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孝宗和陈景书是他今日特意派人请来的,不多时两人进来,林如海请坐下之后才道:“兆思公,我如今的精神一日不如一日,在那之前,我有些事情是一定要安排的。”
陈孝宗道:“请讲。”
林如海道:“我已经给玉儿外祖家写信,不过一两月的功夫他们就该来人了,只是除了玉儿这里,我们家这些年倒也有些产业积蓄,这却不是她一个小女孩能做主张的,既然这些东西多数在姑苏和扬州,我便想着托付给兆思公代为打理,留待玉儿及笄之后再给她,兆思公以为呢?”
这就是将林家的所有家产全部托付的意思了。
陈孝宗道:“这么说来林姑娘是要去京城的?”
林如海点头。
陈孝宗便道:“如此这就不妥。”
林如海道:“还请兆思公指点。”
陈孝宗道:“她既去了京城,田产铺子一类的东西必定是不能带走的,除了些小巧好搬运的银两,首饰,就连大件的摆件和家具都动不得,这些东西又怎么算?便是我在扬州打理的再好,毕竟距离京城千里之遥,她或有一时要用的,哪里就方便?不如将扬州的产业变卖一部分,重新在京城置下,如此有什么也都方便。”
林如海想了想也觉得很对,但他如今这样子,又怎么给黛玉在京城置办产业呢?
陈孝宗道:“我家在京城倒是有些,便做个交换如何?”
陈家老祖宗陈桂庭当年是住在京城的,主要是老家也没啥可住的,皇帝对他又喜爱,晚年陈桂庭身体又不好,经不起劳顿,便干脆在京城安居了,也就是在那会儿陈家在京城置办下不少产业。
林如海听到这话恍然大悟:“瞧我糊涂,我竟忘了这事。”
陈家虽然祖籍是在旸兴,但当年陈桂庭父母早亡,家境贫寒,又恰逢乱世,刚巧那会儿大晋开国皇帝正打仗,路过旸兴招揽人才,陈桂庭便去投了,他身无长物,斗大的字也不过认识几十个,又没什么武艺,初时并不出彩,但偏他人聪明机灵,做事胆大心细,逐渐也开始崭露头角,最后竟成为皇帝的左膀右臂。
等大晋的江山坐稳的时候,陈桂庭的年纪已然不小了,早年生活困苦和后来跟随皇帝四处征战已经熬坏了他的身体,不过五十来岁就大病小灾不断,于是被留在京中多年,那会儿陈家很得皇帝厚待,确实是置办看不少家业。
后来陈桂庭去世又被皇帝下旨陪葬皇陵,得嘞,陈桂庭上头本来就没啥祖坟要回去,连他父母的坟头几经动乱之后都不知消失去了哪里了,何况其他呢,原本还以为陈桂庭要回旸兴去,皇帝的旨意一下,陈桂庭连死后都不必回去了。
不过陈桂庭的儿子陈演却是不打算继续留在京中的,他原想返乡,去找找祖宗在哪儿,结果走到扬州的时候遇到了命中真爱,取了个扬州妻子,陈演从小没在旸兴长大,且去旸兴找了好几圈也没见着什么和他们有关联的东西,又想着反正两地都是什么都没有,既然如此何必叫妻子再与他去异乡呢?便上奏了皇帝,留在扬州了。
陈桂庭对旸兴都没啥执念,何况皇帝,自然是准了。
如此陈家才开始在扬州扎下根来。
若不是因为按照大晋律例,孩子的籍贯随父亲,而陈家这么些年都没人想着要去迁籍贯,到了陈景书这一代,他可能连旸兴是啥都不知道了。
但甭管咋说,陈家虽然很诡异的在自己的籍贯所在地旸兴没啥产业,但在京城和扬州却是置办了不少东西的。
这会儿便和林如海商议着从陈家在京城的土地里头划出两千亩给黛玉,另外还有平日里吃穿用都可能用得上的铺子,如此手上有些就近的产业,黛玉行事到底方便一些。
而陈家每年也从收益里再抽出两千两银子,作为黛玉日常的花用给她。
有这每年的两千两,再加上京城那些田地铺子的收入,黛玉每年就有四千到五千两的银子可以用,就算她整日吃金的嚼银的,这些也尽够用了。
除此之外,其他如房产田地铺子的资产,便都交给陈孝宗打理。
林如海并未说其他,他心知这种事情既然交了出去就说不得什么,他既不说,就是给了陈孝宗面子,由他随意取用的意思,何况陈家并不是贪婪无度的人家,他交出去十成,怎么也得给黛玉留下一半来。
可陈孝宗却要求和林如海另立契约,林如海到底给了陈家多少东西,日后陈孝宗也一点不少的照着契约还给黛玉。
林如海惊讶的看了眼陈孝宗,却见陈孝宗目光平和,从他脸上看不出任何其他含义来,便咬牙点头,想了想又道:“话虽如此,但土地常有变动,产业经营也是有盈有亏的,若是遇上什么天灾**的亏损,难不成还要您给老天爷补这个窟窿不成?我看不如归还的略降两三成,如此都不为难。”
陈孝宗听到这里露出个笑容:“你偏是多心,既如此,就这么定。”
这所谓的亏损两三成,是指陈孝宗代管几年之后,就可以拿走其中的两三成。
原本这些东西每年的盈利陈孝宗就可以抽成一部分,不过几年之后又能再分两三成的东西走,这样一来,喂饱了陈孝宗他便不会再为难黛玉。
陈孝宗明白这意思,也知道他若是推辞不受林如海必定是不能安心的。
只是心里却想着,若是真有亏损倒也罢了,若是没有,到时候我想给,谁还能不要?
