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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明了发生了什么。

他闭上眼,慢声道:“如此周密的行程安排,如此大张旗鼓的出行,竟有山匪?雁荡山离京师只有几个时辰的路程,严密监视下,有山匪,朕真是闻所未闻。”

姜堰惊恐问:“陛下,您是说……”

周帝问:“战况如何?”

姜堰掀帘子看了眼,道:“敌强我弱,不太好,只能等陶将军来了……诶,怎么都奔着十三车而去了?”

周帝拧了拧眉。

那边,陶茂兵已经收到传令兵递来的消息,大惊失色,立刻拔出长刀道:“弟兄们,圣上遇险,往回冲啊!”

……

裴霄震惊地看着匪徒劈开十三车的车门,但里头竟是个黄袍打扮的小太监,已经吓得尿流裤子,缩在一角呜哎地哭泣。

匪徒也懵了,互相看一眼,连忙挨个车驾找。

裴霄心头乱跳,有不好的预感。他思绪纷乱,回想着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处,是贾龄给了他假的密报?为什么?现在该怎么办?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就算把副车都翻得底朝天,也得把皇帝找出来!要不然,死的就是他了!

陶茂兵算计好时间,鸣金反杀回来。

在他筹算之中,现在那些匪徒应该已经斩下了周帝的头。

但等双方汇合,都傻了眼。

正此时,忽的又听见击鼓之声,而后杀声传来,裴霄与陶茂兵齐齐转头,见侧方山坡上不知怎么也冲下了一小队人马,只有十个人左右。打扮干练,均是魁壮武士,不是他们的人!裴霄攥着刀柄的手心已经满是汗水。

那些武士一手持剑,另一手拿着奇怪武器,轻功均十分了得,那武器更是惊人,在奔跑中,箭竟然已经射出,威力凶猛。不过片刻,那些人刚到近前,那些匪徒已经倒下一片。随后直奔三车而去。

陶茂兵惊声问:“殿下,这些也是你安排的人吗?”

裴霄目眦欲裂。

他认出裴原身影,恨得咬牙切齿,他知道事情已经败露,再想要弑君已经不可能,目前为止,最好的结果是他能洗脱嫌疑,全身而退。

陶茂兵坐于马上,看着己方士兵已经和匪徒缠斗在一起。匪徒只是百十来人,原先占上风,但现在一退再退。

陶茂兵忽的瞪眼道:“殿下,他们找到圣上,将圣上救出来了!”

裴霄回头,眼看着圣上的车门被打开,一人将他扶出来,背上马。细一看,那人就是裴原!

裴霄急喘几口气,他想不通到底是怎么造成现在局面的,他猛然回头看向陶茂兵,逼问道:“是你与他相通了,将我们的计划泄露出去了?”

陶茂兵不可置信问:“殿下怀疑我?”

他慌乱的样子更加重了裴霄的疑心。裴霄知道,不管是不是陶茂兵与裴原联合,这个人都已经不能留。他知道的太多,又已经动摇,万一守不住嘴……裴霄道:“没有,是我乱了心,不该错怪你。”

陶茂兵暂时松了口气。他紧张问:“现在该怎么办?”

裴霄两腮绷紧:“只能将计就计,尽杀贼人,不留活口!”

陶茂兵领命道:“是!”说着,他策马而去,剩下的贼人自知不敌,已经夺马奔逃了,陶茂兵去追赶。

在他身后,裴霄捡起一张长弓,拉弓射箭,从背后,一箭穿透了陶茂兵的后心!

陶茂兵瞪圆双眼,口中溢血,吃力地回头。

裴霄又转向一个落单的贼人,盯着那人惊恐眼睛,忽的朝着他手上长刀撞去,一把刺穿了自己的肚子。

他呕出一口血,趴在地上,手抓着地上的湿土,哑声喊:“救驾,快救驾啊!”

