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还是不想喝。她酒力差,喝醉了不知要闹出什么笑话来,不敢冒险。
宝宁不配合,裴原哄她几句,耐心告罄,厉声道:“喝不喝?”
“不要……”宝宁话还未说完,便被裴原捏着下巴给灌了一口下去。
怕她呛着,裴原从后面拍着她的背,边诱哄道:“味道不错,是不是?”
入口苦涩辛辣,宝宁呕了下,差点吐出来,裴原捏住她鼻子,碗端到她面前:“自己来,我不动粗。”
宝宁没办法,闭着眼,一碗都咽下去。裴原表示满意。
“汗发出来就好了。”说着,他又探身取了个布巾子,温水里洗一遍,扯下宝宁的被子,“趴过去,衣裳撩起来,给你擦身子降降温。”
“不要,真的不要。”宝宁往后躲着他,近似哀求,“裴原,你理我远点,别碰我。”
裴原拉着她的腕子扯回来:“有病就治病,想什么用不着的呢。”
“我不治了……”宝宁抱着臂,快要哭出来,“你出去好不好?”
她是真的不愿,裴原也不能强迫她,扒了衣裳,僵持一会,他妥协:“行,擦擦脸。”
宝宁也没力气了,顺着他躺下。裴原到底是个男人,即便收了劲儿小心翼翼,手还是重的,搓了两把脸,宝宁疼的直哼哼,他便移了位置,脖颈上蹭了把,又沾水去擦她的手心。
露在衣服外的地方都擦了好几遍,摸上去不太烫了,裴原将手伸进去扯下她罗袜,脚上也蹭了遍。
宝宁惊恐地缩起腿,一双鹿眼含着泪看他:“你做什么?”
裴原这时候真的没想其他。
再说了,衣裳都盖着,他就算想往旁的地方想,也没素材。
他腿脚不方便,为了伺候她来来回回几趟,已然累得不行,又见着宝宁这幅样子,脸当即沉下来:“把腿伸直,别让我说第二遍。”
宝宁道:“我不……”
裴原终于意识到宝宁的不对,她被子拉到鼻尖,眼睛水润润的,亮的惊人。露出的一点点脸颊红扑扑的。
裴原讶异:“喝醉了?”
他不知该做什么表情:“就两口药酒,喝醉了?”
宝宁道:“我想回家。”
裴原拧眉:“回家做什么?”
“我要回去找明姨娘。”宝宁声音捂在被子里,闷闷的,“我与你讲,明姨娘可厉害了,我小时候有一次落水,差点就死了,明姨娘给了我一副汤药,就好了。我这次生病,她一副药,肯定也能好。还有你的腿……”
“用不着你的明姨娘,我也能治好你。”裴原没听下半句,开口打断,又用手去扯她的被子,“往下拉点,一会憋死了。”
“憋不死。”宝宁去推他的手,“你不要动我,我喜欢这样,这样暖和。”
“冷吗?”裴原把手伸进被里,摸了摸温度,“挺热的啊,还烧着?”说完,又屈指去碰她的额头,被宝宁躲开。
裴原脸色不好,刚要发火凶她,又听宝宁道:“你不要动来动去的,听我说话。”
……酒壮人胆,这话还真没错。平时瞧着乖乖巧巧的,现在敢训斥他了。
裴原抿唇,冷声道:“说。”
宝宁眼睛眨巴眨巴:“你态度不好。”
“……”裴原气得笑出来,隔着被子去捏她脖子,“掐死你算了。”他开玩笑,也没用力,纯粹逗她。
宝宁却当了真,她脑子糊里糊涂的,分不清好话赖话,闻言一滞,眼圈慢慢泛红:“不可以的。”
裴原心中一慌,他跟不上宝宁的思路,听不懂她说什么,只看她忽然就哭了:“怎么了?什么不可以?”
宝宁不回答,只是泪水越聚越多,马上就要决堤的样子。
裴原低骂一声,拿手背去蹭她眼泪:“得了,别哭了,一天天就知道哭,哭个屁。”
“你不可以……”宝宁藏在被子里头呜呜呜,“不可以掐死我的。”抽噎几声,又道,“那样犯法的。”
裴原深吸一口气:“我说过这话吗?”
