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不是这样的吗?
陈孝祖道:“这不过是民间话本戏台上的东西罢了,当不得真的,否则这帝王权术四个字又该怎么写?”
见陈景书皱着眉头,一脸深沉困惑,原本只把这话当做笑话的陈孝祖不由叹了口气,也认真起来说道:“普通百姓们这样说,是因为他们不懂权谋心术,可为帝王者,这却是必学的,所谓帝王权术可不是指什么阴谋,不是看着谁本事大功劳大就要冷着他,甚至害死他了,若真是如此,那国家还选拔什么人才?只找一群傻子来就是了,可这样事情也别办了,国家也难以维系,可想而知的是必定要走下坡路,决不能长久的,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陈景书点头:“可……若是太出风头的,难道真的就不会被忌惮吗?”
“忌惮和处置是两回事,”陈孝祖道:“帝王权术最重要的是平衡,平衡各方的势力,一个人再怎么好,也不可能把天下的才气尽占了去,何况又不需有人压过他,只需不要一家独大就是了,除此之外,若是真有那一家独大的,为帝王者能给出的好处太多了,真想分裂其内部,略施手段难道有做不到的?只要头一号人物的身边再有个二号人物,甚至三号人物,这不就足够了?何必要行打压人才的事情呢?再说了,人总不能是全才的,便以咱们家来说,我官做的再大,手上又不管钱,又不管兵,好好的皇上忌惮我做什么呢?”
陈孝祖换了个语气继续道:“古来被帝王忌讳因而打压的人确实有,但这必定是强盛到了能动摇王权的程度,且也是自己失了进退,什么事情都要插一手,如此便是皇帝不忌惮他也不行,因为哪怕他本身没有野心,可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在动摇国家,一山不容二虎,一天不能二日,当他分割了权力与威望,并且将其推到了堪比帝王权威的地步的时候,是必定要造成下面的人的混乱的,这是指心理和心态上的混乱,如此一来,国家焉能不乱?这不是皇帝要处置他,而是这天下,这江山要处置他,因为他先一步破坏了平衡的规则。”
“所谓帝王权术不过如此,你只需不做那事事包揽之人,就算是对对手,也留人一线,虽是麻烦了些,但也没人有功夫忌惮你了。”
陈景书想起当初在扬州时林如海对他说,官场上争权夺利,很多时候把对方的人调离中枢,远派他地之后便也不会再下死手,如今再对比陈孝祖的话,竟有豁然开朗之感。
是了,在后世的小说里,遇上什么事情都想着斩草除根永无后患,可实际上这后患本身也是对自己的一重保护,世上的事情是没有绝对的,没人能够做到完美,甚至说任何事情做了有好的,有坏的,有不足的,这才是正常的。
这么想着,陈景书露出笑容来:“这么说,我倒是明白一些了。”
只要他不做的过分,只要他不去破坏这官场游戏的平衡规则,皇帝也没那么闲整日想着这些事情。
嗯,今日姓张的出彩了,把姓张的打压了,明日姓李的起来了,把姓李的解决了,皇帝这么闲的吗?
就算皇帝真的这么闲,这国家也完蛋了啊!
陈景书又想起陈孝祖做事,在他职权范围内的,他从来都是当仁不让,该做什么必定做的极好,可超出此外的,他也一概不干涉,至于说都察院内的势力分布,其中自然有陈孝祖的势力是主流,可对于其他人的势力,陈孝祖也不是赶尽杀绝的。
皇帝在整个天下玩平衡,陈孝祖则在都察院内玩平衡。
当然,这样做就难免带来另一个后果。
党争。
陈孝祖对此的说法是:“党争的最大危害是不能做事,只顾着争论反对去了,因此党争需要有,也需要控制,更需要能在关键时刻做出决断而不使争论无休止的扩大延续下去的人,这就是帝王所扮演的角色。”
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不可能避免党争。
党争是无法消除的,但若是将这比作一场游戏,那么则是可以通过游戏规则来控制。
至于说,当帝王无法把控局面的时候该怎么办,陈孝祖没有说。
可陈景书心中却明白。
若是帝王迟迟无法把握住局面,将大局平衡起来,最大的可能就是失去了平衡的天下再次改朝换代。
嗯,这一点似乎也被历史证明过了。
到了造反时候,好像也就没必要考虑是不是被忌惮了。
真到了那种时候,被忌惮反而是好事呢,被忌惮了说明成功了,势力大了,忌惮越多势力越大,越有可能成为最后的胜利者。
当然,陈景书也知道,真正的官场不可能这么简单,陈孝祖也未与他说的更加详细,有些时候,面对不同的情况,所谓的道理也是会有变化的。
不过至少陈孝祖告诉了他最关键的东西。
平衡。
陈景书想着,或许帝王要的是权力势力的平衡,而对于下面的臣子来说,他们所代表的是利益的平衡。
不管在何处,都有其规则存在。
陈景书收到黛玉的信件的时候距离他与陈孝祖的谈话已经过去了好几天,难得看到黛玉对一件事情如此惊奇,陈景书自然觉得有趣。
那瑞泉水是陈家自己送来的,陈孝祖爱茶,莫说是瑞泉水,比瑞泉更远更偏僻的地方,他想要的水也得给他弄来。
所以说,想要活的雅致,还是得和金银俗物打交道,若是无权无势也无钱,陈孝祖哪里能像现在这般过的悠然雅致?