……

周帝不敢相信地看着裴原,他本以为情势危急,甚至准备下车一搏了,却在提起刀的一瞬,瞧见马车门被破开,裴原出现在他面前。

“你……”

“圣上,来不及多说了。”裴原面色不慌不惧,拱手行一礼,转身将背留给他,“请上我的背,待脱险后,自有时间慢叙。”

周帝咬牙,伏在裴原背上。他惊觉,他的儿子已经长得这么大了,而他已经很久都没有抱过他。

在那事之后,他甚至连看他一眼都没有。

周帝说不清现在心中的滋味,有惊疑,后悔,淡淡的感动。

裴原忽然出现在这里,他不怀疑是不可能的,在短暂的感动过后,他甚至猜想,这一切是不是都是裴原的主使?

裴原将周帝放在马背上,其余人也都上马,摆成阵型。长兵器在外侧,手在内侧,策马飞驰,一路势不可挡!

身后,裴霄吃力站起来,撑剑跪在地上,一双眼血红地盯着他背影。

……

半个时辰后,终于到了庄子。

宝宁一直等在门口,远远看见他们过来,更加焦急地盼望,很快,一行人出现在她的眼前。

最前方的马上,裴原身后是一个穿着明黄色衣裳,面容不怒自威的中年男人。后面不知道谁的马上,还坐着一个太监模样的人,因为长途颠簸,一副要吐不吐的样子。

宝宁知道,这就是周帝和他的近侍太监姜堰。

她领着身后的仆从跪拜相迎,口中道:“请陛下圣安。”

裴原翻身下马,他一路未言,现在也是沉默着,伸出手想扶周帝下来。

周帝冷眼看向他,心中猜忌浓重,刚想出言试探,便看见裴原忽的弯下腰,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血。

宝宁心惊肉跳,踉跄着站起身去扶他:“是吃了那药的缘故吗?很不舒服?”

周帝一惊,赶紧也下马,焦急地唤道:“原儿,原儿?”

宝宁道:“先进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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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法

周帝被迎进一个新打扫好的院子,他精神已经好转很多, 进屋后屏退了下人, 坐在主桌旁的椅子上。

大太监姜堰吐得不行, 被带下去休息了。

屋里就剩下宝宁、裴原和周帝在。周帝看着裴原的脸色, 身子前倾一点,沉声问:“这是怎么了?”

裴原垂着眼睛, 抹一下嘴角:“死不了。”

第一次面圣, 宝宁紧张极了,听裴原这样语气, 吓了一跳,赶紧掐他一下。

“你……”周帝声调提高一点,想要发怒,停顿一下, 又摆手, “罢了罢了,这么长时间不见, 你还是这样的性子, 不知怎么好好说话。”

话虽如此, 周帝还是心疼地打量他。当初在牢里,听说他是受了些伤的, 腿坏了, 后来又治好。周帝本以为裴原现在应该是健康的,刚才猛地看他吐血,才明白过来, 事情没那么简单。

周帝迟疑问:“你,身上有别的伤?”

宝宁担忧地看向裴原,不知道他会如何作答。毒是裴霄下的,所有人心知肚明,但苦于没有证据,不是没找过,但当初的证人死的死,亡的亡,包括裴原的那个罪名,以目前的线索来看,根本洗不清。若贸然提起,反倒急进,让人生疑。

“有些事现在说不清。”裴原坦荡荡地对上周帝的视线,淡淡道,“但真相总有大白之日。”

周帝知道他说的是当初的那个案子,眉头拧得更紧,不知他怎么就这么嘴硬。

虽然裴原和裴澈抵死不认罪,但证据确凿,全都指向他们。周帝心如乱麻,他眼神复杂地看着裴原,最后道:“过去的就过去了,朕已经不追究了。”

宝宁的心一紧,看向周帝。他说的是“不追究”,说明,从心底里,他还是认定了,裴原做过。

裴原的拳在身侧紧了一下,骤又松开。多说无益,辩解无用,不如沉默,等一切昭然揭开。

周帝沉吟一瞬,审慎地看向他,语气也变得凝重起来:“那今天的事,是怎么回事?你有何解释?”