宝宁道:“你说了。”
裴原仔细回忆,这才想起来,说过。
“逗你玩的,不掐你!”裴原咬着牙骂她,“我哪天要是死了,肯定是被你给气的。得了,别哭了,蹭我一手鼻涕。”
话题被他转移,宝宁眼睛也跟着转,去看他手背,果真光亮亮的,不知是水还是什么。
她屁股往下蹭蹭,脸也埋进被子里,就留一撮头发在外头:“我不知道,不是我的鼻涕。”
裴原顺着她的话说:“嗯,不是你的,是狗的。”
“不要骂我。”宝宁又钻出来,认真道,“是我的。”
“你是不是有病?”裴原被她弄得晕头转向,不再惯着她,一把将被子扯下来,喝道:“脑袋露外面,不许再动了,要不然把扔出去,外头有狼,吃了你,听见没?”
宝宁震惊地盯着他,不满于他的语气,嘴巴一瘪,又要哭。
裴原眼睛一瞪:“憋回去!”
宝宁抽抽噎噎:“好的……”
……早知道就早这样了,呛毛驴,顺着不行,得倒着摸。吼两嗓子比什么都管用。
没一会,宝宁便睡着了。裴原趁着空档,去煮了碗粥,晾凉一些,回去叫醒她吃。
她惺忪着,酒也没醒,吃了两口便不要了。裴原勉强再喂一口,见她真的不要,囫囵着扒进自己嘴里。
吃了饭,宝宁精神许多,又道:“过几日,我想回家一趟,你和我一起好不好?”
裴原无奈:“去做什么?”
宝宁道:“明姨娘可厉害了,她知道许多古方和偏方,都很有用。明姨娘生的二姐姐嫁给了崇远侯家的三少爷,第二年就得了一个儿子。主母生的大姐姐嫁给了崇远侯家的世子爷,已经嫁了三年了,还是没有孩子。听下人说,大姐姐在侯府现在很抬不起头来。”
宝宁浑然不觉话题已经偏了,很认真地思考自己刚才的话,问:“生儿子很重要吗?”
裴原说:“崇远侯世子想要的是儿子,不是你大姐姐,所以儿子很重要。”
“噢。”宝宁没听懂,但还是点了点头,装作听懂的样子。
裴原问:“还有问题吗?”
宝宁又想起那件事:“我想回家。”
裴原觉得头疼,伸手揉了揉额角:“嗯,好,怎么回去?”
宝宁想了想:“坐马车。”
裴原问:“马车在哪?”
宝宁被难住,蹙着眉头认真想了想:“我给季蕴写信,让他驾着马车来。”
裴原问:“信怎么送过去?”
“天哪。”宝宁惊讶,脸颊红通通地看着他,“你怎么这么聪明的?”
她努努唇:“但是我更聪明一点,我可以让鸽子去送。”
裴原心里憋着一股火,强压着:“鸽子呢?”
“我没有鸽子。”宝宁摇摇头,她仰着头看裴原,去扯他的衣角,小声道,“裴原,我以后可以养鸽子吗?”
“闭嘴!”
裴原额上青筋直蹦,伸出两指捏她的腮:“我他娘的真后悔,脑子被门挤了,给你灌那两口酒!本来就傻,喝了酒,说点子什么狗屁话。季宝宁,你给我听着,从现在开始,乖乖闭嘴,要不然……”
裴原俯下身子,在她耳边恶狠狠道:“我就把你的阿黄扔出去。”
宝宁害怕了。赶紧乖乖闭上眼。
灯光亮,晃得眼睛难受,她悄悄掀开眼皮瞄向裴原。
裴原正盯着她。
“要吹灯是不是?”
宝宁点点头。
裴原“呼”的一声吹熄灯,和衣躺下:“睡觉!”
