听见了外头声响,也并未回过头,直到容常曦慢吞吞地走到他面前,道:“三皇兄。”
容景思像是这才知道她来了一般道:“常曦,你回来了。”
“三皇兄你何时来的?”容常曦疑惑道,“怎么也不坐着等我?”
“主人不在,我怎好贸然入座。”容景思淡淡地笑了笑。
容常曦心头咯噔一下,面上装着傻:“三皇兄别乱说,福康殿你当然是想坐就坐喽,是不是哪个下人在你面前胡说八道了,我去把他揪出来,狠狠打一顿!”
容景思摇摇头,随容常曦往里走了两步,容常曦坐下,又扯了扯容景思的袖子,容景思看了她一眼,在她身侧椅子上坐下。
容常曦道:“三皇兄,你到底怎么了?看着心情很不好的样子。”
容景思沉默片刻,道:“常曦,我一直以为,你对我还算喜欢与尊敬。”
“三皇兄这话是什么意思?”容常曦这下是真的有点迷茫了,怎么能扯到这上面去呢。
容景思道:“我并未想到,你会为了景昊,做出这样的事情。”
容常曦道:“三皇兄是说姚筱音?这件事和景昊有什么关系!”
“景昊对姚姑娘有意,此事我早已知情,你不必装作不明白。”容景思有些无奈地看着容常曦。
容常曦怒道:“我没有装作不明白!是,景昊是同我说过他喜欢姚筱音,但那又如何?你觉得我同父皇说,不让你与姚筱音成亲,是为了让姚筱音与景昊成亲?做梦!景昊同我说的那一天,我便告诉过他,不管是他还是你,都不能娶姚筱音。”
容景思不赞同地皱起眉头:“姚姑娘究竟哪里让你如此不喜欢?她还是你的表姐!你竟要送她去西灵山!”
“一表三千里,皇兄难道不知道?”容常曦心中不快,语气自然也变得不好,“她不是什么兴夫旺子的好女人,我不想她嫁给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
容景思摇头:“那你觉得我应当娶谁?”
容常曦张了张嘴,又顿住,她本想说叶潇曼,又怕平白让容景谦和容景思关系恶化,接着想说自己其实在让容景谦帮忙物色人选来着,但这事儿八字还没一撇,也不晓得容景谦会物色上什么人,于是只能道:“反正不能是姚筱音。”
“不,常曦。”容景思深深地叹了口气,“即便不是姚姑娘,是李姑娘,赵姑娘,你也同样会从中作梗。”
容常曦没想到容景思会这样说,愣愣地望着他。
容景思也看着她,目光很是疲惫:“你只是希望所有人都永远只爱你,所有人永远都最宠你……但这怎么可能?我们每天说着父皇万岁,但父皇当真能万岁吗?我、景兴景昊,难道当真可以一辈子不娶妻吗?常曦,如果可以,我也很想永远把你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永远宠着你,可是就连你自己,最后也是要嫁人的,你知道吗?”
容常曦下意识地反驳道:“不是……”
“常曦。”容景思将手搭在她的手上,“从小到大,我最喜欢的都是你,你虽然有时跋扈,有时任性,但心思单纯,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我幼年时,曾思索过为何父皇会如此宠爱你,也曾想过要同你讲道理,改掉你的坏习惯,但随着我年岁渐长,却也不愿意去纠正你的坏脾气了,加上西灵山那三年几乎不曾见你,我总想着,只要你开心快乐,平平安安便足矣。但现在我却在想,或许我与父皇,都错了。”
容常曦被他说的几乎要落下泪来,她茫然无措地抓住容景思的手,轻声道:“三皇兄,不是这样的,我真的不是你说的那样,不……我,我是你说的那样,可是,姚筱音的事情,真的不是因为我希望你们永远只疼爱我,是她,是她有问题啊……”
她日后会谋害你的侧室,甚至给你下药,还时不时嘲讽容常曦,不管她面上装的有多好,她本质都有很大的问题!