裴原跪下道:“裴原以性命担保,以下所言句句属实,请陛下明辨!”

宝宁也跟着跪下。

她心跳得厉害,她注意到了裴原的自称。他没称自己儿臣,也没称儿子,只是以名字代称。宝宁知道,这是裴原自己的执拗,他心中与周帝是有隔阂的。

周帝颔首:“你直言便是。”

裴原道:“是有人要刺杀。”

周帝半真半假道:“朕当然知晓,那些人已经说了,他们是马匪。”他仍旧紧盯着裴原的神色,想要找出破绽。

裴原声音平缓:“是谁家的马匪有这样的熊心豹子胆,竟敢截杀当朝天子的仪仗?何况太子亲自护卫,更有虎威将军带队二千余名精兵相伴,马匪区区百十个人,拿着粗弓铁剑,就想劫财?若是真的,那简直是勇猛无敌了,有一夫挡万兵之勇。”

周帝道:“近来南边灾荒,有许多难民流离到京城,对朕很不满。或许是他们结成帮派,想要拼个鱼死网破。庶民愚钝且鲁莽,做出以卵击石之举,不足为奇。”

裴原道:“那些马匪早有预谋,直奔十三车而去。为防行刺,天子副车共十五辆,他们为什么那么精准?”

周帝道:“或许是找人占卜,但占错了。你知晓的,这样的术法并不罕见。”

裴原道:“南方水患发生大概十日,短短十日内,难民要对府衙失望,生恨,乃至于拼了死也要弑君泄愤,是否过快?且既是难民,便没有马车,来京只能徒步,靠沿街乞讨为生,就算精壮男子健步如飞,也要走上五六日,到时风尘仆仆,落魄无比。那些马匪,不但装束整齐,还配有武器,声如洪钟,哪里像是逃难的样子。再者言,他们的武器从哪里来,衣裳从哪里来,怎么吃了那么饱的饭,竟有力气潜伏树上?又是怎么打听到仪仗要经过雁荡山的。统统都无法解释。”

周帝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了?是有人预谋好了要杀朕。”

屋内安静一瞬,宝宁甚至听见滴漏里的水声。

下一刻,她听周帝道:“朕怀疑是你怎么办,是你故意演了这场戏,安排好了一切,就是为了重新得到朕的信任。你如何解释呢?”

宝宁震惊地抬头,眸中尽是不可置信。这个皇帝,到底是多么的不相信他的儿子?

周帝这次没有看裴原,他与宝宁对视。宝宁在庄子门口等他们,自是知道不久后他们要回来,所以对这一切,该是知情的。一个弱女子,遇事总比男人慌得快,周帝看着她的眼睛,想找到惊慌,或者心虚的神色。没有。他收回眼神。

裴原早就预料到这个问题,仍旧平缓道:“我知道这样相救会惹鱼腥上身,但又不能不救。”

周帝问:“什么意思,你早就知道路上有马匪截杀?”

裴原点头:“是。”

周帝顿一瞬,随后笑起来:“你这是自己承认了?”

裴原拱手:“有一证人在外等候,请陛下允准她进来。”

周帝看向门口:“进来。”

话落,季向真款步走进来,也拜下:“臣妇恭请陛下安。”

周帝挑眉问:“你是谁?”

季向真道:“臣妇是奉车都尉贾龄的妻子。”

“朕想起来了。”周帝打量着她,“你来作什么证?”

季向真大拜道:“臣妇来揭发,奉车都尉贾龄有谋反之心,且滥用职权,与人联合,泄露陛下行踪,意图刺杀!”

周帝面色郑重一些:“你可有证据?”

