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蓉和贾蔷回到府里的时候方才下午,二人都是锦衣华服、玉冠束发,打扮的翩翩公子一般。但二人两颊酡红,身带酒气,可见是碰了酒水的。
二人的院子是紧靠着的,贾蔷居住的文致轩就在宁安堂旁边,也是个极规整的二进小院。宁安堂更是宁府正院,处处华丽肃穆。
而二人院子里掌事的人都是由仪精挑细选后安排过去的姑姑,一个唤作文锦,一个唤作文珊,处事干净利落不说,也是拿得住的人。至少跟在两个孩子身边为他们打理院落内务这些年,从没出过半点纰漏。
但虽然她们被由仪给了两个孩子,本质上,她们还是忠于由仪的。
两个孩子在外头偷偷饮酒的事情也是她们捅到由仪面前的。
此时二人各自回到院子里,文锦文珊二人分别传达了由仪让他们回府之后立刻去宁德堂的指示。
于是二人纷纷表示要沐浴更衣,两位姑姑笑笑之后表示:“夫人的意思,是'立刻'过去。”
再于是,这两个可怜的娃子就在院门口相遇了,二人以同是天涯沦落人的眼神交流过之后,毅然决然地往宁德堂去了。
他们往日出门交际,回府之后也只是照常的晨昏定省,过去的给由仪请安的时候早就沐浴更衣并小憩,散了酒气,今日却不同了。
想到母亲/夫人对他们喝酒的态度,二人对视两眼,都知道今日的事情只怕不能善了了。
进了宁德堂,红苕正在垂花门处候着,二人见了礼,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贾蔷上前一步,扯了个憨厚可爱的笑容出来,一拱手问道:“姑姑,夫人找我们什么事儿啊?”
红苕含笑摇了摇头,道:“二位公子随我过来。”
知道母亲身边的人嘴素来最严实,贾蓉撇了撇嘴,知道是问不出什么了,于是拉了拉贾蔷的袖子,二人乖乖巧巧地跟着红苕走了。
过了穿堂小厅,红苕一路引着二人进了上房东边的三间打通了的的小耳房中,这间屋子是由仪平日闲坐的地方,隔断并不多,只一道月亮门隔开了里外间,颗颗通透的翡翠珠子穿成珠帘挂在月亮门上,又仿佛是嵌到了门中,伸手一撩珠玉碰撞,声音清脆。
月亮门内十步以外的地方设着木炕,上铺着软垫坐褥并一领竹席,置着凭几并软枕、靠垫,看起来十分舒适。榻前一步半的悬着翡翠珠帘,榻后墙上挂着由仪亲笔描绘的美人图,一旁案几上放置着两卷书籍并一只由仪管用的羊脂玉斗。
这是由仪惯常歇息的地方。
但此时由仪并不在上头,贾蓉又往四周看看,果然由仪正歪在西边玻璃窗下的席居上。手边靠着的是檀木描金凭几,身下垫着的是宫中赐下的芙蓉簟,髻上斜斜插着的一支簪也是上等羊脂玉质地的,两朵茉莉并蒂绽放立在枝头,工艺极为上乘。
身前一张矮桌上红泥小炉中想来炭火烧的正旺——那上头小银铫子里乳白的液体正翻滚着,向来是新鲜的牛羊乳。
由仪正用小银勺子闲闲挑了些茶叶扔到那小银铫子里,听声知道是二人来了也没抬头,只摆了摆手,道:“起身。”
“是。”于是二人应了平身,贾蓉道:“不知母亲唤我们过来所谓何事?”
“所谓何事?”由仪拖长了腔调,慢悠悠的调子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派慵懒来,她抬眸瞥了二人一眼,轻笑一声:“小侯爷和蔷小爷外头玩的如何呀?品竹居的荷风酒不错。”
软绵绵的调子却让二人顷刻之间冷汗满身。
贾蓉忙要辩解,由仪却没心思听,招招手便有人抬了两张矮桌与软垫来,然后各自摆了笔墨砚台与些纸张,二人仍然是摸不着头脑的,却听由仪道:“这是我命人搜集的,上一届金陵院试的试题,你们如今童试过了两关,已有了童生的名号,如今也试一试。”
她一招手,便有一只通体雪白的猫儿“喵~”了一声奔进她怀里,由仪一面慢慢为猫儿顺着毛,一面吩咐白芍点了香,对二人道:“两炷香的时间,这一页考题,如何?并不算难为你们。”
“不为难。”才怪!
看着那薄薄的一张纸是以整齐正楷写着的考题,贾蓉和贾蔷二人对视两眼,最后还是鼓足了勇气在软垫上坐下,开始一面研墨,一面阅览着考题。
然后越写越心惊,酒气冲上来的热血澎湃很快失了温度。
汗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断地往下淌,白芍扬扬脸吩咐婢女摆了一盆冰在二人身边,却见由仪摆了摆手,道:“把冰挪到外头,他们那不是热的,是冷汗。”
白芍略有些不解,到底服从占了上风,温顺地应了一声,然后一个颜色过去,便有两个婢女将那一盆冰抬了出去。
小铫子里的牛乳已染上了红茶的颜色,由仪扬扬脸,便有侍女上前将那小铫子取下,又将炉中炭火熄灭。
由仪持着瓷勺为自己添了一杯牛乳茶,一面吩咐人将炉子撤下,又道:“取些碎冰果藕来与胶冻来。”
白芍应了,又问:“可要花果味的胶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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