可这些事情她根本没办法说,就算说了,容景思也压根不会信。
容景思静静地看着容常曦,容常曦眼睛微微泛红,道:“只要不是姚筱音,是谁都行,我绝不阻挠,好不好,三皇兄?”
容景思道:“若我非要姚姑娘呢?”
容常曦失声道:“她有哪里好的?!三皇兄你到底知不知道她真的、真的不值得娶!我不会害你的啊,三皇兄!”
“常曦。”容景思摇了摇头,“罢了,此事……我不想再同你争论,她要去西灵山已成定局,我也不打算这么快娶妻,常曦,如你所愿。”
他起身要走,容常曦从失措中回过神来,愤怒地道:“三皇兄!你明明之前说过的,我不喜欢的,你也不会喜欢,你说过你自己根本不想娶姚筱音!”
容景思道:“我确实不想娶她,但我应当娶她,即便我最后不娶她,也不该是你,用这样的方式来处理。”
☆、出宫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容常曦, 大步离开福康殿,容常曦咬着嘴唇, 到底没忍住还是落下泪来, 她伏在案上,哭的极其大声, 之前还觉得自己成功搞定容景祺和牧马场猎场的事情, 同时解决了三皇兄的婚事,叶潇曼也不必去西灵山了, 一切如此完美,她几乎想给自己鼓掌, 夸自己是不世出的奇才。
然而一日之间, 容景兴容景昊也要去颢然猎场, 容景祺和自己彻底决裂,容景思也与自己有了这样大的隔阂,容景谦就更不必说了, 容常曦到现在都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至于大皇兄,容常曦几乎都要忘记他长什么样子了!
完蛋了, 简直完蛋了!
容常曦只觉得天昏地暗,哭的脑袋都痛了,尤笑在一旁不知所措, 平日里三皇子来了以后,容常曦就算不是开心的,肯定也不会心情不快,更遑论哭成这副模样, 好在容常曦哭了一炷香的时间后,又吸着鼻子坐起来,用宫女端来的温水洗了把脸,没事人一般回了寝宫休息。
她倒不是真的哭过释怀了,只是这些无解的问题一时间堆积,容常曦哭完发现自己根本想不到解决的办法,索性……
嗯,索性先不解决了。
容常曦这几日累的要命,很快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第二天一醒来便听到通报说姚筱音求见,容常曦直接让尤笑去把人给打发走,结果尤笑罕见地有些为难,说是姚筱音就站在昭阳宫外哭,她身后还跟着个大嬷嬷,姓郭,说话颇为牙尖嘴利。
容常曦思索片刻,便猜到这个郭嬷嬷就是当初赵嬷嬷生病离宫,从姚家过来伺候她母后的那位郭嬷嬷,看来她被母后打发离宫后,便又回到了姚家,如今是跟在了姚筱音身边,只是想来年岁渐长,不宜时时跟着,就像赵嬷嬷,因身体不好,容常曦现在不爱吩咐她做事,尽量让她歇着,张公公也是同样,容常曦毕竟不太喜欢太监伺候自己,故而一直身边只带着尤笑,有什么事儿都让尤笑去做,两位老人家,只管颐享天年,至多是有些大事,还是交给张公公判断。
这回尤笑确实没法应付曾伺候过皇后的人,容常曦便让张公公出面,哪知张公公同郭嬷嬷说了一会儿,还是去把赵嬷嬷给请了出来,赵嬷嬷果然不辱使命,很快便回来,说是姚筱音与郭大娘已走了,只是赵嬷嬷自己看起来也有些魂不守舍,容常曦疑惑地问了两句,赵嬷嬷只说无事,可很快病情便越发严重,容常曦着急地让御医来替赵嬷嬷看诊,得到的结果也不过是说她忧思过重,好生静养便行。
容常曦问张公公,那日郭嬷嬷究竟说了什么,张公公只道,她说了许多皇后旧事,想来是特意为之,好让赵嬷嬷思念皇后娘娘,病情加重。
竟用母后的死来影响她曾经贴身的嬷嬷,容常曦对姚家的厌恶更深一分,只能每日让御医定期来为赵嬷嬷把脉。
