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大老爷来到御膳房,果然见金吾卫还在御膳房搜寻着。金吾卫千户长认得他,快速和汇报的人说了两声,便前来拱手道:“寺卿大人。”
“吴千户。”陆大老爷朝他点点头,吴千户就说道:“人应该是不在御膳房了,内外都搜寻了三编,没有发现。”
陆大老爷闻言心头又是一阵跳动,说要去看看灶房。
出事的时候是清晨,灶房里的十二个灶并未全部用上,现在点有明火的也只得五个。陆大老爷看了眼灶间,大通的一个屋子,挨墙边放着各类木制的柜子,朝院墙的地方开了四扇大窗。窗柩装得很底,只到成年人的腰间。
陆大老爷看着就直直往窗户那边去,朝外头看了眼,是在雨中摇曳的矮灌木丛和红宫墙。灌木丛很齐整,没有人过往或被压塌的痕迹。
人不是从窗子出去的,那只能是走的门,没有人听到任何呼救或异常,应该是自己走出去的。
陆大老爷站在窗边往门看,目光微凝,抬步出了灶房。
吴千户那里又收到在皇宫东面搜寻的金吾卫传来消息,东面也没见到人影,水井各种都有找过。
吴千户点点头,见到陆大老爷走出来,把这消息转告他。
陆大老爷神色凝重,没有消息,或者是好消息,但又害怕。
半个时辰,要真出事,恐怕就真出事了。他脑子里十分混乱,尽量让自己不要多想,但面对什么线索都没有的情况下又泄气不已,抬手重重砸了下跟前的红柱,喉咙又发痒连带着咳嗽起来。
吴千户见他脸色难看,也不知道要说什么话安慰,只能把视线转到还在飘雨的庭院。
乾清宫里,明宣帝亦一脸沉色,坐在下手的太子抬头几回,都见他正转动着手中的珠串。手指每碾动一下都十分用力,手背上的青筋亦随着动作一现一隐。
这是明宣帝动怒着急时才有的举动,看得出来谢初芙在他心里有一定地位。
太子默默低下头,先前谢初芙毫无预兆被赐婚自己三弟,他就没懂明宣帝的想法,现在更加不懂明宣帝此刻的怒意。在他想来,即便是大将遗孤也不能让帝王如此震怒在才是。
父子俩都沉默着,一声齐王求见打破了大殿内的寂静,内侍尖细的声音在空气中回响着。明宣帝微微皱眉,喊了声宣。
赵晏清大步踏内大殿,向明宣帝行跪礼。
“快起来坐,身体好些了吗,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赵晏清走得急,肩头上已湿了一片,只是衰服颜色浅并不明显。张德上前扶了他一把,将他引到右边的椅子。
赵晏清朝着太子又一礼才坐下,向明宣帝拱手回道:“劳父皇记挂,儿子一切都好。是在王府听到金吾卫和寺卿大人说谢姑娘出了些意外,儿子那日得谢姑娘施手,还未给她道谢,所以听到消息就来了。”
“是个有心的。”
明宣帝看了他一眼,还在转着串珠,“金吾卫和文柏都在找,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消息。”
赵晏清就想着找个理由也到御膳房去看看,外头高唱太后驾到,明宣帝当即站了起来走下台阶,太子和赵晏清亦起身相迎。
“人呢,找到了吗?!”
太后扶着宫女的手,脚下着急,远远看到明宣帝就高声询问。明宣帝忙去扶她,安抚老人:“母后这还下雨,想问话只管召儿子前去就是。谢丫头还在找,发动了人在皇宫各院都找,您不要着急。”
“不要着急!人是哀家喊进宫来的,又是替哀家去做事,如今不见了,叫哀家怎么不着急!”太后抓着明宣帝的手,声音都激动得在抖,“怎么好好的人,就不见了!”
明宣帝也想知道,张了张嘴,实在没办法回。
太后在殿内看了一眼,只看到两个向自己请安的孙儿,脸色又一变:“人在后宫丢的,皇后呢,怎么不见皇后,这宫里她是怎么管的!”
太子一听这话就是迁怒了,忙上前解释,已经踏出一步的赵晏清默默收回脚。
他现在是齐王
不想太后听过解释更怒了。
“伤心过度,谁人不伤心?!可伤心就自此要不问事务了吗?要是她不想问,那就换别人来问!”
太子闻声变色,只能朝明宣帝投去求助的眼神,赵晏清知道自己没有立场说任何话,索性趁机会禀道:“父皇,儿子也去御膳房那里看看。”
明宣帝这会正头疼亲娘的咄咄逼人,随便一挥手就允了。他其实比任何都着急,谢初芙在宫里丢了,他这当皇帝也不好向人交待,老三都还没下葬呢!谁知道会被传成什么样。
明宣帝扶着太后让她坐下,脑海里闪过什么,猛然抬头看向太子。
太子这会正为难太后的迁怒,一眨眼就看到父皇用一种审视的眼神看向自己,心头咯噔一下。
他父皇是在想什么?
明宣帝高声朝外喊:“去请皇后过来。”神色异常严肃。
赵晏清匆匆来到御膳房,陆大老爷跟着吴千户去了别处搜查,御膳房的金吾卫还没有撤走,宫人们都在灶房不敢乱动。
他视线在庭院里搜寻一圈,御膳房是一排的矮房子,几乎是一眼就看尽了整个地形。
他喊了个侍卫问情况,那侍卫奇怪怎么齐王会来过问,但还是一字不漏将事情前后都说了。赵晏清听完后看向太后专用的那个灶房,抬脚就进了屋。
屋里还残留着食物的香气,有淡淡的甜香。他打量灶房一眼,也是一眼就看尽,转头去问跟来的侍卫:“这屋子里都找过了?”