“有!”季向真说着,膝行上前,呈上一张卷起的纸,“贾龄酒后品性不好,喜欢梦谈,臣妇听他梦中胡言乱语,稍微提及此事,便逼问,起了疑心。四日前,贾龄与陛下商谈此次出行安排之事,回家后贾龄在书房独处许久,臣妇担忧,便趁他不在时潜入书房,见到了一封密信,告知对方陛下副车位置。臣妇担心陛下安危,自作主张修改了密信,将‘叁’改成‘拾叁’,才有今日马匪认错车驾情况出现。臣妇已将密信誊抄下来,请陛下过目!”

周帝接过纸张,打开后粗略看了遍,抬头道:“信上没提到对方的名字,你可有猜想?”

季向真咬牙道:“臣妇没有实证,不敢妄言。”

“但说无妨。”

季向真叩首道:“听贾龄梦言,对方是当今太子殿下,裴霄!他们暗通款曲多时,并不在明面上接触,通过一个在各府之间架泔水车的小厮交换信件。”

周帝又问:“四皇子又是怎么知道的?”

季向真道:“臣妇听闻此事后惶恐不已,恰逢四皇子妃来府上探望,便告知了。”

周帝看向裴原:“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裴原道:“世子妃所言均是实情。”

周帝问:“那个运泔水的小厮呢?”

裴原道:“我的人去查时,他已经死了。”

“哦,被杀了,也有道理。”周帝点头,他又问,“你听说这事,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寻我?”

裴原道:“不敢确定真假,只能先在暗中准备。”

周帝笑问:“你很自信能敌得过对方?”

裴原说:“是。而且必须敌得过。若真的能救下陛下,于我而言也是大功一件,也能让我有重新起势的机会。”

“你倒是讲了真话,没有编那些一眼就能看破的假话。”周帝点头,笑道,“你起势要干什么?”

裴原道:“要钱,要权,要能查明当初那事真相的机会,让小人伏诛。”

周帝看他半晌,忽然道:“世子妃是你的妻姐,她的话,朕只信一半。”

裴原抿唇,刚要再说什么,听到外头姜堰的声音:“陛下,太子殿下来了,还负了很重的伤。”

周帝瞄向季向真:“你口中的另一个人到了,看看他怎么说。”

“宣。”

裴霄脸色惨白,臂上和腹上的伤口只是草草包扎过,还在渗血,由人扶着,踉跄进来。他神色哀痛,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父皇,是儿臣不中用,太过大意,让贼人有了可乘之机!”

他说着,挣扎着直起身:“父皇,父皇您没受伤?”

“朕很好。”周帝看着他,“看你伤得很重。”

裴霄叩首道:“父皇无事便好,只要父皇安康,儿臣死亦不惧!”

周帝笑了下,他的这两个儿子,性子差的太大了。裴原受伤,问他,他的回答是死不了。裴霄受伤,却能扯出这样长的一串来,顺便表了忠心。说得很好,他爱听。但到底几分真心,谁又知道呢。

周帝冲姜堰道:“贾大人在门外已经等久了,把他也请上来。”

裴霄的气息乱了一瞬,很快调整好。

被带上来的不止是贾龄,还有挺着肚子的,神色仓皇无措的薛芙。

薛芙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她一直在贾府老实地待着,早上起来,还没来得及吃早饭,就被强行请到了这里。

周帝问:“这女子又是谁?”

裴原看向贾龄。贾龄强自镇定,局势已经脱离掌控,他跪下道:“是臣的妾室,叫薛芙。”

周帝道:“今日出了行刺这样的大事,你作为奉车都尉,有什么话要说吗?”

“是臣的失职!”贾龄狠狠叩首道,“臣愿以死谢罪!”

薛芙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她不敢看周帝,心颤不已,脑子里胡乱地回想着,自己到底做了什么错事,让圣上亲自来审问她?

周帝问裴原:“这事,和这个薛芙有什么关系?”

裴原道:“陛下一问便知。”

周帝还没开口,薛芙便痛哭失声,大叫道:“陛下,民女不是有意蒙骗贾大人的,实在是,是一时被猪油蒙了心!民女这就说实话!”

