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韫舜没有要求贺云开跟她圆房,而是要求他次日一早带着她去议政殿。议政殿是皇上处理政务之处,位于与内廷一墙相隔的外朝。每日清晨,翟太后、皇上、谢义三人齐聚议政殿批阅奏折,共决国事。
同床不共枕的帝后合衣而眠,一夜醒来后,卯时走出了寝宫。贺云开身着龙袍,一如既往的神清气爽。谢韫舜一袭白鹤祥云的华裳,清贵美丽。
轻柔的朝霞笼罩下,二人穿过御花园,沿行在湖边石径。湖面四方宽约一里,尽是干枯待采的莲藕。湖中央的岛上独院吸引了谢韫舜的注意,百年古树掩映,高耸的猩红院墙外遍布荆棘,显得冷酷惨淡,跟后宫鲜明的建筑格格不入。
贺云开平和的道:“那是冷宫,已闲置十余年。”
废黜的皇后和犯了重罪的妃嫔只有一个下场,就是在冷宫里郁郁而终。天华王朝三百余年,九代皇帝,其中四代有皇后被废黜的现象。
谢韫舜心中泛起奇怪的悸动,冷宫独院孤冷的刺眼,她骤然收起视线,暗暗决定,要将它拆除夷为平地。
走到通往外朝的宫门前,只见守卫森严。
“拜见皇上,拜见皇后娘娘。”
礼毕后,谢韫舜大方的主动询问:“本宫要进议政殿见谢大人,需要谁的准许?”
皇上的权利形同虚设,皇后的权利尚不明朗,侍卫不敢贸然放行,恭敬回复:“回娘娘,需经得太后和谢大人的准许。”
谢韫舜的眼眸微不可察的一沉,和气的道:“有劳通报。”
“是。”侍卫门松了口气,皇后娘娘很识大体,没有强加为难。
谢韫舜亭亭玉立,放眼眺望着一墙之隔的外朝殿宇,屋檐上那排琉璃走兽,象征着尊贵至高的权利,在阳光下异常耀眼。
察觉到贺云开神色如常的站在身边,真的像是安静的龙椅一样,她微笑问道:“皇上不妨先进议政殿?”
“嗯。”贺云开阔步走出了内廷。
目光一转,发现翟太后的銮驾从远处而来,谢韫舜候立于旁,待翟太后近在眼前,她恭顺的行礼:“儿臣参见母后,万福金安。”
翟太后举高临下的睥睨视之,精致的妆容下是日积月累的威严,道:“皇后在此是为何事?”
谢韫舜低垂着眼帘,落落大方的道:“儿臣是为进议政殿再跟谢大人商议那两个提议,请母后准许。”
翟太后一直掂记着那两个很妙的提议,再?难怪昨日谢义出宫时满面愤容,原来是已经商议了一次,可想而知谢义不会轻易答应。翟太后自然要给她机会,且看她有多大本事能劝动那块顽石,精明的眸光一闪,端着后宫之主的姿态道:“准,待哀家跟谢义大人商议完国事,皇后可入议政殿。”
“是,母后。”当谢韫舜抬起眼帘时,翟太后已步向议政殿。
不知要等待多久,她吩咐侍女取来画箱,闲适的吃些点心之后,在原地支起画架,专注的画着一幅工笔山水图。苍山瀑布、鹿鹤栖息,约摸半个时辰,意境深远的秋意山水跃然纸上。
随着动静忽起,翟太后映入眼帘,她背脊挺直,保持着紧绷的昂扬斗志,俨然经历了持久激烈的争论,她跟谢义的政见不合日益严重。
经过低眉恭顺的谢韫舜时,翟太后语声克制的道:“谢大人繁忙,皇后一个时辰后进议政殿。”
再等一个时辰?面对冠冕堂皇的牵怒,谢韫舜恪守本分,尊重翟太后的权威,从容不迫的道:“是,母后。”
画架上铺放一张崭新的云母笺,谢韫舜提笔勾勒,悠闲的画着一幅幽静的冬日山谷图。
侍卫来报:“启禀皇后娘娘,谢大人请皇后娘娘即刻进议政殿议事。”
“去告知谢大人,本宫要先绘完这幅画。”谢韫舜的情绪波澜不惊,余光暼见贺云开信步而至,她目不斜视,一丝不苟的投入于画布的景致中,“谢大人若再催请,不必通报。”
她仔细的画着一棵棵迥异的雪松,漫山遍野的雪松林里卧着慵懒的雪豹。贺云开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画笔下流露出的恣意大气,和她身上散发的明亮凛然的光辉。
正好一个时辰,谢韫舜缓缓地搁下画笔,神色如常的前往议政殿。
谢义负手而立在殿门前踱来踱去,不悦的瞪视着姗姗来迟却若无其事的女子。
“一旦开始绘一幅画,就要一鼓作气的将它画完,让它具有完整的生命。”谢韫舜说得很郑重,进入殿中,只有他们二人,她接着说道:“请爹见谅。”
谢义知道女儿对待画作的态度,不出言责备,面罩寒霜的沉声道:“今非昔比,把精力放在更重要的事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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