他想了想,转身威胁:“不许再说话了……”他还没说完,就听见那边响起的浅浅呼吸声,有节奏的,已经睡着了。
裴原仰头看着天花板,深深吐出一口气,只觉得这一晚上过的,心里堵得很。
但转头看看身旁,锦被下一个小小起伏着的背影,又觉得……好像也不是那么糟。
第二日早上裴原醒来时,天已大亮,宝宁还睡着,虾米一样弓着身,缩在他身边。
长头发弄得他痒,裴原闭着眼揉她头发一把,往旁边推了推。
耳边忽然响起一道轻轻的少年音,有些委屈的:“四哥,你都没有这样抱过我。”
作者有话说:晚上可能会小修文,不改变大方向,更新提示可忽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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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扬
裴原猛地睁开眼,他没听出眼前是谁,只知是有人闯进门,眼神一凛,以手成刀,就要朝着来人砍过去。
“啊!”裴扬蹲下身抱住头,当场求饶,“四哥别打我!”
阿黄本在他怀里,裴扬一蹲下,阿黄被挤到,脑袋探出来叫的声嘶力竭。
裴原清醒过来,认出裴扬腰间的玉佩,收回手。
他这才注意到裴扬的穿着打扮。不知怎么弄的一头红毛,穿了身银丝绣线的紫袍,脚踩的黑靴上挂了两条锃亮的金色流苏。
要多丑有多丑。
裴原耳边嗡嗡的响,抓起裴扬的领子提起来,在他耳边低喝:“给我滚出去,带着那只蠢狗!”
“噢噢,好的好的。”裴扬站起来,不敢再多说话,拖着阿黄溜走。
两人低语,窸窸窣窣的动静,宝宁被吵醒。
她觉得头晕,没睡饱,脸颊贴着枕头蹭了蹭,慢吞吞睁开眼。
已经日上三竿,艳阳高照,她旁边一尺远的地方,裴原正低着头系腰带。
宝宁以为自己眼花了,但揉揉眼睛,他还在。
宝宁震惊地坐起来,长发黏在脸上,狼狈又搞笑的样子。
裴原回过头看她。
气色看起来好多了,就是嘴唇有点干。打量一会,裴原满意地捏捏她的脸:“身板儿不错,一晚上就好了,挺长脸。”
他弯腰提上鞋,又伸长臂把茶壶够过来,倒一杯水递给她:“喝点水清醒清醒,再去洗把脸,花的跟猫似的。”
宝宁捧着杯子,冰凉的触感让她逐渐清醒,意识也慢慢回笼。
她只记得昨晚生病,裴原非要她喝药酒,她醉了,说胡话,裴原生气地骂了她。
……他们这是在一起睡了一夜?虽然看起来什么都没发生。可还是怪尴尬的。
宝宁呆呆坐在那,脑子还是木的,眼珠随着裴原转动,看他又调整了下腰带,将挽起的袖子放下,去摸放在角落里的拐杖。
“看我做什么?”裴原察觉到她的视线,回过身,手指点了点她手腕,语调低沉,“快点喝,然后去洗漱,家里今天有客人。”
宝宁茫然:“什么客人?”
裴原还未开口,忽听见院里一声仰天长叫:“哥,哥你家篱笆里怎么有鹅啊,它追我,我要死了!你快出来救我!”
裴原低骂一声,往外走,走两步后又看向宝宁:“衣服穿齐整了再出来。”说完出去,反手带上门。
……
院里头吵吵嚷嚷。
为了养那些鸡鸭鹅,宝宁在院里围了道篱笆墙,里头用简易的木板搭了个几个小窝。
不知道裴扬干什么去了,把篱笆门开了,一只好事的鹅闲逛出来,追着裴扬的屁股咬,边嘎嘎嘎的叫。
裴原恨铁不成钢骂:“你惹它做什么,没胆子,还会惹祸。别跑了,越跑越追你,你停下,反手拧它脖子!”
裴扬满院子乱窜:“我不敢啊哥,我不敢。你看它有多凶!”
裴原吼他:“不到一个月大的鹅,还没你脚大,你能不能冷静点?裴扬,你是不是个废物!”
眼看着裴扬越发慌不择路,想要去抓房檐底下的木盆做武器,裴原眉心突突的跳,“那盆里是苞米糠,喂鸡的东西,碰洒了更追你!站那别动!”