薛芙艰难地面向贾龄,磕头道:“贾大人,贾大人我错了,我不该骗你,我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我不该借此要挟……”

贾龄大惊失色,他看看薛芙,又看看季向真,脑子像是被铁锤敲了一下,嗡嗡的响。

“你……”

周帝问薛芙:“贾龄意图谋反的事,你知道吗?”

一听这话,贾龄更觉得腿软了,他慌乱地看向裴霄,裴霄闭眼不看他,贾龄被浇了一盆冷水,缓过神来,死不承认道:“陛下明察,今日之事,实在是臣失职,但谋逆之言,实属诬蔑!陛下冤枉啊!”

周帝又问薛芙一遍:“你知道吗?”

“民女,民女不知啊!”薛芙懵了,她舌头都在抖,听她这样说,贾龄心安一瞬,又听薛芙道,“陛下,陛下,民女想起来了,贾大人有一次醉酒后宿在民女房中,偶然提起一句,说富贵就在眼前了。我问,世子一位还不够富贵吗,是崇远侯病了,世子就要袭爵了?贾大人说,哪里啊,是比侯爵更要富贵的富贵!民女这才下了狠心,定要嫁给贾大人……”

裴霄的眉梢狠狠一跳,贾龄更是吓得匍匐在地,随后起身,手指着薛芙道:“你这贱妇,你假孕害我还不够吗,还在胡言乱语什么?你是谁派来的奸细,要这样害我?”

周帝的面色已经很凝重了,他问贾龄:“你不承认?”

贾龄坚持道:“定是这薛芙要害我!”

宝宁看向季向真,示意她可以将证据拿出来,季向真深吸一口气,从袖中掏出账本道:“陛下,这是贾龄的私账,被臣妇窃出,发现近两月以来,一直有大笔银钱入账,想必是收人贿赂了!”

贾龄瞪圆了眼睛,咬着牙,看着季向真的手。

姜堰将账本呈上去,周帝翻了几页,砸在他的脚下,厉声问:“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同党是谁,说!”

贾龄一时思绪混乱,他想不到,竟是自己最信任的发妻,在背后插了他一刀。他还想辩解,但气愤堵在胸中,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他更怕多说多错,便只是磕头:“请陛下明察。”

裴原忽然说:“陶茂兵死了。战死的。一百个山匪,他一个身经百战的大将军,竟然被山匪杀死了,贾大人,你不害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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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甜2

贾龄的脸色骤然变白,余光僵硬地扫了裴霄一眼。

他的小动作被周帝捕捉到, 周帝皱了皱眉, 没说旁的。

贾龄心如死灰, 他知道, 就算他抵死不认罪,这事也不会善终。继续查下去, 若牵连了裴霄, 裴霄倒了,他崇远侯府更不会有好下场。贾龄现在只后悔自己的鲁莽与贪心, 为了一己之私,连累了整个家族。

他现在只有两条路,要么将裴霄供出,请求圣上宽大处理。要么就是自己扛下所有罪责。

而裴霄行事隐秘, 就算他选择了前者, 也难以找到别的证词,反倒让他连裴霄的支持都失去了。

贾龄闭了闭眼。他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扛下全部的罪, 抵死不认, 保住裴霄, 期望他能保住崇远侯府。至少不要家破人亡。

“臣知罪!”贾龄伏在地上,他摘下帽子放在一旁, 痛哭道, “是罪臣一时糊涂,收了马头山上山匪的银钱,才泄露了圣上的行踪。山匪是前朝余孽, 罪臣觉得他们只是群顽固不化之徒,并没有能够袭击陛下仪仗的胆量和本事,便鬼迷心窍,辜负了陛下的信任,还让陛下陷于危难之中!”

屋子里就能听见贾龄额头与地面碰撞的声音,他哭着道:“此事只有罪臣一人知晓,所有罪责由罪臣一人承担,与家中父母,兄弟,女眷等均无干系,请陛下看在贾家百年老臣的份上,宽恕他们!”

