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颜卿四月被授以从六品翰林院修撰,五月就鲤鱼跃龙门得了晋文帝的青睐,这狗屎运,不说同在翰林院任职的叶向域心有嫉恨,便是翰林院中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大人都觉得这小子运气也忒好了些,砸砸嘴,心里多少也点吃味。
徐太傅抚着长须眯着眼睛笑了起来,然后把姚颜卿叫到了府里,细细的嘱咐了一番,平心而论,徐太傅这个师座对姚颜卿也是尽了心的,他任过两届主考官,唯有姚颜卿一人得他看重提点。
“肃州贪墨案不好查,五郎,你心里得有个数,这里面牵连甚广,既圣人说让你协助三皇子,那便多听多看少说,三皇子身份尊贵,得罪了个把人也是无所谓的,你不一样,你刚入朝堂还没有根基,贸然下水摸鱼,别鱼没有摸到反而淹了水就得不偿失了。”徐太傅语重心长的说道。
姚颜卿两辈子加起来,也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他是遗腹子,下生便没有见过自己的亲生父亲,只从旁人的口中听过只言片语,家里的两位伯父虽疼他,可于官场一道却一窍不通,哪里又能提点于他,他前世入京后一路自己摸爬滚打,也曾撞的头破血流,曾因不懂高门规矩而失仪遭人耻笑,曾因不懂官场规则而得罪过权贵,哪怕他如今处事已很有些世故老练,眼下听了徐太傅情意深长的嘱咐亦心有感动。
“您放心,学生明白这个道理,不会做那出头鸟,这一遭只当跟着三皇子长些经验。”姚颜卿轻声说道。
徐太傅赞许的点了点头,他是打心眼里喜欢姚颜卿,便对他不曾藏私。
“不做出头鸟是对的,可也不能什么都不说,到时会让圣人觉得你是一庸才,眼下也是你出头的机会,你还是得有所表现,让圣人知你有过人之处,肃州贪墨案中牵连到户部的官员不会再少数,这方面你不便插手,可地方官却可以做你的踏脚石。”
姚颜卿明白这个道理,能做京官的人身后少不得关系网复杂,可地方官员身后的势力却是有限的,即便京中有人做后盾,这个节骨眼上也会弃车保帅,他们自然会是他青云路上最好的踏脚石。
“学生谢老师提点。”姚颜卿起身深深作了一揖。
徐太傅见他明白自己的苦心,心里也是颇为欣慰,抬手压了压,让姚颜卿坐了下来,笑道:“你是个聪明人,便是我不提点你这些,你自己也能琢磨明白,我不过是希望你少走一些弯路。”
“老师对学生的用心,学生必铭记在心,永生不敢忘怀。”姚颜卿轻声说道,以晚辈的姿态为徐太傅斟了一杯茶。
徐太傅顺势端起盖碗呷了一口,又道:“这案子怕是会牵扯到温玉衡的身上,他是皇后娘娘的长兄,温家更是经世大族,动他便是动温家,这里面涉及到嫡庶争斗的问题,你需仔细一些,若是有机会便要避嫌,免得招了温家的眼,皇后娘娘可不是一个软柿子,她拿三皇子没有法子,保不准就会把火烧到你的身上来。”
姚颜卿轻应一声,在他看来,四皇子是没有任何胜算的,他前世和四皇子燕溥打过的交道虽少,却记得他常年缠绵于病榻只上,脸色苍白无一丝血色,说不上几句话便会咳血,一看便知是短命之相,这样的人,圣人怎会将江山托付。
“老师,您觉得这件事会有温大人的手笔吗?”姚颜卿轻声问道,倒也谨慎,避开了肃州贪墨四字。
徐太傅看了他一眼,笑了一声,意味深长的说道:“谁又会嫌银子烫手呢!越是大家族用钱的地方便越多,这一点你应比我还明白才是。”
姚颜卿微微一笑,姚家是商贾,想把生意做大自是少不了要在官员身上打点一二,若不然也不会年年都给福成长公主那送物什送银子,就连福成长公主都不嫌银子烫手,这世上还有谁会不对大笔的银钱动心呢!
“三皇子可是要从吴茂臣身上下手?”徐太傅到底为官多年,不用姚颜卿开口便猜中了答案。
姚颜卿笑道:“吴侍郎是得背锅了,不过也算不得冤,只可怜吴家老小要因他遭倾族之祸了。”温玉衡是皇后娘娘的长兄不可动,那便只有让吴侍郎负全责了,总不能这么大的贪墨案都是由下官经手,这话说出去也是叫人笑掉大牙的。
“吴茂臣那个老小子可不是吃素的。”徐太傅摇了摇头,冷笑一声,两人当年同在翰林院,对于吴茂臣他还是有所了解的。
姚颜卿当年到刑部的时候,吴茂臣已经栽了,是以并未和他打过交道,不过想也知道能在户部侍郎这个位置坐稳七年的人,必是有几把刷子的。
“我且提点你一句,看紧了吴茂臣,他若是在牢里出了事,担责任的可不会是三皇子。”徐太傅拍了拍姚颜卿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
姚颜卿嘴角轻勾,眸光冷了下,说道:“学生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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