为时已晚,裴扬已经抓着那只盆砸过去,淋了鹅一身,也淋了自己一身。
宝宁一般都是早上醒了就喂食,今日起晚,鸡鸭还饿着,现闻着香味,一只接一只倾巢而出,围着裴扬上下乱窜。翅膀扇起了地上层层的土。
裴扬一边跳脚一边嚎:“哥,你篱笆里怎么还有鸡,还有鸭,天啊竟然有两只鹅!”
“哥,你什么时候这么喜欢小动物了,我的娘呀,啊啊啊!”
阿黄在旁边看了会,兴奋得两眼放光,也冲进去参战。一时间,不大的小院子里鸡飞狗跳,吵得方圆五里都听得见,裴扬鬼哭狼嚎。
裴原懒得理他那副怂样,冷着脸靠墙站着,不管不问。
宝宁收拾好出来时,裴扬衣裳已经破了好几个洞,脏兮兮的像个要饭花子,要哭不哭的样子。
听见开门的声音,祈求地望过去。
宝宁拍了拍手:“都别闹了。”
鸡鸭们听见她的声音,竟真的安静下来,站在原地回头看她。
宝宁指着篱笆的门,声音不大不小:“都进去,待会加饭,不听话的晚上不给饭吃。”
裴扬惊诧地看见,那些刚才还对他张牙舞爪的小东西,一个个都跟被下了迷魂药似的,乖乖巧巧地排成排,摇头晃尾地进去了。
宝宁走过去,关上篱笆门。
阿黄甩甩身上的脏东西,一言不发地跟在她身后。
裴扬不可置信道:“我的天呢。”
宝宁手搭在篱笆上,很不好意思地回头看他。
起的匆忙,她只洗了把脸,粉黛未施,一根素净的簪子挽着头发。
宝宁回想早上的事,裴扬应该是闯进了屋子的,看见她和裴原睡在一起,虽名义上是夫妻,但这样的事被外人看见,还是很羞恼。
裴扬浑然不觉宝宁的尴尬,他只觉宝宁温柔笑着站在那,好看极了,比后宫里的那些妃子都好看。
裴扬夸赞她:“你在发光,像个仙子。”
裴原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照着他屁股踹了一脚:“你像个傻子。”
他脸色很不好看:“跟我进屋。”
裴扬“噢”了声,回头和宝宁挥挥手,随着裴原走进屋子。
临进门前,他又趴在门框上,往外探头:“我带了好吃的,待会一起吃啊。”被裴原拽着后领扯进屋。
宝宁愣愣地站在原地。她认出来了,那是裴扬,当今圣上的五皇子。
这五皇子还真是……不同凡响。
扫视了眼已经乱成一团的院子,宝宁叹了口气,认命地去收拾。
……
屋里,裴原坐在凳子上,裴扬站他面前一步远,垂着头。
裴原问:“为什么不敲门就闯进来?”
“我敲门了。”裴扬有些委屈,“你没听见,我就进去了,没想到嫂子也在。刚说了一句话,你就醒了,要打我。”
他说“嫂子”,裴原听在耳里,觉得舒服许多,“嗯”了声:“以后敲门,没得允许不要进。”
裴扬道:“知道了。”
对着裴原,他一直都是这样乖顺的样子,裴原长他六岁,是个很像样的哥哥。裴扬的拳法功夫都是裴原所授,有一次围猎,他险些被野狼所伤,是裴原救了他的命。裴扬从小就习惯了对裴原的依赖和信任。
“罢了。”裴原不再提那件事,伸手去拨弄他的头发,皱眉道,“怎么弄成了这么个颜色,红不红黑不黑,丑死了。”
裴扬反倒有些骄傲:“不丑啊,我用凤仙花染的,就染指甲那个,哥你知道吗?”
“不知道。”裴原冲他招手,“过来坐下。”
在裴扬面前,裴原一直是有些严厉冷硬的。他说话,裴扬不敢不听。
看着裴原面色,他便知道,裴原不和他插科打诨了,要说正事。
“这段日子,怎么一直没来?”裴原看着他,“宫里出什么事了吗?”
裴扬抿抿唇:“父皇立了三哥做太子。”
裴霄。意料之中。
裴原眼神暗了暗,没接这个话题:“皇后娘娘身体怎么样?”