就算真的到他手里了,等正式下聘的时候,也能通过聘礼还给黛玉。
如此一番讨论之后,便将各事情都立好了文书。
等陈孝宗和陈景书离开,林如海对黛玉问道:“知道我为何今日特意让你留下听这些却又不要你说话吗?”
黛玉道:“父亲是要我心中有数即可,不必多言。”
林如海点头:“除了你外祖家,我还给老师那里也去了信,虽说都是姓陈,但老师性子向来淡薄,不重这些俗物,他既知道,就算日后有什么变故,也定会尽力为你保下一份。”
大概是因为之前说了太久的话,林如海忍不住咳了几声,这才继续道:“但这不是我今日的目的,我又是找陈家,又是找贾家,就是要他们互相牵制,我虽将产业交给陈家,但你却在贾家,贾家又是你外祖家,他们过问是理所当然的,如此,他们谁也不能待你不好,而有他们互相牵制,也不会叫你吃太大的亏。”
黛玉的眼泪已经止不住:“爹爹……”
她知道,林如海这般费尽心思的算计全都是为了她,全都是希望她日后能过的更好。
林家祖上封过列侯,又素来子嗣单薄,好在子孙也都出息,如此一来,倒是积累下了庞大的家产,总数约不下三百万。
林如海已经决心将其中三分之一上归朝廷国库,这里头主要是当年赐封的土地产业等等。
如此一来,圣上总要多照看黛玉几分的。
至于剩下的那些,哪怕只余十之一二到黛玉手上,那也足够了。
林如海心中盘算着,除了给陈孝宗打理的那些,还有剩下的就是各种金银玉石,珍贵的瓷器,书画古董,或者如珊瑚象牙这一类的贵重摆件,还有贵重木料的老家具一类的东西了,这些都是一件一件有账目在册的,他不知道经了贾府的手这里还能剩下多少,唯一确定的是,有老太太在,至少当年贾敏的嫁妆是肯定都会留给黛玉的。
这么想着,林如海的精神越发不济,最后竟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
黛玉忙给林如海盖好被褥,又守着半晌,这才回去了。
十二月的时候,贾府的人到了,却也是黛玉之前知道的人。
贾府来的正是王熙凤的丈夫贾琏。
黛玉想起这位琏二哥的个性,虽知他这个管家二爷必定是个能办事的,但贾琏那油锅里的银子都要捞出来花的个性,他来这里,恐怕是不会愿意空手而回的。
因林如海病重不能理事,黛玉又只能管着内宅,若非外头还有陈家帮衬,这真的是早乱起来了,如今贾琏来了,各处的事情自然由他做主,一个偌大的贾府人口众多关系复杂,贾琏都能应对得起,林府的事情对他来说就更是轻松了。
或许是林如海需要操心的事情少了,今年新年的时候,他还陪着黛玉守了半夜的岁,甚至还有兴致作了一首诗。
如此到了第二年三月,陈景书正期待着这回黛玉会给他什么回礼的时候,却忽然有松烟慌慌张张的报信,只说三月初六一早,林如海去了。
陈景书在最初的惊讶过后,很快问道:“父亲那里知道了吗?”
松烟道:“老爷已经知道了,一大早如今管着林府的琏二爷就打发人来报信了。”
陈景书点点头:“好,父亲既然知道,一切由他安排吩咐就是。”
甭管贾琏有什么不好,他办事的能力都是不容置疑的,林如海的后事在贾琏的操持下办的妥妥当当。
黛玉也只好挥泪别扬州,在贾琏的陪伴下往京城去了。
此时的贾府却喜气洋洋,黛玉到了才知,原来年初的时候早年进宫的大姐姐封了妃,算是终于熬出头来,不仅如此,圣上前些日子才刚下旨批准建造省亲别墅呢。
如此一来贾府上下可不就都得热闹起来了。
只不过这样的热闹与黛玉并无太大关系,她这回来带着的丫鬟婆子人口众多,不比当年一个老嬷嬷一个小丫头的场面,贾母虽十分想念她,也不好将她留在自己房内住了,倒是黛玉上回来住着的厢房还空着,那里距离贾母的地方近,本身也算宽敞,黛玉又是住惯了的,这会儿就依旧住那里。
只是如此一来,黛玉与陈景书虽偶尔能传些只言片语的书信,但到底不能得见了。
黛玉便时常看着那一枚小小的戒指想着:“这东西到底是何意思,我尚且未来得及问他呢。”
待得大观园快要竣工,贾府上下正商议着到时候要上本请准省亲的时候,黛玉正在看书。
如今她房里别的东西倒是不多,只书最多。
一年扬州那里要往她这里派两回人,都是送东西和银子的,每次来总还会带上许多书籍。
黛玉初时未在意,只以为是下头的人随便买了哄她打发时间的,看的时候却发现这些书都是极合她口味的,显然是有人精心挑选过,而会为她做这事的人在扬州就只有那一个。
黛玉看着书,不为外界所动,倒是已经到了年龄,开始迅速长大的雪雁忙忙的从外头快步进来:“姑娘!姑娘!大事了!”
黛玉将那一页看完,拿出陈景书前些年送她的干花书签放好,这才抬眼问道:“什么事情就这么慌慌张张的?贵妃娘娘省亲的旨意这会儿就批下来了?”
雪雁道:“哪里是这个了!”
黛玉抿唇一笑:“除了这个,我倒是真的想不出有什么大事了。”
雪雁跺脚道:“是陈大爷!方才绸缎庄许锐家的来送东西的时候告诉我的,说陈大爷今年乡试中了,如今可是举人老爷呢,陈大人听说这事就要他上京来,一是备考,二也是亲自指点他的意思,如今就快到了!”
黛玉不由“啊!”了一声。
他、他竟要来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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