“是,这屋子里也不能藏人,离近宫墙那也看过了,都没有痕迹。寺卿大人和千户大人都认为人应该是离开了屋子。”
确实是没有藏人的地方。
赵晏清转身抬脚要出去,离着屋门最近的灶炉被风吹得火光闪动,正好晃了他眼晴一下。他抬出屋的步子就一顿,侧头去看明火摇曳的炉子。
这炉子是在炖着汤品,一个灶上又分了小灶,他看着,视线又落在其它的炉灶上。
有分灶的,有单灶的,并成长形的两排。几个单灶上架着大小不一的锅,最大那口锅下边烧柴的地方空间看着不小。
他凤眸微微一眯,问侍卫:“有人看到谢姑娘走出去吗?”
侍卫摇头,要是有人看到,就有找的方向了,怎么还会满皇宫搜寻。
赵晏清又问:“确定这个屋子都找过了?”
“回殿下,确是找过了,而且不止一回。”这通屋就那么几个柜子米缸水缸的,怎么可能会遗漏。
赵晏清却是脚下转了方向,直直往没有生火的几个炉子去:“这些地方都找过了?”
侍卫一怔,炉灶?
赵晏清已经蹲下身,但是放柴火的洞口就在地面上,他只能再跪下来,心头怦怦地跳。
待卫见他这样,神色几变,上前轻声喊道:“殿下?”难不成人还能在里头不成?
赵晏清抿着唇,没有应他,腰又弯了些,看到洞里堆着烧了一半的木柴。
他看了眼,直起腰,又看灶台的体积。似乎比他看到要再深一些。
他心念一动,重新弯下腰用手去把柴火捡出来。
才捡出来两块半焦的木柴,好像看到后头什么,他手一抖,紧接着用单手变成双手,把里头杂乱的木柴全划拉出来。手一下就摸到了半软的东西这是。
绣花鞋!
“殿下?”侍卫见他身子都快要探进烧火洞,不由得又喊一声。
下刻,赵晏清真的探头进洞,在侍卫震惊中抱拉出来半个身子!
侍卫惊得直张嘴,想要去帮忙,结果手还没有伸过去,就被他喝了声:“退开!”
话落,他脱下衰衣和外袍,极费力气的把灶炉里头的人完全挪出来。在看清谢初芙的面容后,他把外袍往她身上一盖,连脸都挡住了,然后探手在她脉搏上。
身体是热的,脉搏在跳!
赵晏清紧绷的精神一松,还好,还好!
他在侍卫的震惊中将人横抱起来,厉色道:“去喊太医,去通知陆寺卿!快去!”
侍卫被他吼得一个激灵,转身就跑。
找到了!人在灶炉里找到了!
在要出灶房的时候,赵晏清又回头冷冷扫了那几个白着脸的宫人,朝已经围拢过来的侍卫道:“看好了,一个都不能少!”
谢初芙被塞在灶里,不可能是外头的人进来干的!
究竟是谁要害她性命,是来不及将人转移,还是准备如果到了中午这炉灶都点了火。
赵晏清根本不敢想后果。
“老四在慈宁宫晕倒了?”
明宣帝声音在安静的乾清宫大殿内掀起一阵回音。太子闻声从侧边的桌案后抬头,见到张德在他父皇耳边又低语什么。
他离得不算近,只听到一个谢字。
明宣帝那头双眉已皱在了一起。
——居然带着谢家丫头摔了,还把人压着了。
张德汇报后暗中打量帝王神色,看到明宣帝最后是放松了神色,无奈似地笑了笑,像是没把后面的事儿往心里去。
太子犹豫着要不要过问一两句,就见明宣帝丢了批朱的笔,站起来理袖子说:“朕去慈宁宫看看。贵妃难得和老四相处一回,怎么还闹出这事来。”
昨天下午他去了陈贵妃宫里,知道齐王今儿会进宫来,是听说了这些天身体一直不太好。
太子也忙搁下笔:“儿子也随您去看看四弟。”
哪知明宣帝一抬手:“你在这,一会兵部就得来报四川剿匪士兵的伤亡,你顺便喊户部的来,一同核算清楚要发下去的抚恤。”
太子只能躬身相送,沉默地看着明宣帝大步离开。
四川前阵子剿匪立功,这功劳有身为四川提督的陈家一份。上回他父皇在睿王府爽快应了罚齐王失仪守灵,平常对着齐王也不算太亲近,但他心里明白,只要陈家势力一日还在。他父皇都不会对陈贵妃母子差到哪里去。
其实齐王在观里养病那么些年,珍贵的药材没少往里送,这就足于证明,那对母子在他父皇心里还是有一席之地。罚守灵一事,说到底还是因为帝王正值伤心,心情不佳才促成。
太子拢了拢袖子,重新到坐到案后,不知怎么又想到还在停灵待葬睿王,盯着眼前的折子,却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了。
慈宁宫内,赵晏清早就清醒了,在他把谢初芙半压在地上的时候,他就恢复了意识。当时身下是温软的触感,还有馨香萦绕在鼻端那一瞬他觉得自己好像又没清醒,竟是就那么靠了她一会。
后来他被她直接拉架了起来,力气大得超出他对姑娘家纤弱的印象。
赵晏清半靠在椅子里,任太医给自己号脉,视线时不时朝坐在对面的少女看过去。
谢初芙这时正襟危坐,目不斜视,一点也没有刚才扶他时的热心,把他完全无视了。
这时外头高唱皇帝驾到,太后站了起来,太医与宫人都忙转身要叩迎。谢初芙自然也要站起来的,赵晏清却发现她动作有些怪,是慢慢抬着身子起来,跪下时还用手揉了揉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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