“不太好。”裴扬摇摇头,“自从大哥失踪后,娘娘便一病不起了,说胡话的时候也越来越多,太医也诊不出是什么病。”顿了顿,他又接了句,“现在凤印在高贵妃手里,统领六宫。”
高贵妃是裴霄的母亲。
裴原拇指与食指搓了搓,眸色愈发深:“你母亲怎样?”
裴扬有些迷茫:“我母亲挺好的。”
“嗯。”裴原点点头,“在宫里,万事小心些。”他言至于此,不再多说。
裴扬今年十三,还有两年十五岁,只要圣上还能撑过这两年,他便可以封王,带着他母亲赵贵嫔去封地,做个自由自在的闲散王。
私心里,裴原是不想让裴扬接触太多政治上的腌臜的,他还小,万千宠爱中长大,难得单纯,裴原希望他可以永远这样下去。
权利是可以吞噬人心的,善良的人会因此堕入痛苦中,他不想看见裴扬那样。
裴原忽然想起了宝宁。她和裴扬很像,生于淤泥中,偏偏有一颗不染纤尘的心,干净剔透,惹人心疼。
这样的宝宁,是不可以跌入尘埃的,她就该永远像现在这样,被呵护与疼爱。
裴扬看着裴原坐在那发呆。
过了好一会,裴原摆摆手:“出去。”
裴扬巴不得,赶紧钻出门,没想到宝宁正在门口等他。
“五皇子。”宝宁小声叫他,怕裴原听见,“待会,你能不能将马车借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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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爱
裴扬个子和季蕴相似,又穿了靴子,挺直腰站在那,比宝宁高出一指。
他学着宝宁的低音:“干什么去?”
宝宁这才注意到他的头发,阳光下红的耀眼,一阵阵发光。她愣住。
裴扬顺着她视线,拨了拨额发,挑眉问:“好看不?”
宝宁真心赞叹:“好看。”
裴扬满足。他低头整了整衣摆,想起刚才的话题:“要马车做什么?”
宝宁蹙眉,拉着裴扬往旁边站了站,离门口稍远些,将明姨娘与公孙竹的渊源又重复了遍。
“我不知会不会有用,但还是想试一试,你哥哥的腿……”
她话没说完,手背忽然一阵灼烫,宝宁诧异地抬头,见裴扬竟然哭了。
宝宁慌了。她不是故意的,她也没惹他呀?怎么忽然就哭了?
裴扬哽咽着拉她的手:“嫂子,我真没想到,你能这么细心,对我哥这么好。他脾气差,身体还不好,但是他是个好人。嫂子,我真的特别感动,无以为报,我给你唱首曲儿。”
宝宁害怕极了。她以为裴扬是魔怔了,或者是吃坏了什么东西,反正看起来特别不正常。
“五皇子,你放开我好不好?”宝宁着急地往外拽自己的手,“我现在不太想听曲儿,我饿了,想吃饭。你饿不饿,咱们别拉扯了,去吃点东西?我给你做好吃的。”
宝宁语无伦次地哄他,裴扬还是泪眼汪汪的样子,看的宝宁心里连丝缝儿都没了。
这弟弟怎么回事,这么爱哭。
她没见过这么爱哭的男孩子。季蕴是不爱哭的,季蕴喜欢吹牛,但是性子很倔,被戳破了后只会打人,不会哭。裴原更不会了,他那个人又孤又傲,死要脸皮,疼得要死也不肯落一滴泪的。
裴扬已经超出了宝宁对男孩子的认知范围。
她又不会哄。
想了一会,宝宁匆匆回了屋,取一盒金丝蜜枣出来,递给裴扬:“你吃糖,别哭了。”
裴扬拈了一颗放在嘴里,砸砸,叹道:“真甜啊。”
“你若喜欢,都给你,我自己做的,要多少有多少。”宝宁趁机道,“那马车的事……”
裴扬道:“那算什么事儿,一辆马车而已,要八百辆也是有的。”他一挥手,“送你了。”
这弟弟真的是阔绰。阔绰得怪可爱的……
中午留下裴扬吃饭,他带了许多食材来,宝宁又回锅翻炒一下,做了满满一桌子菜。
原本时候,宝宁和裴原是分桌而食的,这次本以为也一样,宝宁留出自己的份儿,想在西厢里慢慢吃,裴原却将她叫了过去。
裴原说:“有人来做客,主人不上桌,没有的道理。”
宝宁原本没想那么多,她是有些呆的,不爱计较,也没觉得在哪里吃饭有什么讲究。裴原一提,她才想到,他是在给她撑场面,不想让裴扬看轻她。
而且换一个方向去想,裴原是将她当作家人了的。
这个认知让宝宁一整日都很高兴。
兄弟俩好久不见,裴原和裴扬在一块喝些小酒,随意聊天,宝宁听不懂,觉得困,待了一会便回屋子睡觉了。
再醒来时,裴原坐在她身边,伸手拍她的脸。天已经黑了。
早上起来的时候,宝宁头还有些晕,再睡了一下午,已好的差不多。
屋里没点灯,裴原的高大身影笼在暗夜里,像堵墙。
他屈起手指,弹她脑门儿,声音有些哑:“醒醒神儿,白日睡那么久,晚上怎么办,睡不睡了。”
宝宁抱着被子扭了两下,揉眼睛坐起来:“什么时辰了?”
