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刚伸出手就被陈景书冷冷的看了一眼,薛蟠不知怎地心中猛然一吓,那手也不敢再伸出去了。
可再看时哪里见那眼带杀气,目若剑锋的冷峻的样子,分明还是那个乖巧甜软的文静少年。
又听陈景书问他:“薛哥哥这话是什么意思,如何见了我们就不生气了呢?”
薛蟠道:“见了你们这神仙似的人物,我哪里还顾得上生气?只是不知你愿不愿意和哥哥好一场?”
陈景书抬眼看柳湘莲,口中则应付着薛蟠:“哥哥想怎么好?”
他这些年也见了些事情,自然知道薛蟠在暗示什么,心中越发不耐。
说实话,原本陈景书是懒得搭理薛蟠这般的纨绔的。
可谁让他近日正生着薛宝钗的气呢?
倒不是其他,便是当日说的颦颦二字。
那原是贾宝玉第一回 见了黛玉胡乱取的字,也没有认,不过是当小孩子间的玩闹罢了,后来莫说是别人,宝玉自己都没叫过几回。
等黛玉回了一趟扬州再入贾府,听说她和陈家定了亲事,这就更是没人提起了。
便是几个姐妹知道的,也都只当做不知道。
偏宝钗不知怎么想的,时不时拿这字打趣黛玉,一口一个颦儿的,便是原本因为黛玉离去几年不知这事的人也都知道了。
陈景书自然是不高兴的。
贾宝玉从来都是个糊涂的且不说,何况那会儿贾宝玉不过八岁,陈景书还不至于扒着八岁时候的旧事来发火。
但宝钗如今可不是八岁。
宝钗与陈景书同龄,今年也是十五了。
十五岁的女孩子放在后世还是个中学生,但在这个年代却是个实实在在的成年人了,何况宝钗素来有端庄知礼的好名声,要说她不知颦颦二字不该说,谁信呢?
若是黛玉定亲的对象是贾宝玉,她拿这话打趣也就罢了,可如今满府上下都知道黛玉是定了陈家的,这会儿再把颦颦二字拿出来说,陈景书于此可就只剩下冷笑了。
莫说是小时候的情分,小时候的事情能说的那么多,怎么就偏捡着这两个字说?
只是不知宝钗这样说又图的什么呢?
虽说宝钗是以待选为名进京的,但当初皇帝说的是除了选妃嫔,另有官宦世家之女,才学品貌好的,也选给公主郡主们陪侍入学,便如赞善之职,宝钗便是冲着这个来的。
只是年纪合适的公主郡主总共才几个?前些年选了一回倒也够了,如何能像皇帝选妃似的过几年选一次呢。
可不管宝钗选什么,黛玉与她都是毫无冲突的,因此陈景书对宝钗这般做法实在是困惑的很。
当然,对于陈景书来说,他不会去和宝钗计较的,就算不高兴,要找麻烦也是找薛家男人的麻烦,至于说薛家自个儿怎么处置这事,那就是薛家的家事了,他没得和一个正值十五岁芳龄的年轻女子纠缠不清的。
无论是任何原因的纠缠不清。
这时候听着薛蟠在他耳边说着胡话,陈景书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顺便从薛蟠嘴里掏出不少事情来。
只是没说几句那薛蟠竟连那**的话都说出来了,陈景书实在不耐,心想,方才说的也够了。
便对薛蟠道:“哥哥且先家去,哥哥想与我好,我也得去打听打听哥哥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才好决定呢。”
柳湘莲心领神会,配合着陈景书几句话把薛蟠哄走。
直到这会儿何昕才问道:“你们方才干什么不许我说话?!”
说着又怒指柳湘莲:“刚才那姓薛的混蛋分明、分明是对若瑜不尊重,你竟还不许我开口,你若不拦着,我早打他了,若瑜高洁之人,不懂这些事情,你我岂是不懂的?你不知护着他也就罢了,竟还不许我护他!”
陈景书笑道:“我先谢你对我这份心,只是这事是我叫柳兄拦着你的。”
“啊?”何昕问道:“为什么拦着啊?”
陈景书道:“不过是想要知道这位薛大爷近些年有没有长进罢了。”
他若想折腾薛家,其实简单的很,只管把薛蟠当初打死人的案子再翻出来就是了,只是金陵当地判这案子自然好糊弄,可要是都察院插了一手,薛蟠便是要给人偿命的了,就算要动银子,也不是几百两银子就能完事的。
只是这事陈景书并不想动,也不为其他,如今还不到叫薛家伤筋动骨的时候。
至少陈孝祖没有动这事,陈景书也不会打这个主意。
因此便引着薛蟠说话,不少薛蟠自认为威风的英勇事迹都不是什么好事,只要有心听一听,便足够整治他了。
何昕听完只哼了一声道:“你就是麻烦,换了我,看这姓薛的不顺眼只管打一顿就是了,你还想着什么告官,人家不是说了自己是薛家大爷,你告官,哪里是轻易能管的,为那点事情难不成还要御史们上折子么?”