虽然瞧着陈孝祖不重什么奢侈的住宅,每天也不求大鱼大肉的伺候,可他花起钱来,比这些更厉害呢。
关于陈孝祖的花费,由于陈家的产业多数是交给陈孝宗打理,因此陈景书也是知道一些的。
如今见了黛玉来信询问,也觉得没什么不可说的。
方法倒是简单,只是其中要花费的人力物力不少罢了。
取瑞泉水则必选天高月晴的日子淘井,先将旧水淘尽,再就月色等新泉涌至,就地取山石磊于瓮底,水在瓮中乘船顺风而行,只借风力,不以半点人力做干扰,如此一路以自然之力送至京城,坛中水鲜活清冽如初,甚至以此法取来的泉水,其鲜其冽,比在当地就地以普通方法取之的更胜一筹。
只是这说起来简单,真要做起来,其中花费的功夫力气和钱财可就不是一两句话的事情了。
黛玉收到回信自然也是感慨,这水看似寻常,但将它运来京城经也要花费如此力气,真的是非寻常人能用了。
其实别说是黛玉,陈景书自个儿当年第一次知道这事的时候更是惊讶感慨。
有钱人的生活真是丰富多彩,而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
倒是眼看着三月将近,黛玉却苦恼起来。
今年陈景书的生日,她送些什么好呢?
至于说陈景书,自然更加期待这事了。
陈孝祖看着他每天眼巴巴的掰着指头等生日的样子不由叹了口气。
看来他上回跟陈景书说的话陈景书压根没听进去。
瞧瞧现在这样子,跟怀春少女似的!
就在陈景书生日的前一天,却是紫鹃亲自上门来,她借着给黛玉取新做的脂粉等物为由出来,只说旁人选的黛玉不一定喜欢,得紫鹃亲自去选了才行,当然,贾母那里也是要事先说过的。
毕竟是陈景书的生日,又不叫黛玉亲自出门,只是紫鹃去一趟而已,贾母自然同意。
这会儿紫鹃来了,先给陈景书请了安,又说:“姑娘有东西叫我给大爷。”
陈景书眼睛一亮:“是什么?”
紫鹃将手里带着的小包袱送上。
陈景书心里顿时有些羞涩,想着,常听说古代女子会给心上人做衣服鞋袜什么的,虽说母亲每年也都给我做,但这与黛玉做的又哪里一样呢?
只是,若是她真的送了我衣服,我又怎么舍得穿?可不穿似乎也不好。
嗨呀,真叫人为难。
这么胡思乱想着,陈景书怀着一种又纠结又期待的心情打开了包袱。
然后就看见里头包着厚厚的一摞手稿,最上头那一张是黛玉秀美的字迹写着四个大字。
制艺新解!
陈景书:“……”
你赔我的少女……啊不,少男心!
不,其实都是这鬼东西迷惑了他的头脑,不然刚上手就该发现的,纸稿和衣物拿在手里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呀!
一旁紫鹃看着陈景书的表情变化简直想笑,这会儿道:“姑娘说大爷虽中了解元却也不可松懈,只盼望大爷日后会试再拔头筹。”
陈景书无精打采的应了一声。
却还是叫菖蒲给紫鹃包了赏钱。
直到要走的时候,紫鹃才忽而抿唇一笑,回头快步走到陈景书身边给他塞了样东西:“不逗你了。”
说罢便去了。
陈景书低头一看,却是一个做工精细的小香袋。
这……
陈景书眨巴了一下眼睛,刚平复下去的心情,忽而雀跃起来。
“嘿嘿。”
林妹妹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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