“不知。”裴原顿了顿,伸手去抹她腮边,皱眉嫌道:“睡一脸口水,恶不恶心。”
宝宁忙躲他,用手背去抹,发现是干的。
她小声道:“骗子。”裴原轻笑一声,没说话。
宝宁绕开裴原,去摸蜡烛:“进来怎么不点灯,怪黑的。”
裴原语气慢慢:“我来睡觉的,点什么灯。”
宝宁手一抖,惊诧抬起头:“你来干什么的?”
裴原自幼习武,耳聪目明,暗夜里也能将她神情看得清清楚楚。
宝宁不行,她看不到裴原的脸,只见一团黑乎乎的影子,她心慌,屁股往后蹭一下,用被子把自己蒙起来,又问了遍:“你来干什么的?”
“学坏了。”裴原伸手挠了挠她下巴,“你以前可不这么说话的,恭恭敬敬,很有礼节,称呼我时,用的是‘您’。”
宝宁咬咬唇,顺着他的话说:“四皇子,您来做什么的?”
她脑子里一团粥,就想要他快点走。
黑夜里最没有安全感,裴原山一样在她面前,鼻端下都是他的味道。清冽但浓厚的,混着淡淡的酒香和属于他自己的味道,难以形容。
宝宁憋住气,不再闻。
裴原道:“你不是要回娘家?”
宝宁点点头。
“裴扬说他要送你。”裴原笑笑,“你可真有能耐,连那小子都能笼络的住。”
宝宁意外。她没觉得裴扬不好相处呀。
裴原看出她的疑惑,慢悠悠解释:“那小子像只狗一样,喜欢划领地,在他心里,要么是敌人,要么是亲人。你倒挺厉害,一见面就得了他的认可,我当初收拢他的时候,可是花了不少心思。你没见他发疯时的样子,啧……”
宝宁在心里默默地想,兄弟俩真像,都很像狗,还会发疯,裴原怎么好意思说别人呢,他当初怎么对她的,一转眼就忘啦?