陈景书道:“打他一顿只疼他一个,可告他,却能震动整个薛家,何况平白打人,哪怕是他言语不逊在先,也是我们没有道理,哪里比得上告官来的理直气壮?”
何昕啧了一声:“我说不过你。”
只是陈景书话虽然这么说着,实际上却一时没有动薛家。
他还得再等一等。
六月里黛玉该除服了,只是按照惯例守孝是要一直守到月底的,因此直至七月份,黛玉才算正式出了孝期。
姑娘出孝是大事,何况黛玉今年已经十二岁,按理说除了自己家里,对外面也是要告诉一声的,至少社交圈子里是要说这事的,如此有适龄的人家,便也可以互相看起来了。
陈景书正等着这一天呢。
倒不是其他,当年定亲的时候说黛玉年纪尚小,因此只先定下亲事,正礼等日后再办,可如今看来,陈景书却觉得不必等到黛玉及笄了。
只是一个定亲还是不够,总有人觉得黛玉是个无依无靠的,便觉得她好欺负,黛玉又不是个斤斤计较的性子,略有一些,她也都放过去了。
何况寄人篱下,不如此又能怎样呢?
陈景书便想着,虽说现在成亲是早了点,但提亲下聘却是够了。
反正早早的下聘,过个几年才正式成婚的情况也常见,黛玉的亲事又是林如海在世的时候定下的,如今刚出了孝期便上门去提,也不算突兀。
只是这事到底不是陈景书一人做主的,他前些日子便已经给扬州写了信,这几日回信便到。
陈孝宗和吴氏对此自然是不反对的,他们对京中情况不了解,但对陈景书却很信任,何况陈景书如今是举人,再没有把他当小孩子看的,但凡家中大事必定要与他商议一番的,这会儿陈景书表示想要提前下聘,陈孝宗与吴氏自然同意。
只是到底他们不方便来京城,这事便委托给了陈孝祖。
陈孝祖对此又是一叹,最后拍拍陈景书的肩膀:“罢了,你至少还知道这事得是咱们家去下聘。”
……而不是别人来咱们家下聘。
侄儿大了不中留,既然如此便也由着他。
何况陈孝祖当年便与林如海名为师生,实际上却是知交,林如海只黛玉一个女儿,陈孝祖对她自然多几分怜惜的,这会儿想着,陈景书虽说看着不靠谱了点,但总体还是个好的,黛玉与他的事情正式定下来,也算对林如海一个宽慰,叫他安心。
于是没几日便有武靖侯府的世子夫人陈珞去贾家拜访,这京城中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想去拜访总能找出些缘由来的。
贾家如今虽有爵位,却不过都挂着虚职,但武靖侯府却是实实在在的有兵权在握的,何况世子何昱又是个出息的,陈珞来访,贾家上下还是很重视的。
贾母更是亲自请陈珞坐下说话。
此时黛玉那里正在试新衣服。
她自出了孝期,以前那些衣服自然不好再穿了,总要再做几件颜色鲜亮点的,如今正是夏日里,衣衫轻薄,颜色也多用浅色,瞧着清爽凉快,至于说红粉鹅黄一类自然也都尽有。
少女心事嘛。
这回光是衣服就送了好几箱,除了黛玉的,还有黛玉身边伺候的丫鬟的,往常黛玉不穿的颜色,她们自然也不能穿的太艳丽,这回遍都一起换了。
除此之外,各式首饰也得换了。
黛玉试了几件也都合心意。
紫鹃便给她梳头。
只是戴首饰的时候却笑道:“姑娘如今戴的这套珍珠的头面说起来与陈大爷还有些关联呢。”
黛玉道:“有什么关联,他又不做首饰的。”
紫鹃笑道:“上月陈大爷不知怎地居然逛到了咱们家的铺子里,对掌柜的旁敲侧击提醒了好几遍,掌柜的这才想起来姑娘该除服了,这不,这些首饰都是特意为姑娘做的,姑娘前儿见了还说这些个个雅致可爱,不似俗物,正合心意,难不成姑娘以为这竟是掌柜的合你的心意不成?”
黛玉面上一红:“乱说什么呢!”
两人正说着,外头就有小丫鬟来传话说,贾母那里请黛玉过去一趟。
黛玉问道:“老太太叫我什么事儿?”
传话的小丫鬟道:“这就不知了,不过我听人说,是武靖侯府的世子夫人来了。”
武靖侯府的世子夫人?
紫鹃在旁抿嘴直笑,黛玉猛然反应过来。
这、这不就是陈景书的大姐姐吗?
她这才刚出了孝期陈珞便来贾府拜访,老太太又叫她过去,这是为了什么事儿呢?
黛玉的心跳忽而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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