季向真心中拧紧,偏开头,没看他。

周帝问:“与你的家人无关,与其他人也无关吗?”

贾龄道:“均是罪臣一人所为,请陛下明鉴!”

周帝长长地“噢”了一声。

宝宁紧张地抓着自己腿上的布料,她感觉周帝已经明白了什么,他只是不说。宝宁又偷偷瞟向裴原,他眼神直视前方,脸上神色并无波澜,好像早已预料到一样。

屋内静默一瞬,随后听裴霄捶地高声哭道:“陶将军死得何其无辜啊!”

他脸色惨白,只哭了一声,便往后一仰,晕了过去。伤口崩裂,地面上晕出血迹。宝宁听他身体倒在砖石地面上“砰”的一声,吓得一哆嗦,裴原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别看。”

太子晕过去了,大太监姜堰连忙尖声道:“传太医,快传太医啊!”

周帝坐在原地没有动,他看着下人手忙脚乱地将裴霄扶出去,淡淡说了句:“刑部的林尚书就要来了,将贾龄押下去,交到刑部去审。今日就先这样,朕也累了,都散了。”

众人纷纷告退。

宝宁走出门口,她看着几个士兵将贾龄的手反剪在身后,拿粗绳绕了几圈,粗鲁地往外推。贾龄面无人色,上一次见他时候的意气风发半点不剩了。宝宁觉得唏嘘,她问季向真:“大姐,那个薛芙,你准备将她怎么办?”

“我已经不是贾家的人了,今日回去,我就搬回国公府。”季向真道,“那个薛芙,贾老夫人爱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与我无关。”

她说完,冲着宝宁浅淡地笑了笑:“宝宁,大姐真的要谢谢你,若不是你,大姐的下场只怕会很凄惨。”

季向真的心情很不好,宝宁看得出来。她拉她的手,想安慰几句,又不知怎么开口,求助地看向裴原。

裴原也不知道说什么。他沉吟一会,问:“大姐是在这边休息一会,还是现在就回去?我为你备马车。”

宝宁暗中瞪他一眼。裴原果真不中用,让他说几句好听的话,反倒逐起客来了。

季向真倒没在意:“谢谢四皇子了,我带了马车来,自己走就好。”

说着,她又福了一福,“还要恭喜四皇子,得偿所愿,以后就可以翻身了,会是一番新天地。”

裴原道:“我会找机会向圣上进言,为大姐择一门好的婚事。”

季向真忽然想起了那日宝宁在如意楼和她说的话,笑起来道:“宝宁和我说,要一婚更比一婚高,要劳四皇子费心了。”

裴原愣住,他重复了遍:“一婚更比一婚高。”偏头问宝宁:“这是什么意思?”

宝宁尴尬极了,她蹙着眉毛,避开这个话题,冲季向真道:“大姐,我送你!”

“你躲什么?”裴原拉着她胳膊,脸色不太好看,“肯定不是好话,你解释给我听。”

季向真看到他们的情况,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紧道辞,匆匆走了。

宝宁辩解道:“怎么不是好话了呢?我又没有骂人。”

“不用你说,我也猜出来了,我也读过书的。”裴原拽着宝宁手腕,盯着她问,“是不是和离之后嫁的比上一个还好的意思?你从哪里听说的,谁教给你的?还是你自己琢磨出来的?”

宝宁焦头烂额:“我当时宽慰大姐的,告诉她贾龄没什么好的,离开这个,下一个更好。只是突然想到这句,就说出来了。”

“随口说出的都是真心话。”裴原逼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琢磨着了,要找下一个,是谁,你看上谁了?别告诉我是什么灵光乍现,若是平时不想,怎么忽然就说出来了,我不信。对了,你还留着和离书呢,上次离家出走,你还拿出来威胁我。你留着那个东西干什么,心里有鬼?不行,你藏在哪里了?快拿出来,我要烧了它!”

