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玄似乎完全没有听见他的话,只继续说道:“这世界上该杀的人有很多,但对我来说,却只有两种,三皇兄想知道吗?”他望着东方鸳,嘴角轻勾,眸光里充满邪气,那只伸出的手缓缓握起,不待东方鸳回答,便继续说道:“第一种,是战场之上的敌人,而这第二种,便是意图伤害我至亲至爱之人。”
他一边说着,一边望向东方鸳,又补了最后几个字:“三皇兄听明白了吗?”
饶东方鸳脾气再好,此时脸上也已阴晴不定,拿着杯子的手因愤怒而微微颤抖,却全然不能拿东方玄奈何,只得仰头灌下杯中酒,借此压抑怒气,哈哈笑了两声说道:“七皇弟怕是喝多了,怎就跟为兄说起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为兄只是一个人,战场也罢,朝堂也罢,也抵不过这偷得浮生半日闲的逍遥啊!”
东方玄不置可否地笑了一笑:“是不是闲人我没兴趣知道,三皇兄只需要记住我今日所说的话,省得将来一时糊涂,不小心就叫脑袋跟脖子分了家。”
“你……!”东方鸳几乎就会拍案而起,但他终究隐忍了这么多年,耐力岂是常人可比,那身子刚起了一半,便又坐回到软垫上,拱手笑道,“劳七皇弟挂忧了啊,我对自己这颗脑袋可是在意的紧,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会让它好好留在脖子上。”
“来日方长,三皇兄,咱们有的是时间。”东方玄依旧那般气定神闲,举起酒杯说道。杯中所盛的依旧是随国进贡而来的美酒,但是东方鸳此时将它端在手里,却仿佛有千斤中一般,饮下不是,不饮也不是,反倒东方玄面带微笑,目光一直紧紧抓着他:“莫非三皇兄不愿给我这个面子?”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纵然东方鸳千般不愿,也只得干笑两声,将酒饮了下去。东方玄的眸光在这一刻陡然锐利了几分,待东方鸳再次向他望来时,却又以恢复先前那玩世不恭的模样。
皇室之中,莫谈亲伦,有的,也不过是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罢了。
到了酉时,众人在领路太监的带领下往宴场走去。此次万寿节佳宴安排在郑皇宫最这雅致也最为宽敞的宴台——桐花台,因院落四周遍植桐花而得明,待阳春三月,香满枝头,便是最难得一见的美景。现在虽然桐花未开,内务府却在各处角落摆了各色各样的盆栽花卉,精心修缮过的宫房焕然一新,檐下一盏盏精致的宫灯在夜色下流光溢彩,极尽奢华富丽。
桐花台外亦设有宴席,坐的乃是各国使臣与朝中大臣,另有一些位份不主或无宠的嫔妃亦坐于此处,她们一年之中难得见上宣远帝一面,好不容易盼到万寿节,皆是费尽心思打扮,原想能在宴席上重夺恩宠,却没想到会被安置在殿下,脸上虽是郁郁,却也不敢将心思显露出来,装着样子与身边之人攀谈,实则心中早已被不甘淹没。
殿内布置自是要比殿外华丽许多,宣远帝端坐于漆金宝座上,身上所穿的龙袍乃是司制房耗费数月精心制成,上面的五爪金龙皆是以极细的金线绣成,观之威仪尊贵,栩栩如生。头上所带的冕旒冠上所镶嵌的每一粒宝石,都是从库房中精挑细选出来,腰间的翡翠嵌宝镶金锦带,更是价值连城。
宣远帝右侧坐的是紫玉皇后,她身穿一件赭红色满绣如意纹凤袍,头上戴了嵌五宝点翠垂珠九凤冠,顾盼间雍容华贵,极具母仪天下之势。而宣远帝左侧坐的则是太子东方平,他脸上带着敦和的笑意,眸光轻轻一扫,忽而落在冯琬身上,两人皆是神情一顿,不约而同移开视线。殿下所坐的人,除了皇子与各国质子外,也有一些位高权重的王公贵族,另外就是恩宠深厚或育有子嗣的嫔妃,宣远帝最近的新欢杜良媛与香贵人也在其中。
宴席位置是按照身份地位严格排置的,若地位相等,便要考虑其家世,若家世也不分上下,便按年纪大小。桌案乃是用上等黄花梨制成,左右整齐摆放,皇子居于第一排,冯琬与贞静夫人在嫔妃中位份最高,同样也坐于首位,其余者各落其座,有条不紊。
笙乐不止,舞姿曼妙,众人在觥筹交错中一派和乐,宣远帝倚在龙椅上,神情里多了几分倦怠。万寿节,是他的寿辰,这普天同庆的声音,却让他觉得,是在提醒他年华不在,逾渐老矣。再多的祝词,再热闹的宴会,终还是难挡时光流逝,万岁万寿,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美人柔软的腰肢此刻在他眼里已完全吸引力,眼前这一具具年轻充满活力的躯体,让他无来由觉得烦燥,他抓起酒杯仰头饮下一口,神色更显得郁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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