“你撇嘴干什么呢,以为我看不见?”裴原话说到一半,瞧见宝宁的表情,不满地去按她的唇角,摸到梨涡处的小坑,他起了坏心,重重一揉。
宝宁惊叫,差点咬到裴原手指。
“属狗的?”裴原嘶一声,往后躲,“小声点,裴扬在那屋睡觉,你这又吼又叫的,惹人误会。”
宝宁吓了一跳,赶紧捂住嘴,小声问:“五皇子怎么没走?宫里不会来人找吗。”
“他走了,你会驾车吗。偷跑出来的,没人知道,没事。”裴原两句话答了她的疑问,站起身,去摸拐杖。
他似乎有些疲倦,揉了揉额角道:“得了,不逗你了,就来知会一声,明日我陪你一起回去。你早点起,收拾得漂亮点,省得人家以为我虐待你了。”
宝宁顿觉惊喜。昨日与他说时,他还不愿的,怎么一转眼就转了性子了。
“回门的那天,我没陪你,你也没去成,欠你的。”裴原探身,揉了把她头发,“明个儿补上。”
作者有话说:尝试了很多种写法,最后发现最擅长的还是这种细水长流的流水账。【点烟】
今天家里有事,短小更,明个儿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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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卑
因着裴原的那句话,宝宁高兴得一晚上没睡着觉,一会想着要给姨娘带些什么东西,一会想着明日要穿什么衣裳,还有裴原。
宝宁想,她得给裴原弄个轮椅来,他现在腿没以前疼了,但走路还是慢,她推着他走,能方便许多。
阿黄不知她为何这么兴奋,也跟着在炕上乱跳,宝宁抱着它亲两口,眼睛弯成道月牙儿。
除了帮裴原治腿,宝宁也是有些私心的。
她很想念姨娘,自小到大,没离开过她那么久,还有季蕴,不知道他再长高一些没有,学业精进了没有。
其实今日一看到裴扬,宝宁就想起自己的弟弟了,一想到明日就能见到他,心中更是温柔许多。
想东想西的,直到天蒙蒙亮,宝宁才睡着,没过几刻钟,院里的公鸡打起鸣,她翻了个身,赶紧起来洗漱。
把自己收拾利落了,宝宁踌躇一下,还是从柜里拿了一套男子的长袍出来,到裴原门前,去敲他的门。
裴扬早早就起了,到外头去遛马,屋里就裴原一个人。门半敞着,裴原立在墙角,弯着腰,在洗脸。
左腿不能受力的关系,他得用一只手撑着,另一只手洗,不太方便,不少水珠顺着脖颈滴进了领口里,前襟湿了大片。
见状,宝宁赶紧将衣裳放下,取了个帕子在手里,上前去扶他的胳膊:“四皇子,我帮你。”
“走路怎么都没声音的?”裴原顺着她的力道直起腰,视线落在宝宁发间。
许是为了回门,她今日梳了个妇人螺髻,头发盘得高高的,中间插了一柄珍珠钗,和以往很不一样。平常时候,宝宁是不梳这样繁复的发式的,大多时候散下大半长发,或者编个辫子,活泼灵动好像未出闺阁的时候。
如今这般,显得更加端庄婉约,却也老成。
她眼神还是清澈羞涩的,未嫁女儿一般,衬着珍珠钗,不很合适。
裴原在心中想,宝宁还是更配那些水灵灵的明艳娇柔的首饰,她年纪小,不应该被身份所拘束。
宝宁不知道裴原在琢磨什么,垫着脚,给他擦干净脸,洗了洗帕子,顺便将颈子也擦了遍。
然后去拿她新做的那身衣裳。
裴原看着宝宁站在他面前,比他矮了一个头,最开始时扭扭捏捏有些不好意思,不知做了什么心理建设,忽又抬起头,有些骄傲邀功的样子。
“四皇子,我给你做了身衣裳,很好看的,你试试?”
宝宁怕裴原以为她是因为今日回门的缘故,才巴结讨好他,紧接着又解释了句:“早就做好了的,今天才想起来要给你。”
她确实是早就做好了,但是前段时间,裴原对她爱答不理的,宝宁不敢给他。
她用了心思做的东西,就怕裴原到时候对她冷嘲热讽,她听了心里难受。
这几日,裴原态度好转许多,又正赶着今日回门,宝宁便拿出来送给他。好不容易出一次门,穿的体体面面的,让人瞧着好看,自己心里也高兴不是?
裴原微愣,把衣裳接过来,手指摩挲了下,是很好的料子,针脚也密,用了心的。
裴原心中微暖,面上却不显,只“嗯”了声。
他连句谢谢都没说,好听的话也没有,宝宁有一瞬的失望。
明明昨个还与她说笑,过了一晚上,又是这幅欠了他钱的样子。
宝宁轻呼一口气,调整心情,又冲他扬起笑:“四皇子,我帮你穿上?”
裴原没说话,面无表情站着,冲她展开了手臂。
宝宁抿抿唇,心中叹气,认命地给他穿好衣裳。
洗衣裳的时候,宝宁用手量过裴原的尺寸,她手巧,做出来是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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