日子如流水般过着,过了个很是敷衍的年后,容景祺容景兴容景昊也要动身前往颢然猎场,颢然猎场北接蓝山口,东南方向为青州,西南方向为贺州,那里群山绵延,颢然猎场整体为长筒形,地势也颇高,据说大雪连绵,他们三人都备上了厚厚的衣衫,容景兴的母妃柔妃泪如雨下,安嫔也拉着容景昊低声吩咐着什么,反倒是敬贵妃,神色淡淡地望着容景祺,两人说了两句,容景祺忽地回头看向容常曦。
容常曦一凛,容景祺扯了扯嘴角,却是什么也没说,这一眼颇有深意,容常曦还来不及细究,容景兴便高高兴兴地过来,问她想要什么京城没有但颢然猎场有的东西,容常曦好笑道:“只要你们好好归来便是。”
他又兴奋地去了容景思那儿,容景思也微微笑着同他讲话,细心地嘱咐着什么。
容景昊却没跟过去,有些局促地站在一旁,最后索性走过来,同容常曦说了两句话。
自那日容景思来昭阳宫以后,他与容常曦便几乎没再见过面,见面了两人也并不讲话,连皇帝都看出不对,但这段时间各种猎场与马场的事极其繁琐,他是没时间和闲情管儿女之间的小矛盾。
送走三人后,很快便发生了一件大事,孟俊毅同敬贵妃娘家的一个小辈洪则鸣——说是小辈,其实也有近三十岁了——两人的书信往来被翻出,这洪则鸣前些日子犯了个命案,但后来据说是误杀,便草草罚了些钱财了事,是个绝无人在意的小案。
信中孟俊毅提及这桩命案,只说绝对无须担心,言辞中尽是大理寺上下尽在孟家洪家掌握中的语气,末了又暗示了一番,说自己年纪已到,一心求娶大公主,而皇帝因着洪平战死之事,对洪家多有补偿,也很愿意听敬贵妃意见……
这封信中几乎将所有的忌讳都犯了个遍,尤其皇帝让容景谦去查,才发现洪则鸣所杀那人乃是一个秀才,秀才之妻是个颇为有名的美人,洪则鸣为抢他人之妻,竟将这秀才生生打死。且看起来,洪则鸣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他的爱好就是折辱别人的妻子,极其变态。
容常曦深居昭阳宫,只知道敬贵妃手头的六宫事物暂时交由兰妃与柔妃共同管理,而敬贵妃自己被勒令去同常年在佛堂青灯古佛的四皇子生母淑妃一道诵经,但淑妃是可以离开佛堂的,敬贵妃却不行。
其次便是大理寺动荡,孟俊毅的爷爷孟立群被革职,孟家几个与大理寺有关系的小辈也都纷纷入狱,交由刑部判决,大理寺卿的位置则由之前的刑部侍郎狄简——也就是四皇子生母淑妃的长兄任职,而新的大理寺丞,便是年纪轻轻的华景策。
容常曦并不晓得这一番更换有多少隐而不见的血腥,只晓得华景策弱冠之年便官居六品,虽然是个从的,但也算是喜上加喜。
容常凝更是在出宫的五天前就开始时不时来昭阳宫,让下人托着好几件新作的衣裳,还有各种首饰,让容常曦替自己参谋,容常曦起先觉得烦人,后又想到自己前世何尝不是如此,便耐心地为容常凝挑了一套衣裳,又将自己的一套首饰给她带好。
出宫那日,京城又开始下雪,这算是安顺二十五年的初雪,从早上便开始落,但只是稀疏的雪籽,刚落地便化了,容常曦派人去问过一次容景谦,华景策喜欢什么颜色,得知是绿色,于是便让容常凝穿了一身淡绿色百柳纹上裳,下头是雪青撒花百褶裙,外头披着石青色的灰鼠毛大氅,一头乌黑的长发以碧玺坠木槿花长簪给束起,耳上挂着玲珑翡翠耳坠,看起来落落大方。
容常曦自己自也打扮了一番,但没有那么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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