宝宁踩他一脚,懒得搭理他,扭头要走:“话说那么快,也不怕闪了舌头,我不听你罗里嗦,真烦人。”

“你心虚了!”裴原扯着她腰带,“你跑什么?你心虚了!”

宝宁道:“我只是懒得瞧你!”

“成亲才半年多,你便懒得瞧我了?”裴原“嘶”的一声,“你干什么去?”

宝宁道:“我要去厨房,找张叔。”

裴原问:“你不懒得瞧他?他都五十多岁了,脸皱得和陈皮一样,你找他干什么,你看着他的脸,不觉得嘴里发苦吗?”

宝宁挣开他,脚步匆匆地往院里走:“为什么苦?”

裴原紧步随着她,答:“一股子陈皮味儿!”

“我找他要砂锅,我要熬药,今早上那个锅掉地上摔碎了。”宝宁扭过脸看他,“你不是刚吐了血吗?刚才在屋里还一脸的恹色,现在又有精神了,像一只跳猴子!”

“对,我还病着,你就气我。”裴原忽的面露痛色,顿住脚,手抚上心口摸了摸,冲宝宁道:“我心跳得快了许多。”

宝宁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也学他的样子,瞪大眼睛道:“天呀,我的脸怎么这么红,这么烫,我觉得胸口血气翻涌,我要被气死了!”

裴原打量她脸色:“不红,还是白的,是不是因为搽了太多粉,瞧不出来?”

宝宁凶狠看着他:“我本来就是白的。”

裴原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视线往下瞟一眼:“对,大白馒头。”

宝宁反应过来,赶紧捂住自己胸口:“登徒子!”

裴原说:“诶!”

他们走在大路上,零零散散还有人经过,看他们争吵,都躲得远远的,偷偷瞟一眼。

宝宁脸皮薄,刚才气头上,没注意,现在觉出丢人了,拽着裴原匆匆往院里走:“别说话了,都让人看笑话了!”

裴原问:“谁敢笑话我?”

宝宁道:“你喝醉了!怎么一路的胡言乱语,快进屋子来!”

裴原道:“你求我,我就进去。”

“……”宝宁径直走进厨房,“不愿进就在外坐着。”

看她挽了袖子,洗了手,然后去面缸里舀面粉,没有再和他搭话的意思。裴原摸了摸鼻子,自己踏进门槛。他身体其实还有些虚,折腾那么久,早就精疲力尽,但和宝宁斗了两句嘴,看她气得不行,憋红了脸想要骂他,但又不好意思骂出口的样子。又觉得太可爱,招人疼,还想逗逗。很解乏。

裴原问:“吃什么?”

宝宁说:“吃阳春面,清汤清水,你能吃得下去。”

“加个溏心蛋。”

宝宁指指墙角:“篮子在那里,要吃几个自己拿。”

裴原蹲下来挑拣几下,嫌弃问:“怎么上面都是屎和草?”

宝宁在和面擀面皮,她不想理裴原,又怕他不依不饶,无奈道:“是新鲜的鸡屁股里生出来的蛋。”

裴原听得笑起来,宝宁瞪他一眼,他不说话了。坐在小凳子上,手肘撑着膝盖,看她忙碌。

灶膛里的火生起来,柴火被烧着的味道溢满整个屋子。

宝宁做活很快,一刻钟的功夫,面条已经擀好,水也烧开,准备下锅。她盯着咕嘟嘟冒泡的水面,回头问裴原:“你说,裴霄会受到惩罚吗?”

“会。”裴原点头,“但是想要凭这就扳倒他,很难。”

宝宁“哦”了声,也没问为什么,把面抓到锅里,轻轻地搅。

裴原说:“我们应该又要搬走了。”

宝宁的动作顿了顿,她沉默了半晌,面也忘了搅,就站在那发呆。

“干什么呢?”裴原提醒她,“要黏在一起了,快动动。”

宝宁缓过神来,刚想动,听见外头传来脚步声,两人抬头看,竟是姜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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